“陛下天下主宰,指令他們聽我的差遣,就得聽我的,王賁即便是郎中令,他們也得聽我的!”


    淳於越很自信,想到了嬴政的叮囑,突覺不妥,又和趙克咬耳朵:“穀園君很會裝,老夫有時真就把他當皇帝陛下了!”


    “那就好!”


    趙克點頭,頗為讚同淳於越所言。


    穀園君,那演技,不僅趙高,就是眾夫人都愣是沒看出來!


    咱也是深深被震撼了!


    說實話,咱敢辱罵功勳武臣,那也都是穀園君給的底氣!


    隻要能沒有皮肉之苦,哪怕對麵是王賁他爹王翦活過來,咱也不怕他!


    王賁眼中噴火陡然點指趙克如雷咆哮:“皇長孫,上麵辱罵我王家之言,可是你寫?”


    “正是我所寫!我不僅寫了,還要指著你的鼻子罵,你聽清楚了,你王家全家都是小妾生的!”


    趙克絲毫不怯,口出狂言,口氣狂傲到了九天之外。


    噝噝噝!


    趙克話音未落,學宮院牆便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倒吸涼氣聲以及竊竊私語聲。


    “長孫竟敢辱罵王賁大將軍!”


    “這可是王賁大將軍啊!”


    “我耳朵不是出問題了吧?”


    “王賁可是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大將軍,這小子哪來的膽量?”


    ……


    趙克要是知曉學宮院牆後是一片黑壓壓偷看熱鬧的學子,那會更來勁。


    被個乳臭未幹的小子點著鼻子罵。


    王賁何曾受過這等啟齒大辱,臉色紫青,大手不由握緊腰中劍柄。


    令所有人更詫異的是,趙克突然向王賁,恭謹之極的長揖到地:“郎中令莫動怒,這是我父,當然也是皇祖陛下,這般說的,小子隻是轉述!”


    我去。


    這貨不僅坑爹還坑上了祖父!


    淳於越對此大跌眼鏡!


    牆後學子嘩然一片。


    “噓!”


    “敢情皇孫的底氣來自於皇帝陛下!”


    一臉青黑的王賁,看到趙克有恃無恐的一禮,又拋出了皇帝的名號,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難道皇帝對我王家已有不滿之心?


    近些時日,我可幹了有何不妥之事?


    王賁蹙眉陷入深思,隨即唿吸加重了起來。


    這才哪到哪?


    先給你一個下馬威!


    後麵更讓你摸不著北。


    趙克偷瞄了一眼馬上呆愣不動的王賁,徑直來到盧生盧敖的囚車前。


    “盧師,受苦了!我父乃長公子扶蘇,他時常惦念您,我是其子,特來相見問候!”


    木檻囚車中的盧敖,見趙克自報家門,還以老師尊稱,對此驚愕不已。


    “我個待罪之人何德何能?還讓長公子惦念!”


    “我父崇拜你如日月,尤其對您的從海中神山帶來的天書倍加推崇!”


    趙克的熱情,讓盧生有點懵:“哦,是嗎?”


    “當然是,亡秦者胡一句讖語,千萬之金不可得!可盧師隻用百金就得到此警示之言,盧師之功可謂再造大秦,堪比王家戡亂天下之功!”


    趙克越說越離譜,盧敖也聽得越發離奇。


    不僅盧敖,就連王賁以及淳於越都如同墜入雲中。


    突然之間,趙克劍眉倒豎,一臉嚴肅,點指馬上王賁,喝令道:“傳陛下旨意,郎中令王賁聽令,快將囚車打開,恭迎盧師迴都!”


    太不可思議了!


    盧敖可是坑儒事件的罪魁元兇啊!


    王賁一怔,不過注意到淳於越身後站著的諸位郎中侍衛,這才意識到,今日之事沒那麽簡單。


    至少在場的郎中侍衛,那全都是皇帝嬴政最為信賴的心腹之士!


    委托這麽多的心腹,必然在執行皇帝最為在意的事情。


    念及於此,聽到長孫趙克鏗鏘之言,立時收了怠慢神情,下馬對趙克拱手道:“長孫,此事是否有誤,陛下的旨意明明是擒拿盧敖,何以將盧敖奉為上賓?”


    “這是陛下的旨意,郎中令若是不信,待會兒見了陛下親自求證便是!”


    趙克膽氣充足,語氣決絕,絲毫沒有遲疑。


    王賁也疑惑了。


    前幾日提及盧生,陛下還對其恨之入骨,而今如此禮遇,為何態度變化如此之大?


    帝心不可測!


    假傳皇帝旨意就是找死!


    輕易無人嚐試,除非是造反調兵或打開武庫。


    眼下絲毫沒有兵變的征兆,隻是放一個人,量皇長孫趙克沒有假傳旨意的膽量。


    王賁思量至此,疑慮瞬間打消,揮手讓人打開了囚車。


    “少主,你這是要作甚?”淳於越心中忐忑,湊到趙克耳邊。


    “不要多問!”為了坑爹,豈能示人。


    去除枷鎖的盧敖,心中疑惑多過身上輕鬆。


    盧敖不淡定了,噗通跪倒了:“陛下為何不治我罪,反倒如此厚遇我,賤下惶恐啊!”


    “想要將功補過,你就隨我來,我說啥,你就附和,如何?”趙克對盧敖低語。


    “陛下再生之恩罪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盧敖抹了把鼻子,看來身後囚車裏的一眾妻兒老小,連連點頭。


    趙克領著盧敖來到學宮大門前,選了支粗筆,蘸飽墨,抬手往左右兩邊門上各寫一句。


    “始皇帝死而地分。”


    “亡秦者胡亥也。”


    兩句一出,學宮圍牆後的學子耐不住好奇,紛紛前來觀看,結果一看之下,無不惶恐。


    長孫真是瘋子!


    不就是因為滿嘴胡言被皇帝抓走了嗎?


    怎麽又放迴來了?


    迴來之後,還是接著瘋癲詛咒皇帝!


    這些文字是我們能看的嗎?


    不想惹禍上身,還是快快離去為妙!


    學宮學子不敢再湊熱鬧,紛紛離去,轉眼學宮圍牆裏外便冷冷清清。


    王賁也看了個目瞪口呆,驚心動魄,不由再次正眼打量長孫趙克。


    趙克卻依舊風淡雲輕,神態雍容,點指剛寫就的文字和盧敖交談。


    “盧師當初,你為何不將‘亡秦者胡’真正的預意告知陛下呢?是否是害怕被少公子扶蘇一黨迫害?”


    盧敖也被趙克的大手筆嚇的棋魂丟了三魂,愣怔半天才緩過神來。


    聞聽趙克所言,以他多年遊走王侯之家的見識,盧敖頓時明白,自己卷入了皇子奪位的風波。


    隻要還有一絲苟活的機會,再大的風波卷入進去又有何妨?


    知道了長孫趙克因何器重他,這倒讓他心中有底了。


    盧敖連忙點頭:“正是,當時少公子深受陛下寵幸,罪徒確實懼怕少公子胡亥迫害,並未將仙人昭示“亡秦者胡亥”之言傳達於陛下,罪徒實在該死!”


    很好!


    方士盧生果然江湖老道,根本無須引導,就能漂漂亮亮將“亡秦者則胡”中的“胡”指向胡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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