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葉淩星被接迴了“湖山居”,更準確地說,是被接迴了慕家,沒有慕時遷的慕家。


    舒怡讓人把她在莊園別墅的所有衣物都搬來,還親自為她戴上了那隻價值連城的玉鐲。


    除了眼睛看不見,葉淩星把慕家人的好意照單全收。


    早起,在傭人的服侍下穿衣洗漱,堅持下樓和爸媽祖母用餐,一直保持微笑,參與他們談論的任何話題。


    吃完飯,舒怡會用輪椅推著她來到小湖邊唿吸山間清新空氣,也會給她描述天上的鳥、水裏的魚、各種各樣的植被形態。


    中飯到晚飯的時間,慕家兄弟會輪流來到湖山居,講一些工作上遇到的趣事,她能做到句句有迴應。


    慕懷遠開玩笑時,她會嗔怒著打他;當聽風竟一要和風家決裂時的白眼翻上天;聽阿堯抱怨慕懷遠對她太過冷淡,她總是好好安慰並且義憤填膺地答應替她教訓慕懷遠;她會抱著慕正宸,再貼貼他肉肉的臉蛋兒,喜形於色。


    當有人將水果點心放在葉淩星的手裏,她從來不推辭,給什麽吃什麽。


    隔兩三天,慕秋繁請的眼科專家會帶著儀器來給她做檢查,調整藥量,交代病情。


    按理說,在如此悉心的照顧下,葉淩星的視力應該有所緩解,可是她眼前依舊一片漆黑,沒有光感。


    他們不知道的是,她白天越是迎合所有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就越痛苦。


    她會把白天的東西全部吐出來,吐到眼睛充血,吐到胃酸灼傷食道,然後哭到第二天早上在馬桶邊醒來。


    她忘不了過去、放不過自己,她深知所有人的閉口不談是想讓她盡快走出來,可被他的家人包圍,那種熟悉的感覺時時刻刻在提醒她慕時遷來過、愛過,她在被“迴憶”這把刀砍得遍體鱗傷,表現得若無其事隻是不想讓大家擔心罷了,實則內心痛苦不堪,已經瀕臨崩潰!


    於是她臉色愈發蠟黃,身型愈發消瘦,從前合身的衣服現在卻變得寬大。


    人也弱不禁風,坐著和躺著的時間居多,在盛暑天氣總要長衣長褲,有時還要披著外套。


    見此,舒怡總是窩在慕承宗懷裏傷神,為什麽一朵好好的花朵,越是精心養護,就凋謝得越快呢?


    各中原因大家心裏都清楚得很,隻是沒人願意捅破那層窗戶紙罷了。


    約定的半月之期到了,舒怡雖不放心,也拗不過葉淩星執意要走。


    好說歹說,葉淩星答應舒怡,她填報好誌願再迴來小住到大學開學。


    看著葉淩星精神狀態還好,舒怡就讓自己的司機送她迴去清河鎮,並且再三確認了她迴去有人照顧。


    可舒怡不知道的是,葉淩星嘴上答應,卻沒有讓周阿姨迴來。


    這些日子,她披上了一層偽裝,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她從傷心和失落中走出來了,實際上,她疲於應對,她好累好累,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舒怡的司機把她送到翡翠園、再把她扶上樓,她謝過之後,關上門就躺在沙發上,呆呆地望著某處。


    沒一會兒,敲門聲響起,不緊不慢的頻率,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怕影響到鄰居,葉淩星還是起身去開門。


    當她問“是誰”的時候,門外小聲地說“葉小姐,是我”。


    隔著門,這聲模糊不清的迴答並沒有讓她分辨出是誰的聲音,難道是周阿姨?似乎這年輕的聲音不太像…


    葉淩星稍微將門開了一條小縫,又問了一遍“是誰”。


    沒想到外麵的人暴力開門,還狠狠推了葉淩星一下,再把門用力一關。


    葉淩星知道,外麵的人已經進來了,並且來者不善。


    她緊緊靠著後麵的鞋櫃,警惕地再次問“是誰”。


    一股玫瑰香味撲鼻而來,伴隨著她一步一步走進房間的“啪嗒”聲,這是一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


    “陸歆柔?你是陸歆柔?”


    “哈哈…”她肆無忌憚地笑得妖嬈,“果然是瞎子聽覺更敏銳呢,單憑我走路的聲音就知道我是誰了!”


    不知怎麽,葉淩星反倒鬆了一口氣,她一邊摸著迴沙發一邊不屑道:“認你不用浪費我的聽力,隻聞到你身上那股騷氣,就知道不是什麽好狐狸…不過你還活著我倒是挺驚訝的。”


    在七十幾平的房子裏看一圈下來,陸歆柔嘲笑著,“你淪落至此,我可得親眼目睹,舍不得死呢!”


    “跟我到清河鎮,嗬,真有你的。陸歆柔,你身體大好了吧!”


    在化妝品的作用下,陸歆柔確實唇紅齒白,再加上一身清麗的淡紫色碎花裙,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不過夏天炎熱,葉淩星又看不見,陸歆柔把高馬尾摘下來放在電視櫃上。


    她的頭發因為化療都被剃光,現在隻長出了一寸長,所以時時刻刻都需要戴著假發。


    陸歆柔站在葉淩星的對麵,越看她濃密的黑發越不順眼,“沒工夫跟你寒暄,我來…是找你算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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