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登高可遠眺雲海,點將台外江海共山雲,濤濤難絕。


    一路上挑挑揀揀,荊州刺史府軍師大人蔡瑁看中了一塊綠色玉佩,玉佩正麵以古法篆刻二字,慎獨。


    出價還價殺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蔡瑁最後用三千兩白銀買下這塊綠色玉佩。


    一件品秩偏中等的靈器,可以用來驅寒避暑,靜心打坐,若是得到佛家或道家的冥想口訣,修行練氣可以說是事半功倍。


    曹昂沒收下這份盛情,原因很簡單,身上玉佩太多,沒地方放。


    總不能左手一塊玉佩,右手一塊玉章……


    現在他身上已經有三塊玉佩,最早得到的儒家學宮平安無事牌,然後是豫章書院賢人楊玄那塊玄黑雷玉,再然後是那塊素雅小納物玉佩,這還沒算上間諜專用的玉章。


    又路過幾個攤子,蔡瑁搓了搓手中剛拿到的玉佩,試探性般笑問道:


    “孟兄弟能不能說說,為什麽要來仙家集會?”


    “我來這裏找一種魚。”曹昂迴道。


    “什麽魚?”蔡瑁非常好奇,什麽魚需要到山上修士集會裏麵來找?


    曹昂想了想,說不定這頭荊州地頭蛇能幫他找到這種魚,便笑著多說了幾句:


    “是一種神仙魚,據書上說,這種魚可以遊戲於聖賢書中,如林中麋鹿一閃而過,會此意者當有一笑。”


    “可是那辭魚?”蔡瑁脫口問道。


    連名字你都知道?曹昂心中驚訝,覺得他應該改變對某位軍師大人的看法,自己不過是占了先入為主的便宜,蔡德珪好像還有點真材實料的才學。


    這種名為“辭魚”的神仙魚,正是“太虛幻境”新刷出的那個任務,需要“祭獻”一條辭魚,神秘麵板裏麵給出了辭魚的詳細介紹,如這是一種可存活百年的神仙魚,隻有儒家聖人書籍裏的浩然書卷氣才能將其養出來。


    當時看到這一個任務,曹昂便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以往的任務大多和儒家學宮書院有關,新刷出的任務牽扯到“辭魚”這種神仙魚。


    他曾問過子衿是否知道有這麽一種神仙魚,青衣女子搖頭給出答案,從未聽說過。


    “是的,名字就叫辭魚,難道德珪兄見到過?”曹昂笑問道。


    蔡瑁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學著某人先前的神態道:


    “前不久豫章書院山長楊伶邀約荊州豪傑縱談天下大事,我閑來無事翻閱一本聖賢書,好巧不巧給我遇上了傳說中的辭魚,這可是南荒海經出現的仙獸,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曹昂氣笑不已,原以為“太虛幻境”這次任務是與儒家學宮書院無關了,沒想到最後繞來繞去,又迴到豫章書院。


    “你覺得我能以什麽樣的價格買下那條辭魚?”曹昂直接放棄進入書院“搶走”那條神仙魚的打算,豫章書院正門口才少了一副楹聯,山長楊伶沒了個兒子,這要是再少了那條辭魚,山長楊伶估計就要將整個襄陽城翻了底朝天。


    蔡瑁搖頭說道:


    “楊山長斷然不會賣出這條神仙魚,孟兄弟恐怕隻能從別處想辦法了。”


    說到這裏,蔡瑁突然停下腳步,猶豫片刻,直視曹昂問道:


    “敢問孟君子,這是韓老夫子的意思?”


    “孟君子且給我交個底,來到襄陽城到底是為什麽,如果韓老夫子真要有所謀劃,提前告訴我一些內容,也好盡早做好掩護。”


    終於來了……沒辦法顧左右言他扯開話題,隻能挑一句蔡瑁都找不錯的話出來,最好還能打探他們的密謀的事情……曹昂故意思索一陣,像是在決定著什麽:


    “如今你這裏進展如何?”


    他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反問一句,因為曹昂始終將自己的身份定位為一位儒家聖人派遣到襄陽城裏暗中訪查的君子賢人,有這樣一種身份作為掩飾,自然是無需對蔡瑁有問必答。


    但必須要仔細控製一個火候,既不能讓蔡瑁察覺出異常,也不能光顧著遮掩沒套出幾句話。


    所以曹昂最開始遇見蔡瑁的時候,便是以賢人楊玄的神態與之交談,而後等到知曉了儒家學宮聖人韓老夫子,那麽除了些許傲氣外,一個能夠成為聖人弟子的儒生,學問肯定差不到哪裏去,這也就有了“隨口”的兩句詩。


    蔡瑁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打量此處,發覺兩人的奇怪行為,便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張堪輿圖:


    “君子勿慮,且看此圖。”


    一瞬間,堪輿圖上荊州七郡仿佛活物,竟然從圖中不斷變大,拔地而出,最終矗立在兩人之間,靈氣飄渺,景象巍巍壯觀。


    蔡瑁伸手按住其中三郡,以仙家術法隔絕出一座小天地,若是有仙師修士打量此地,定然會受到雷池鞭笞之痛。


    “如今荊州七郡,南陽郡基本上被張繡盤踞,難以下手,桂陽、零陵二郡地處偏僻,不過孟君子放心,我已經派人過去處理此事,用不了多久便能徹底消化掉其中勢力。”


    蔡瑁神色頗為激動,終於有機會向韓老夫子透露這些年他究竟在幹些什麽,終於等來了儒家學宮聖人的詢問。


    “武陵郡、長沙郡現在已經落入我蔡氏手中,不過明麵上仍然會聽州牧大人的號令,暗地裏沒有我的意思,就算大漢天子來了也沒用。”


    “隻是南郡、江陵郡,並非我蔡氏一言定之,蒯氏、劉氏等,各成氣候,我擔心操之過急,會引起這群頑固的反對,便每次隻用一兩個位置,還能交換出去幾個,利益過於複雜,沒個幾年時間拿不下這兩郡。”


    “現今荊州七郡形勢如此,隻要等到北麵兵臨南陽,州牧大人徹底放權,我在荊州精心挑選出的十三位將領就能迅速搶占要地,從而徹底掌控一州之地。”


    一口氣說完,蔡瑁將這幅堪輿圖朝著曹昂麵前推去,方便後者能夠看清荊州七郡每一處重鎮關隘的詳細情況。


    曹昂單手托著下巴,繞著這副懸浮於半空中的堪輿圖轉了幾圈。


    厲害厲害,軍師大人運籌策帷幄之中,幾句話就能決定荊州七郡的走勢,真是大格局大氣魄……儒家學宮聖人竟然在謀求整合荊州力量,看來天下大亂,東漢光武之約已經成了廢紙一張,這秘密要是給泄露出去,足夠驚世駭俗的……劉表守成不錯,但年歲已大,有點眼光的都知道荊州的重要性,諸子百家都開始折騰起來了……曹昂不時讚賞幾句,將這副堪輿圖內的重要信息全部記下。


    總算知道蔡氏和儒家學宮謀求的事情……曹昂輕輕頷首,正要讓蔡瑁收起這一手仙術,突然想到一事:


    “長沙太守韓玄,此人如何?”


    蔡瑁不解何意,稍作思索後迴答道:


    “孟君子何來此問?長沙太守韓玄,此人曾在州牧大人手下做個從事,還算知道察言觀色,能力較為一般,得到州牧大人的賞識才被表為太守。”


    猶豫了一下,曹昂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韓玄此人又涉及到的兩人,必須他親自去見一見,是否值得招攬。


    黃忠,字漢升。


    魏延,字文長。


    “沒什麽,隨口一問。”曹昂輕聲道。


    蔡瑁擔心小天地出現過久會引起街道上其他山上修士警覺,便放開禁製,撤掉一座小天地,重新迴到街道攤子邊。


    逛了近半個時辰,終是沒找到一條神仙辭魚,曹昂早有預料,談不上如何失望,可能這個任務必須要他去找來豫章書院的那條辭魚。


    閑逛期間曹昂挑了順眼的物件,是一拘了幾分月色做成的夜明珠,品秩算不上什麽靈器,用來照明讀書卻是剛剛好,花費了三百兩銀子。


    雖然最後是蔡瑁搶著給出的銀子,但曹昂握著隻有半個手掌大小的珠子,心中總有一股說不清楚的滋味。


    三百兩銀子,尋常百姓終其一生都無法積累的錢財,比不過一個隻能養眼的小物件。


    路過一個擺滿仙家靈器的攤子,曹昂半蹲下身,拿起一把折扇,扇骨以象牙做成,扇麵則是山上綾羅綢緞秘製而成,仙氣若隱若現,上麵寫著三個豪放飄逸的古篆體字,思無邪。


    “好字。”曹昂讚了一聲,舉起折扇問道,“扇子多少錢?”


    攤主盤腿而坐,目光隨意掃過這個一身白衣的年輕人,越過去望向一旁的中年男人,心道一句真不怕衣服弄髒啊,又是哪個豪閥子弟出門遊曆來了,拿掉嘴裏的那根野草,沒什麽表情道:


    “五千建安通寶。”


    蔡瑁聞言嗤笑一聲:


    “來,給你一個機會,說說這把扇子怎麽個價值五千建安通寶,說不出一個一二三,出了門可別怪有人下黑手。”


    相貌沒什麽特點、紮了根辮子的攤主冷笑道:


    “就你?”


    “現在三顆仙靈錢,愛買不買。”


    “你這賊廝!”蔡瑁怒目圓睜,聲音加重幾分,“給臉不要臉是吧?好好好!”


    攤主麵無表情,懶得理會中年男人的狠話,拿起那根野草,草根放進嘴裏,感受些許山上修行無法體會的苦澀。


    曹昂瞄了眼某個氣急敗壞的軍師大人,心中總感覺哪個地方不對勁,可思量一番卻也找不到不對勁的地方,放下折扇,隨意閑聊般問道:


    “不是中原人?”


    攤主點點頭,沒說話。


    不是中原人,那就好辦了……曹昂重新拿起折扇,想了想卻又放下,站起身直接離開這個攤子。


    蔡瑁惡狠狠瞪了攤主一眼,隨後也跟了上去。


    “孟君子,要不我派人將那賊廝了結掉?”蔡瑁喘了幾口氣,趕到曹昂身邊。


    曹昂搖頭,放緩腳步,眸光深沉,心中那股感受越來越強烈,很不對勁。


    煞氣極重的“斬名”長刀已經被他交給了子衿,連帶著那塊以上古神獸獸皮製成的玄黑雷玉,和那隻紫金山海葫,如今身上剩下的隻有一塊儒家學宮平安無事牌,為何心中殺意會如此之重?


    今夜走入仙家集會,曹昂已經起了三次殺心。


    一次是那個帶著彩色麵皮的男人,第二次是隔絕天地的蔡瑁,第三次是這個異族修士。


    難道他的情緒被某件靈器給放大了?


    可這又如何解釋除了殺心外,其餘情緒都沒被影響?


    雖說他行事百無禁忌,真要被逼急了,除了屠城這種事做不出來,其他事情做起來毫無道德約束,但也不該有這種殺心。


    無冤無仇僅僅因為一兩句話聽得不順耳,心中就起了殺意,這要是察覺不出被人以某種術法靈器影響到,曹昂覺得自己可以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可惜不是在宛城,不然這條街道上的修士一個也跑不掉……曹昂停下腳步,神色不見異常地說道:


    “今夜先到這裏,我們迴去。”


    蔡瑁欲言又止,隻覺今夜別說這條街道都沒走到一半,便要離開,好不容易在江水邊上那座鸛鶴樓預定了幾位山上仙子,可惜可恨啊!


    “不如再去鸛鶴樓看看夜色?”蔡瑁試探問道。


    曹昂已然轉身離開。


    再次路過那個貼著一副女子麵皮的守門人,曹昂初次見到時,以為隻是個彩妝麵具,細看去卻發現是一副麵皮,故意露出些血肉,顯得像是一個麵具。


    “如何?”覆著麵皮的男人笑看向蔡瑁。


    “這群修士真是無法無天,千萬別給我荊州官府逮住,不然管他身後藏著什麽勢力,全部一棒子打死。”蔡瑁雙手負後,一腳踹開石門。


    覆著麵皮的男人裝作沒有看到,與曹昂抱拳道別。


    曹昂隻點了點頭,走出仙家集會。


    石門仿佛如水般皺起,蕩漾一圈又一圈,直到兩道身影就此遠去,離開了這座仙家府邸,覆著彩妝女子麵容的男人才鬆了口氣。


    終於等走了這尊大神。


    “就這麽怕他?”一道人影驟然出現在男人身旁,身著青衫,作教書先生裝扮,“山悟道友?”


    男人撕扯下那張彩妝女子麵皮,露出一張精致的麵容,竟是位女子。


    “來頭不小,脾氣挺大,現在年輕人都是這樣?”被一襲青衫讀書人稱作山悟道友的女子勾起嘴角,嗓音綿軟柔和,與之前那道男聲截然相反。


    “孟無義,真是個好名字,看蔡瑁那意思,是要我們別多管閑事?”教書先生打扮的中年文士問道。


    山悟笑道:


    “既然軍師大人想要演這場戲,我們全作不知就好了。”


    “儒家學宮的君子也好,聖人嫡傳弟子也罷,說破了天,不也是年輕人嘛。”


    中年文士點點頭:


    “年輕人火氣大,都很正常,小心點別被打死了就更好了。”


    山悟目光越過此間天地,落在那座溫柔胭脂鄉的鸛鶴樓,好奇問道:


    “是鸛鶴樓有人?”


    中年文士微微搖頭,山悟便了然於心,不再多問。


    “對了,”中年文士突然記起一事,“山悟道友可是要閉關結金丹?築基丹可足夠了?”


    姿容極美的女子淡然說道:


    “身外之物,無需在意。”


    中年文士笑道:


    “君子之行,唯道是務。”


    “那就祝山悟道友結出一品金丹。”


    兩兩無言。


    似乎世間極為罕見的一品金丹,於她而言,不過是件手到擒來的小事。


    山悟突然說道:


    “你好像很看重孟無義?”


    中年文士歎了口氣,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說了句十分奇怪的話:


    “先生有命,不得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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