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那壞小子被張繡叛軍劫走了?還有這種好事,真是人在家中坐,福報天上來……曹昂眉頭一動,就要拿起身前酒杯一飲而盡,不過卻因為酒杯裏的異物及時停下動作。


    曹操默然無聲,手掌中的酒杯轉了又轉,這才輕聲說道:


    “細說。”


    那軍士得到許諸應許後,俯身抱拳道:


    “二公子夜間與曹將軍安民在宛城春香樓遊樂,正與那個青樓女子唯韻……二公子與青樓女子唯韻暢談人生命數的時候……”


    憋了半天,這軍士終於從酒肆說書先生那裏絞盡腦汁想出個文人雅詞,偷偷抬眼見主公並無反應,繼續說道:


    “正當此時,青樓內突有張繡賊軍闖入春香樓唯韻房中,二公子不幸被俘,部曲將軍戰死。”


    “此後賊軍出了青樓後,一路疾馳直奔北門,據說是逃亡荊州方向。”


    二公子曹昂,部曲將曹治,字安民。


    曹操沒說話,臉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他放下酒杯,揮手讓軍士先行退去,而後望向許諸道:


    “情況可屬實?”


    “末將已派人調查過,軍探秘密調查出二公子的確被叛軍抓走,詳細情況還要等第二波探子迴複。”許諸抱拳道。


    “為何這群叛軍能準確找到子桓所在的地方?”


    無人迴答曹操,這可能需要去問問那群叛軍為何如此。


    “子桓這孩子,從小聰慧。”曹操搖頭自顧自說道,“那年記得這孩子剛出生那會兒,天空飄過一大團青色雲氣,就好像帝王車駕的華蓋,整整持續了一整體,而且還有學宮裏麵的聖人都親自送來一棵玉竹……可惜一語成讖,未及弱冠便遭此為難……”


    曹昂卻道:


    “古者富貴而名磨滅,唯倜儻非常非常之人稱焉,早點遭受磨難,將來也有成材的機會,不至於一輩子都是小家子文人酸腐氣。”


    “子修,你幼弟被俘,何來如此言語?”曹操皺眉反問。


    曹昂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說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倘若連這點磨難都挺不過去,不如早早在史書上留下一句就行,又何必這一生碌碌無為。”


    “既然子桓已遇不測,還是盡早知會許都親友,盡快下葬吧。”


    “子修你……怎的絲毫不念及兄弟情誼?那可是你的手足同胞,親生兄弟啊……”曹操微微前傾身體。


    美婦人鄒氏美眸睜大,沒想到曹氏子弟內部爭鬥到了這個地方,看來她也要提前考量該投哪方勢力去了,不過在此之前,她眼睛微動,想著要不要找個由頭提前離開這裏,這般家事被外人知曉,恐怕會有不測。


    子衿神色如常,沒在意父子二人的對話,心思放在境界打磨上,此番與張繡對戰,收獲不小,雖然體魄慘不忍睹,但至少自身那份拳意愈發凝純,這讓她對武道六品的境界又多了幾分自信。


    聽見曹操反問,曹昂根本沒去迴答,單單看著他,也不再說話。


    這是他考慮很久的問題,那小王八曹丕總是在暗處背後捅刀子,無論他曹昂作何應對,身為兄長的他肯定逃不掉某些責罰,而曹丕倒是可以借著未及冠未成年胡鬧非為,與其這樣束手無策,不如直接在曹操麵前激化擴大矛盾。


    一旦兄弟兩人不對付這件事情傳出去,最壞的結果無非變成袁紹袁術那樣,而他曹昂則可以避免很多還在醞釀中的危險,一肚子壞水的曹丕若是再敢陰陽怪氣搞些事情,曹昂就有了非常好的動手理由,哪怕是許都那群支持曹丕的老狐狸都會無話可說。


    而且曹操自從鳳凰台後就沒相信過他,與其事事順著這中年男人的意思,不如直接表現出各種奇怪之處,讓這位生性多疑的奸雄好好去猜猜。


    曹操同著大兒子對視許久,無言,背對著許諸吩咐道:


    “著二百虎衛趕往典韋都尉處,再遣派輕騎三百,四處搜索,切莫放過城外一處。”


    心中打鼓不停的許諸抱拳應聲,疾步離去。


    曹操盯著某個號稱“孤鬆獨立,玉山將崩”的兒子,緩緩說道:


    “雖然子桓偶爾會說些不稱心的言論,但不管怎麽說,子修你也不該這樣,幼弟被俘,值此危難當共立一心……”


    “父親說得既是。”曹昂見好就收,今夜見曹操的目的已是三成其二。


    南門城樓張繡敗逃,隻言片語打發過去,曹操信不信無所謂,一個戰力能夠擊敗六品武夫的親兒子,曹操自己都能幫著能夠掃除一切疑慮,關鍵還是在“親子”二字上;與曹丕矛盾激化,另外一層意思便是將自己身份牢固定在曹操的兒子上,加重“親子”二字的分量,其他事情不過順手而為。


    第三件事情,是他暗中送給典韋密信,告知胡車兒欲要盜戟。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以再將仙人入夢拿來解釋一通,不過如果聯想到他今日在宛城所作的一切,曹昂擔心曹操會得出一個曹昂“生而知之”的結論,若真如此,曹昂難以料定這位奸雄會不會動了殺心,同樣他也不敢去賭這奸雄心中到底作何想。


    知曉未來發生的事情,難不成仙人入夢還說這個?曹昂覺得曹操大概率會將自己拘押囚禁起來,雖然用好吃好喝美酒美人供奉起來,但是他終生都將麵壁獨生不得自由。


    提前預料到一件事情,那是棋士,當賞一個官職;預先料想到十件事情,那是國手,當以國士待之;可未來百年事情全都刻在記憶裏,偏偏此人手無縛雞之力,死亡已經算是比較好的結果。


    還是實力不夠強,不然哪裏需要苦心積慮想這麽多……曹操到現在沒說出這件事情,典韋也不知道去哪了,我要不要先解釋下……曹昂迅速否定後一個想法,要是自己提出來,與那賊喊捉賊有何不同。


    擺弄著酒杯,曹昂沒話找話問道:


    “曹營諸將還未擊潰張繡軍,父親不去看看?”


    “插標賣首之輩,若是連這些人都拿不下,那就該換人為將了。”曹昂神色淡然道。


    曹昂又問道:


    “從張繡舉城投降,到今夜叛亂,這段時間賈詡此人何在?聽說當年禍亂漢室,皆是此人毒計,若如此,今夜宛城張繡反叛,不該結束得這麽快才對。”


    “賈詡?”曹操撚著下巴胡須,擺擺手道,“此人另有圖謀,同那張繡不是一路人,無需考慮。”


    另有圖謀,不是一路人?話非要說一半……忍住迴懟的衝動,曹昂嘴角微動,雖然很想知道曹操腦袋裏都藏著些什麽東西,但他知道自己沒這資格。


    大漢司空曹操長子又如何,能坐下下棋的人哪個不是一方梟雄。


    這時,曹操不知從哪取出一封密信,正麵篆刻有曹昂二字。


    “子修啊,你又是如何得知那黃毛怪胡車兒欲對典都尉動手?”


    終於來了,曹昂故作驚訝,隻見曹操神色如舊,看不出什麽異常。


    “而且怎麽就預料到胡車兒想要偷走典韋那對重戟,而不是於酒水中下上毒藥,取了他性命?”


    果然,如今一舉一動都逃不了曹操的耳目,看來典韋已經見過曹操,另得任務,怪不得沒有按照我的指示,趕去宛城南門城樓……曹曹昂接過密信,輕聲迴道:


    “這件事情我思慮很久,最終在那鳳凰台上得到父親的迴答後,才確認下來,若非父親給與的幾點教誨,若非鳳凰台上父親那一通真知灼見,這封信就算寫出也很難送到典都尉手中。”


    他極力將這件事情推到曹操身上。


    曹操取出一金樽,給長子倒了杯酒。


    “胡車兒今夜邀請典韋喝酒此事,在我意料之中,就像父親所說那樣,張繡此人必定謀反,所以借此結果不斷衍生出去,最後線頭匯聚一點,也就是張繡賈詡他們最終目的,不過是殺掉……”曹昂以目光示意,張繡想要幹掉你。


    “要如何達到這個目的,都尉典韋必須引開,至於如何將典韋引開,無外乎就那幾種……”


    “至於為何預料到胡車兒選擇盜戟,而非下毒……”曹昂很想說一句我怎麽知道賈詡是怎麽想的,胡車兒又為何這樣做,但已經給出答案的他隻能找補解釋,“尋常武夫體內一口真氣沒散,對於違紀情況還是有所警惕,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同樣為了事發後對付典韋,盜取武器,顯然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另外……”


    交代完前因後果,扯出一大堆猜測,以及對賈詡布局的判斷,曹昂最後總結了一句道:


    “父親難道忘了當年夜獻董賊寶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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