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沒去真做那馬踏宛城的事,畢竟曹昂不是奸雄曹操,那顆大大的良心還沒被這大漢的路邊野狗叼走,


    雖然曹昂自認為是個極度冷血的人,上一刻能同某些人談笑自若,下一刻便能抽出快刀從背後一刀捅去的那種,一個冷血到骨子裏都透著陰寒的天命之子,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因為此時又有個騎督握鞭趕來,與他並騎而行。


    “現在我心情不錯,不要廢話。”在那騎督開口之前,曹昂目視前方,指尖輕輕劃過虎衛長刀。


    聽說一柄虎衛長刀,不僅需三斤精鐵鍛造,那打磨開刃耗費時間精力更是大頭,一把虎衛長刀就能當著其他諸侯造出的十餘把長刀使用,當初山下有些閑心的武夫有樣學樣照虎畫貓,硬是搞出一個天下重器名榜,沒什麽意外,曹氏虎刀位列第二。


    排在重器名榜第一的那把刀,是冠軍侯從那狼居胥山頂上采金裂石鍛造出的斬奴刀。


    那名騎督笑了笑,神色卻冷漠得很:


    “公子說什麽笑,心情不錯,現在哪個狗東西敢像公子這樣心情不錯,末將看那城頭一戰,屍山血海,白骨累累,隻當大公子還如之前那鳥樣,沒想到大公子竟然能站在城頭上,當真讓我等開了眼界。”


    “而且更別提那運氣不錯,還能趁著張繡一個不意,一拳將這叛賊擊落城頭,公子你且說運氣好是不好?”


    “就算公子好運不斷,可軍中哪裏是小屁孩玩耍的地方,我等驍騎百戰先登,天底下那些個諸侯見到我等哪個不是屁滾尿流,公子哪來的臉皮,抱著個女人騎馬騎在最前麵?就因為是主公的大兒子?我大漢的當今天子來到這兒也得下跪求著不要拔刀,公子倒是威風得很,九品武夫就敢要這軍隊指揮?那要是蒼天開眼登上傳說中的八品,豈不是更要坐上龍椅?公子你說是與不是?”


    軍中就那麽大點地方,消息就算慢如龜爬,這一番行進途中,來此宛城救援的千餘騎兵早就聽說了曹氏大公子一拳打得張繡敗逃出城,而且還帶著僅僅八十名士兵,攻占了五百人守衛的南門城樓。


    不過聽是一迴事,信不信又是一迴事。


    且不說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紈絝子弟懂得什麽行軍布陣攻守戰,一個練武近十年的還是武道九品的廢物,享受多少山上仙家的靈丹妙藥,到頭來遠遠不及他們這些從白骨堆裏爬出的人,現在說一拳打得北地槍王、武道六品堪稱當世諸侯的張繡敗逃出城,去問問城頭剛斷了脖子的野鬼,誰信?


    如果沒了曹操,沒了曹操給予的機緣、法寶、扈從,一個廢物曹昂算得上什麽東西?


    曹休跟在後邊,嘴角笑意難掩,很好嘛,這李虎不愧是近年來曹營校尉以下第一將,身上這份沒了你爹管你是誰的傲骨雄氣,曹休就要為此痛飲一杯,心中當即下定決心,今兒哪怕舍棄軍功也要在主公麵前保下此人。


    他忽地有些好奇,這個抱著個女人騎著駿馬的紈絝公子,會不會一言不合直接拔刀出鞘,若真是如此曹休心情便會更舒暢幾分,輕而易舉重新奪下騎兵指揮權,可不就是件高興的事,一想到援救主公之大功,曹休覺得自己得念李虎這份大情。


    如果這個紈絝公子還像之前那樣短氣不敢吐出一個字,曹休那就要笑上三天三夜不止,城頭上那股豪氣原來隻是蓄謀已久,高人相授,臨危遇亂還是曾經那娘們軟骨樣。


    曹昂麵帶微笑,身體微微側過,右手還沒有動作,便被身前的青衣女子按下,緊緊攥住手心。


    “大事要緊。”


    這是青衣女子以那七品武夫凝聚真氣的手段,如刻山石般在曹昂手心寫上四個字,就算再生氣不過,也得考慮身後五百餘騎士的感受。


    軍營嘩變的事情天天都有,最常見的是那吃穿都成問題,這種賞點錢財就能打發壓下去,如果領著一群驕兵悍將半路圍了主帥,可就不單單幾句話便能解決,想當年那位卿子冠軍不過是避戰不出幾個月,楚霸王就依著軍心持刀進了主帥大帳割下他腦袋。


    現如今身後這群砍頭拔首尋常事的曹營精銳騎兵,可不會管你爹你身後是哪位,他們唯一在意的事情,就一點而已,主將位置上的那個人到底能不能打。


    不能打就滾下來。


    那騎督聲音不大,夾雜在陣陣馬蹄當中更是很快消失,但五百餘位精銳騎士豈會聽不清這幾句宛如驚雷的話?奪營斬將的事情常見,雖然個個屏息以待,但依舊疾馳跟隨著為首一騎。


    於他們而言,聽令行事而已。


    那名騎督隱隱有駕馬前行的搶占了為首一騎的意思,身下高頭大馬不顧分毫情麵,竟是要擠開為首的那一騎。


    至於為首的那匹馬,馬上的兩人會不會因此受傷,李虎心中呸了一口,這亂世,死在兵刀下的富貴公子少了?連那大漢前一位隻坐了幾天皇位的皇帝,不照樣被一刀砍死?


    力氣不夠,該滾哪就滾哪呆著去!


    “公子快快讓開,要是不小心撞到了……”


    那騎督獰笑著就要直接撞開曹昂身下一騎,可不料突如其來的虎衛長刀橫至,刀刃一抖。


    那笑聲還殘留著些許尾音,就跟著那顆腦袋掉落地上。


    坐在馬上沒了腦袋的騎督身子一斜,好巧不巧撞在了身後疾馳趕來的曹休身上。


    曹休不僅被濺了一身鮮血,坐下馬匹還被那騎督身體擋住雙眼,踏蹄驚嘶不已,身後陸續馳過的騎兵時機又是一個剛剛好,先是撞翻了曹休,然後連著馬蹄踩踏而過,最後隻留下殘著半口氣奄奄一息趴在地麵上的曹休,死狗一般昏迷不醒。


    曹昂收起虎衛長刀,無甚廢話,一騎絕塵而去。


    身後是那三十三騎,而再往後,五百餘騎陸續馳奔於宛城中。


    …………


    宛城侯府。


    院子裏,曹操擺了張石桌,尋了個舒適法斜靠在美人身上。


    身後美婦人鄒氏嗓音柔柔,便給中年男人捏著揉著肩膀,邊輕輕哼著小曲。


    “我本飄零人,薄命曆苦辛,離亂得遇君,感君萍水恩……”


    如果沒有府外戰火彌漫,此處庭院還真有幾分仙人快意逍遙感。


    府邸牆邊上,身披破損不堪重甲的許諸清點出傷亡人數,好一陣心痛,吩咐親衛幾句,定要防備好張繡軍反撲。


    他拎著長刀,刀身往地上一橫,從侯府三丈高的牆頭跳下,步履不快不慢,走到院子裏麵,抱拳行禮道:


    “賊軍已敗退。”


    曹操盯著石桌上的棋盤,看了又看,始終不曾落下一子。


    過了好一會兒,當許諸湊近,第三遍稟告的時候,曹操才“噢”了一聲,恍然察覺到有人在身邊說話。


    許褚側頭瞄了眼鄒氏,再次俯身抱拳道:


    “賊兵已退去,我軍虎衛傷亡三十七人。”


    “三十七人,三十七虎衛……”


    曹操眼睛眯起,按下一顆棋子,不斷重複著這個數字。


    突然,他站起身,一拍桌案,直接掀翻了石桌上棋盤,怒發衝冠。


    “啊!”


    “三十七人!”


    一旁正按著肩膀的鄒氏被嚇了一大跳,雖說低頭看不見鞋尖,但也裝模做樣放緩唿吸,身體動也不敢動得分毫。


    許諸低首按劍,靜默無聲。


    幾個唿吸後,曹操揉了揉脖頸,又緩了一會兒,大袖一甩,彎腰撿起棋盤。


    “將這三十七人,後事好生處理。”曹操重新坐了迴去,示意身後鄒氏繼續按著肩膀。


    鄒氏臉色僵硬,餘光看著中年男人不時從地上撿起幾枚棋子,重新擺放在破了一角的棋盤上,像是在複盤之前棋盤上的局勢,分毫不差,她挪步往前一些,動作顫抖地捏揉起男人肩膀。


    “主公!”


    又有一名披玄黑甲胄的虎衛疾步上前,異常激動:


    “大公子擊敗張繡騎兵,城外援軍已至!”


    曹操甚至沒有抬頭,繼續複原著棋盤的棋子,隻淡淡迴了句:


    “小兒輩大破賊兵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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