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海索性挪了屁股,坐到了背包男身邊,死馬當活馬醫。


    “你好,是去旅遊嗎?”


    背包男:“我不想說話。”


    徐學海:“哦,我會看相。”


    背包男:“別煩我。”


    徐學海:“哦,我看你印堂發黑,死亡近在眼前。”


    背包男冷眼相視。


    徐學海繼續道:“你得了絕症。”


    背包男麵色變了:“你怎麽知道?”


    徐學海心中悲憤,果然如此。


    隻有絕望的人才會產生同歸於盡的想法,而這樣準備死的人是最可怕的,因為無所畏懼。


    徐學海堆起很溫柔的笑,張嘴吹飛機:“說了我會看相,不止會看還會占……”


    背包男冷聲打斷:“那你算算我得的什麽絕症。”


    徐學海哪懂麵相學,繼續胡說八道:“麵得果手得因,這得看手相。”


    背包男伸出左手。


    徐學海裝模作樣看了會,搖頭道:“不在這隻手上,在另一隻手上。”


    背包男右手在背包裏,背包裏有徐學海擔心的東西,背包男手不拿出來徐學海就沒法安心,要是手拿出來了,徐學海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管你有病沒病,你先去死。


    背包男冷笑,“那就不看了。”


    徐學海道:“真遺憾,我不止會看相還會治病,什麽絕症都能治好。”


    傻子都不會信這句話。


    背包男看了徐學海半晌,問道:“為什麽?”


    徐學海眉頭一挑:“什麽為什麽?”


    背包男垂下眼簾,目光落在懷裏的背包上,聲音變得很小:“為什麽有人會懸賞殺你。”


    徐學海沉默了,背包男挑破的同時也證明了徐學海的推測,王家果然是在鷂子網上下了任務,原因基本上能確定和王天韻的死脫不了幹係,和弘修文也脫不了幹係,王家想複仇能理解,想不透的是弘修文為什麽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非要把鍋扣在他頭上,擺明非要置他與死地,隻是為公事沒理由做的那麽絕。


    難道有私仇?


    “我也不知道。”徐學海也不兜圈子了,既然挑明了那就按挑明了來說,“很莫名其妙,我沒有得罪人。”


    背包男:“有時候利益比得不得罪人更重要。”


    徐學海反問:“我在當門房能和誰有利益衝突?”


    背包男露出嘲諷之色:“那就是有人瞧你不順眼了,一千萬買個順眼很貴,再有錢的人也不是這麽花錢的,這也說明你的命不好拿,前一個被你殺了?”


    徐學海搖頭:“沒有,我不殺人,被弘修文大探長帶走了,說是要好好審問,他有雄心壯誌,想要覆滅鷂子組。”既然你害我就別怪我潑髒水,繼而想到什麽,震驚:“一千萬?”


    背包男輕拍背包:“一千萬,有史以來賞金最高的一次任務,很多人想接,結果他們沒我手快,當然最快的那個已經傻畢了,我不想變成傻畢,但是想想我也沒什麽好辦法不讓自己變成傻畢,反正快死了,隻好選擇來陪你。”


    徐學海下意識舔嘴唇:“真值錢。”


    背包男看了徐學海一眼:“雖然已經習慣了用錢來衡量人命,但我不認為錢真的能衡量一個人的命,附了價值的命隻有一個原因,附價值者認為你的命是賤命,哪怕一千萬仍然是賤命。”


    徐學海怔了怔,忽然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在你眼中呢?”你是鷂子,殺人賺錢,人命在你手裏又算什麽?


    背包男眼中閃過一絲悲傷,“錢是物資流通的誕生物,在整個文明經濟體係裏占據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最初僅是媒介,也是體現物資價值的方式,現在它的性質變了,不再是媒介而是代表,它代表了生存,淩駕於生存之上,人們用各種手段去賺錢,錢的多少決定了生存價值,它成了比命還要重的東西,有的人為了它不要命,有的人為了它而去要人命,人命賤如紙,賤如紙啊。”


    賤如紙。


    這就是背包男的看法。


    徐學海道:“說來說去你也是其中之一。”


    背包男悲憤道:“是,我也是這樣的人。”因為悲憤,所以聲音不免大了些。


    前排的男女不滿地迴頭掃了一眼,被背包男狠狠盯了迴去。


    徐學海道:“聽你說話,你是個很有文化的人,看法比較深入透徹,可你仍然無視生命成為其中一員,為達目的不惜讓其他人陪葬,你壞得更徹底。”


    背包男淡淡道:“沒有辦法,我也不想,你的命標了一千萬終歸要有些道理,不想清這點我就會成為一個傻畢,很不幸的是一個馬上要死的人,想不當傻畢就無法顧忌太多。”


    徐學海目光落到背包上:“包裏是什麽?”


    背包男笑了笑,聲音微不可聞:“自製的一個炸藥包,威力我也不知道有多大,很可能大,很可能很大,很可能非常大,現在鬆手就炸。”


    大,很大,非常大。


    就是沒有小。


    沒有小的可能。


    徐學海無語,“現在我很討厭有知識的人。”自製炸藥包,咋不去上天?


    背包男道:“我也討厭。”


    哈!


    徐學海道:“我們是偶遇嗎?”


    背包男道:“是,你的命不好,差一點錯過,看來老天爺也在幫我。”


    徐學海壓下掐死對方的衝動:“既然不想活了,又不在意別人的命,在麵館時為什麽不動手?”


    背包男望向車外,雪變成了鵝毛大雪,填充著整個視覺空間:“終究是不想死的,所以想盡量在靠近生命終點的時候結束生命。”


    徐學海:“我就弄不太明白了,人都要死了還要錢做什麽。”


    背包男眼中哀傷色更濃:“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有感情。”


    徐學海懂了,這個文藝中年男人是為了給自己關心的人留下一筆財富,懂了卻無法苟同:“你不覺得用傷害別人的方式為自己關心的人很自私嗎?說不定你關心的人會覺得這樣的錢很血腥很髒。”


    背包男道:“因為人有感情所以自私,我都要死了就不能自私一迴?至於錢髒不髒,誰知道?”


    徐學海啞口無言。


    背包男道:“命運是殘酷的,命不好的人更要承受雙倍的殘酷,當你孤苦無助時隻能自救,別人冷漠於我,我便冷漠於人,我不冷漠於人,我的孩子就隻能在無盡的痛苦中死亡,換作你該怎麽選擇?”


    徐學海沒有馬上迴答,很認真的思考,大巴在風雪中上了高速,這時他才緩緩說道:“我會做同樣的選擇。”


    無論哪個世界,隻要是金錢的世界,冷比暖要多的多。


    背包男笑起來,鼻子流下兩條殷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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