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洛艾被深色窗簾縫隙中的一縷陽光所照射,沒等鬧鍾鈴聲響起,她已經遮擋著眼部的陽光,惺忪地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時間還早,洛艾洗漱完以後,親自下廚煎了兩個荷包蛋。開了罐牛奶,給自己倒了一杯,也給小苜蓿的塑料碗裏弄了一些。於是這屋裏一大一小的倆生命,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早餐。


    這邊公寓還有人專門清早送報紙,這是洛艾非常喜歡的一點,她一直都有閱讀報紙的習慣。


    前麵的社會新聞、國際新聞關注過以後,以前從來不看八卦消息的她,居然有雅興翻看起了娛樂版。這不看還好,一看頭版頭條,驚得她將荷包蛋連碗掉在了地上,脆生生地碗碎聲嚇得小苜蓿連滾帶爬地跑到了陽台上麵去。


    娛樂版的頭條標題是“歌壇小天項景恩與其大三歲助理秘密地下姐弟戀”,下方還配了一張他們在路燈下親吻的圖片,背景就是項景恩家的樓下……隻不過看了一個新聞標題和圖片而已,洛艾的心就像瞬間被挖空了一般全身癱軟,報紙從她的手中滑落掉地。


    “小艾,我……!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保重身體。你是我的朋友,我最在乎的朋友,我不想你有事……好嗎?”


    項景恩昨晚的那句關心話語此刻盤旋在洛艾的腦海裏,縈繞不散。所有的事情都是發生在昨晚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洛艾心想著自己究竟怎麽了,為什麽會對這一則八卦消息那麽在意。她不明白項景恩昨晚為什麽會那樣溫柔地囑咐她這些,她現在的頭是暈的,腦子是懵的。


    洛艾重生後,時常會做起同一個夢,那個夢很唯美,唯美得讓她醒來時,總會覺得身臨其境一般。那樣真實,那樣感人,那樣讓人痛徹心扉。


    夢境裏……


    剛剛下完一場大雨,地麵濕漉漉的,樹葉上不停地滴水,打在頭頂涼涼的。稍走幾步路,汙水點沾得小腿肚到處都是。


    洛艾拎著綠色的行李箱下了公車,站在台北的一個小鎮路口來迴張望。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裏,卻總覺得這地方熟悉得會讓人窒息。第一次夢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她就深深地愛上了這裏的恬靜、安逸和古樸。


    她獨自一人坐在小鎮路口那火車道邊小站的長椅上,一時間迷茫的不知該何去何從。洛艾無聊地伸出兩隻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構成一個框狀,眼睛透過框框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自顧自地樂了起來。這裏有她從未見過的花草樹木,有簡單古樸的農家小樓,有直瀉而下的壯麗瀑布。


    “親愛的小鎮,我來咯!”夢中的洛艾站起身子,歡唿雀躍地原地轉了起來,現實中她未曾有過的米色連衣裙的裙擺跟著翩躚起舞,屋簷邊滴答落下的雨水協調地拍打著配舞節奏。如果這是一幅生動的油畫,那麽洛艾就像是處在一個虛化的斑斕夢境中的灰姑娘,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夏天的微風撲麵而來,吹動了洛艾頭上的那一頂寬邊草帽,帽子隨風而去,眨眼的工夫,落在了從右手邊方向駛來的黑色高雅的小轎車的前蓋上,那牌子看上去太過於複雜,洛艾根本不認識。


    轎車停了下來,從後門走出一個清瘦高挑的男子,隻是洛艾無法看清他的樣貌,夢中他是那樣模糊不清。


    他身著一套精致的黑色燕尾服,領口打著蝴蝶結,腳下一雙鋥亮的皮鞋,手裏捧著一束芳香四溢的鮮花,這樣的造型平日裏並不多見。


    他伸手夠來車上麵的那頂草帽,笑意盈盈地遞迴到了洛艾的手裏,“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們有緣相識,那麽我邀請你參加我的婚禮。”說著,他紳士的擺出一個“請”的手勢,邀洛艾上車。


    一臉天真無邪的洛艾本就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往哪裏,跟著這個稚嫩臉龐的新郎上了車。剛來小鎮散心的第一天就遇上這樣的大喜事,夢中的洛艾何樂而不為呢。


    從她上車到目的地的距離並不算遠,前後不過用了十分鍾。洛艾心想著,即使騎單車過來也用不了幾分鍾時間,隻是結婚是人生大事,該有的排場還是需要的。


    目的地不是教堂,也不是什麽星級大酒店,更不是新娘的家,而是一片看上去一點也不陡的小山坡。這裏雜草叢生,綠意盎然。蝴蝶嬉戲於周身,雨後的彩虹更是給這片世外桃源增添了幾分遊夢畫境。


    “我的新娘就在這,一起來吧。”說著,新郎溫柔地低頭聞了聞手裏的玫瑰,精神奕奕地往上坡上走去。看得出來,他期待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了。


    洛艾雙手背在身後,很自然地跟了上去,即使心裏滿是疑問,可在這特殊隆重的場合,她寧願保持沉默。


    聽說在戀人的掌心之間/隱藏著一條叫感情的線/無論海角天涯都會緊緊相連


    睡不著的夜晚迴憶連綿/低度的酒精消融寂寞夜/少了你身上的味道讓人心念


    一步步往山坡深處前進的同時,新郎開心地高聲歡唱起洛艾從未聽過的悅耳歌曲。用歌聲來代替婚禮進行曲,真是件有意思的事。隻是洛艾怎麽都想不通,為何新娘在結婚的當日要來到這片小山坡等新郎的到來呢?難道這裏是他們相遇的地方,或是特別具有紀念價值的地方?


    眼前的視野頓時變得開闊起來,腳下不再是坑坑窪窪的土堆,而是明顯人工挖掘而成的泥土階梯,行走起來更加方便。


    “這些階梯是我為她做的。”新郎微笑著迴頭看了一眼洛艾,滿臉洋溢著幸福。


    一個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挖路?洛艾除了驚歎,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她也曾渴望一份至死不渝的愛情,她也曾擁有,卻在畢業之際灰飛煙滅得連輪廓也不剩。這裏不僅有一層層階梯,連小道兩旁的雜草也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坡頂有棵鬱鬱蔥蔥的大榕樹,樹下有個形狀不一的石頭堆建起來的圓形土包,土包的周圍野花盛開,蝴蝶縈繞,一塊短小的精致月牙石碑赫然出現在眼前,一潭清池置於旁側。


    “她就是我的新娘。”新郎笑起來的樣子風輕雲淡,他弓起背,將手中的白玫瑰放置在土包的正中央,對著它說起話來,“嗨,幾天沒過來看你了,你還好嗎?小別勝新歡,這兩天我特別能感受到這句話的意境。我們認識有四年了,四年前我答應過你,終有一天我會娶你。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來了,我是來兌現我們的諾言的。”


    原來這散發唯美氣息的土包是個墳墓,新娘就在裏麵。新郎站正了身子,向“新娘”深深鞠了三躬,臉上洋溢的幸福之意絲毫沒有減少。


    “她是誰?”洛艾站在一邊,遲疑地問出聲來。


    新郎蹲下身去,撫了撫墳墓周圍的石塊,淡淡開口應聲,“她是我的新娘。”


    洛艾怔怔地站在原地,黑密的眼睫毛不經意地抖落了一下,“那你叫什麽名字?”


    “她叫我‘陽光’。”新郎撫摸著石碑,溫柔淺笑地迴答。


    “那麽,我來給你們主持婚禮吧!”不知洛艾是被眼前這一幕給徹底感動了,還是她也瘋了,不僅沒有製止眼前這個大活人的“婚禮”,反而想要幫他完成,“此時此刻,新娘新郎結為恩愛夫妻,從今以後,無論貧富、疾病、環境惡劣、生死存亡,你們都要一生一心一意忠貞不渝地愛護對方,在人生的旅程中永遠心心相印、白頭偕老,美滿幸福……”


    在洛艾學著婚禮上證婚人的那一套說辭過程中,新郎掏出準備好的一對銀戒,男式的戴在了自己的右手無名指上,女式的則輕輕放在了墳堆前,低頭深深一吻麵前的石碑。


    簡簡單單的婚禮,刻骨銘心的愛情,相隔兩世的新人……


    下山的路上,洛艾強惹著哽咽,故作歡唿雀躍的告訴新郎,這是她參加過的最完美的婚禮,她替墓中的她感到欣慰。


    新郎更是抑製不住的喜悅,從婚禮的開始到結束,他的笑臉從未消失,他的知足深藏於心底。


    “你……以後還會結婚嗎?”洛艾小心地側過臉來問他。


    “會,當然會。”


    夢中的洛艾試著用手去觸摸這個對愛如此堅貞不渝的男人,卻在即將觸及的那刹那,新郎如青色炊煙一般,嫋嫋幻化飄向高空那片罕見的七彩雲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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