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務本坊。


    一輛車駕行駛在鬧市中,前方有侍衛驅趕,街旁的商販、行人四散。


    有嘹亮的喝喊聲自街上傳開:“右相禁街,行人避讓!右……”


    很快,一條長街就變得冷清起來,唯有少許人坐於酒樓雅間,揭開窗台的簾幕,望向下方緩緩通行的車駕。


    “右相……王安國……真是好大的架子!真當聖上不在麽!?”


    有人壓抑著怒氣說道。


    “黃兄慎言。如今聖上不出,右相權傾朝野,且容他再囂張一段時日,隻要東宮上位,定能重肅朗朗乾坤。”


    其他人在房內安慰道。


    噔噔噔!


    突然,街道上響起疾馳的馬蹄聲,有人自遠處迎麵衝向右相車駕。


    “軍情急報!擋者速讓!”


    “軍情急報!擋者速讓!”


    那人在馬上高唿。


    右相的車駕不由停在街道上,左右有武者躥出,欲要攔那縱馬者。


    “罷了,既是軍情急報,容他先過。”


    車廂裏響起淡然的吩咐聲。


    兩側的侍衛聞言,立即收住前衝的腳步,向兩旁讓開一條路。


    那騎馬者隻以為是京城裏的世家,也不以為意,直接縱馬前行。


    可是等他到了近前,一見車駕上的標識,不由臉色大變。


    律——


    他猛然拉緊韁繩,刹住疾馳的駿馬,翻身落在地上,跪地唿喊道:“小人該死!不知右相當麵,軍情緊急,小人一時魯莽衝撞,還望……右相恕罪!”


    說完,他全身大汗淋漓。


    誤了軍情是死罪,可若得罪了右相,那就不止是死,還要連累全家。


    長街一時變得安靜下來。


    “大膽!你是哪個麾下,竟敢衝撞右相,如今以為下跪求饒就有用?我若是不拿下你,哪還有右相威名?”


    一人跳出來說道。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帶人抄了兵部侍郎盧政達全家的禦史台主簿羅勉,乃是令人聞風色變的右相府爪牙。


    他與刑部郎中嚴地傑兩人,被世人稱為“天羅地網”,最擅長構陷入獄、屈打成招、排除異己和抄家斂財。


    那傳送軍情的驛卒一見他出麵,連忙伏在地上,驚慌道:“小人有眼無珠!心憂軍情!還望右相饒命啊!”


    說著,他不住磕頭。


    羅勉桀然發笑,他虐殺的人多了,可不差這一個:“來人,拿……”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車廂裏再次響起那道淡然的聲音:“琴奴,軍情急迫,他想必是又累又渴,你去送些茶水給他。羅勉,通告讓道,容他先行。”


    一位婢女自車旁走出,手裏端出茶盞,倒上新茶,款款走向驛卒。


    羅勉急忙收了煞氣,恭敬地改口道:“是,卑職領右相命。”


    說著,他向後麵的侍衛、隨從和仆役等人揮手,“散!容他先行!”


    那驛卒卻抖得更厲害了,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地唿喊道:“謝右相恩典!隻是右相為我魏國殫精竭慮……”


    “小人一介驛卒,豈能誤了右相的國事!小人懇請右相先行!”


    他是萬萬不敢再搶這條道了。


    那車廂裏卻響起一聲質疑:“怎麽?你莫非覺得本相的茶不好?”


    驛卒一愣,連忙起身接過琴奴手裏的茶盞,哆嗦道:“小人不敢!”


    然後,他重新跪在地上,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才道:“好茶!右相體恤臣民,小人願代天下兵卒叩謝!”


    他繼續恭敬地叩頭在地上。


    “罷了。”


    車廂裏的王安國一歎,“兵部侍郎盧政達因為謀逆已被抄家,兵部尚書姚崇外出未歸,軍情急報也是國事。”


    “本相正要進宮麵聖,你且將密報呈上,我自會安排人處理。若是刻不容緩,本相也好順道請聖上定奪。”


    此言一出,驛卒不由猶豫了一瞬,按理這軍情密報應該呈給兵部,但是如今兵部的情況正如右相所言,未必能及時處理。而右相麵請聖上,才是最佳選擇。


    “小人遵命!”


    他當即從懷裏遞出一枚蠟丸。


    琴奴接過,走到馬車前,碾開念道:“急!西沙三十六國聯軍踏破邊境,隴山失守,西涼郡告急!求援!”


    她的聲音雖輕,但是武者耳聰目明,仍然有不少人聽到。他們神情一怔,那西沙三十六國竟然越過邊境了?


    車廂裏響起咳嗽聲,氣道:“荒唐!鎮西軍是幹什麽吃的!兵部是幹什麽吃的!朝廷每年撥備軍餉萬萬銀,粟米、布匹、弓甲萬千,竟教西沙打進門!”


    “我看姚崇這兵部尚書的位子是坐到頭了!來人,即刻進宮麵聖!”


    一種侍衛、仆役跪下。


    “右相息怒!”


    酒樓上有人聽到言語,不由唾棄一聲,罵道:“真是不要臉!誰不知道兵部尚書姚崇才幹出眾,與你不對付!”


    “說什麽外出,還不是被你支去了河東郡視察。如今西境出了事,遠水難救,你是想借機除去姚尚書罷了!”


    旁邊有人附和道:“可恨,我鎮西軍好男兒個個血戰沙場,偏要教這等小人編排!還說什麽軍餉萬萬銀!”


    “自裴將軍死後,軍中兵卒一年不過絹布三匹、栗六石,換作銀兩,甚至買不起這京城的兩壺酒!悲哉!”


    一旁有人勸道:“黃兄莫說了,你的腿腳恢複得怎麽樣了?還能提得動刀,與這些奸臣賊子拚上一把嗎?”


    那人歎道:“鎮邪司的手段太陰狠,我至多能發揮出一半戰力。”


    其他人敬酒道:“這些話以後莫再說了,我們已經不是鎮西軍,而是一介死士,一切當為天下大計考量。”


    旁人歎道:“是啊,與我們說說就算了。若教百夫長聽到,又要教訓你們一頓。到了京城,就得聽令行事。”


    一群人興致乏然。


    下方的右相車駕準備前行。


    “奸賊!納命來!”


    就在這時,街旁的一間房屋裏激射出一道人影,劍氣直指車廂。


    “大膽!”


    “放肆!”


    “竟有人敢刺殺右相?”


    “……”


    現場瞬間混亂起來。


    所有目光都落於街道上的那一抹劍光,那是一個人,攜帶著一往無前的氣魄,潛伏多日,隻為這絕死一擊!


    這一劍,距離車廂極近。


    鐺。


    有侍衛擲出配刀,卻被劍光粉碎。那劍長驅直進,已到車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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