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原由很簡單,是租客自家孩子爭產到店鋪裏打砸,因為差點鬧出人命,官府且將鋪內東西封存。


    她們這次站到鋪麵近前,沈靈竹指著門板上的痕跡,“之前沒注意,這些都像是刀砍出的印,看來鬧的挺厲害,這下不用我們退租金,他家得賠償修補。


    大伯母,租客做什麽生意的?”門頭上店名和幌子也沒有一個。


    胡氏輕歎:“麵館兒,一對挺老實的夫婦。


    修補什麽就算了,臨老遇見兒子爭產鬧上公堂,他們也難。”


    師姐道:“至少也得找租客問明他官司何時能解,店麵最好收迴。”


    胡氏搖頭:“這時不宜登門,且租期未至我們還能趕走他?


    再者說,一向與他們打交道的是你們爹,我們冒然出現又未拿房契,別人憑甚和我們談。


    此事迴頭還是由你爹出麵,天不早了,我們去衙門接你大伯,今天多趕些路,明天就能迴到家。”


    誰的東西誰當家,沈靈竹和師姐果斷放棄再勸。


    但也幸好她們未在街麵上多做停留,兩輛車快走到縣衙附近,就看見沈淮黑著一張臉從衙門走出。


    且身邊跟的不是沈先竺,而是一官員和兩個衙役。


    胡氏心頭一緊,待要下車時,坐在車尾的沈靈竹已經滑下迎上去,“大伯,可以走了吧?大哥呢?”


    “還不行。”沈淮收斂一下情緒,對車上擔憂的娘子微微頷首後,道:“你們且先下車到對麵茶樓等著。”


    他話音剛落,身側的官員就笑道:“何必如此麻煩,還是請太太和兩位小姑娘到寅賓館暫歇的好。”


    “廖典史!”沈淮猛然轉身怒視他,“還要搜查我妻女不成?”


    邊上沈靈竹心下暗驚,她不懂是何原因,望向師姐卻沒對上眼,因為師姐正在扶著大伯母下車。


    再看眼前的官員,表麵上對大伯還挺恭敬,她放緩唿吸靜靜看著對方微頓之後的迴應。


    “沈老爺勿惱,這裏畢竟是縣衙。”廖典史也很為難,可縣尊大老爺把活派給主薄,主薄又推給自己。


    唉,還好縣丞不常任,否則他上邊就壓了三尊大佛。


    麵前這位再是去職還鄉,那也是正經進士出身,自己一個不入流的芝麻官比不得。


    何況本朝文官起起伏伏升升降降的,不要太多,天知道哪一日人家同門同科提攜,又上任去了。


    但廖典史又不能大廳廣眾之下失了官威,於是請沈淮借一步說話,他低聲道:“下官也是依令行事,還請您海涵。


    這行李中,總有女眷之物,還是當麵打開最好。”


    見沈淮臉色又難看,他連忙保證道:“但您放心,絕對不會讓衙役們碰觸。


    下官令兩個丫環瞄上一眼就走,您看如何?”


    還能如何,今日不搜撿他們就別想安生走。


    沈淮吞下這口氣輕點了下頭,招手喚來幾步外豎耳偷聽的小侄女。


    他如此這般交代一番後,沈靈竹跑來和大伯母說明情況,就與師姐到車上收拾幾下,拎著她們的隨身之物,隨大伯進入縣衙。


    他們一離開,衙役們開始搬車上的東西,原以為進士老爺會有許多細軟,不曾想兩輛大車上就幾個籃筐並米麵鍋碗。


    喝問車夫還有甚的東西時,兩個已經被沈淮叮囑過的車夫,自是實話實說。


    衙役沒油水可撈,搬東西的動作更粗暴幾分。


    此景沈淮不用看都心知肚明,所以他才提前讓小侄女把書稿之類放在娘子的藥包裏。


    ……


    這不是沈靈竹第一次進衙門,但上次抓石家隨從那次,縣令派的人隻在影璧後問她們幾個問題,就被打發出大門,沒實在看過。


    而縣衙大抵都差不多規製,繞過影璧,正前數丈為儀門,但平日隻開兩側小門。


    透過小門,沈靈竹可以望見大堂的一角,不過他們沒有進這道門。


    而是被請進儀門東側的寅賓館,顧名思義,這裏是招待公務人員往來的客館。


    小小院落點綴花草數叢,抄手遊廊三麵而環。


    沈靈竹一眼就看見左邊廊下來迴踱步的大哥,見到家人進來,他幾個箭步迎到跟前,默然無語中拿過三妹抱的柳筐。


    廖典史請他們進到房間,說了句稍待就離開。


    房間明亮,窗前花幾俱全,亦有茶點供應,但除了沈靈竹好奇的打量陳設,其他人可沒這心情。


    師姐伸指輕戳她的小腰,沈靈竹立刻正經危坐。


    隻聽得大伯母問出她們疑惑,為什麽要再次搜檢。


    沈淮歎氣道:“近日貶職抄家者不知凡幾。


    事後,有人在迴鄉或流放途中,大肆變賣私藏起的家資和禦賜之物,也有些人書信交結中多有怨望。


    被告發後,那些人所在的州縣正印官,皆遭申斥。”


    沈先竺哼道:“是個別人太過明目張膽,倒教真正兩袖清風的吃瓜落。”


    沈靈竹接話道:“大哥,別人有大袖兜清風,咱們窮的就剩兩身衣裳,變賣也沒人要。


    最多有些壇壇罐罐的寒酸之物,不曉得他們見過沒有,扔了怪可惜的。”


    師姐拍拍她的小腦袋:“無奈別人不這麽看,我們兩輛騾車進城,筐筐簍簍好幾個,誰信裏邊是鄉野吃食。”


    胡氏被姐妹倆這麽一逗,反而沒了太多煩悶。


    師姐說的沒錯,當衙役們將搬到大堂的筐籃一一掀開,無論是縣令還是主薄,滿是不可置信。


    鍋碗瓢勺帶藥鍋,米麵油鹽配瓜果。


    所以他們又讓打開幾個黑乎乎的壇罐,結果一股刺鼻酸氣瞬間把人衝出大堂。


    縣令掩著鼻子道:“快快搬出大堂。”千萬別留下什麽味道,否則老爺我以後怎麽坐在這兒審案。


    “蓋上蓋子。”主薄見衙役敞著壇口就搬,急忙下令。


    典史憋著氣看著不吭聲,直到酸味兒稍散,他才問:“要搬去外邊細查麽?”


    縣令主薄居然齊齊點頭,藏東西什麽的,越是稀奇方法東西越珍貴。


    於是乎,沈靈竹和師姐專門為胡氏搜羅的酸蘿卜,薰鴨脯,通通在縣衙後廚給倒個幹淨。


    衙役們就連壇罐也砸的稀碎,照樣沒摸出一片金頁。


    廖典史再度出現在他們麵前時,身上還帶了點酸蘿卜味兒。


    他果真信守承諾,找來兩個丫環翻看女眷的東西,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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