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曹衝感慨一聲,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感慨。


    店家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所說的,都是些事實罷了,如何能讓郎君多讀十年書,當然,郎君若是懷疑的話,大可去別處詢問,我隻是想讓郎君明白,即使有人想要做好事,有時候也會變成壞處,若是郎君日後有成,若是能夠記住我這一句話,也不枉我費這些口舌了。”


    店家的一番話讓曹衝愣了一下。


    “店家,你這話說的,我一個遊俠,日後如何有所成就,大概就是做些懲惡揚善,為民除害的事情罷了。”


    店家看著曹衝笑了笑,一臉滿含深意的模樣,最後把酒一飲而盡。


    “郎君知道什麽樣的人才叫做遊俠?”


    “難道我這樣不算?”


    曹衝看了店家一眼,又把視線放在魏延周獨夫身後,魏延趕緊低下頭,而周獨夫則是將頭側過去,顯然,兩者都知道曹衝這一身裝扮不像是遊俠了。


    “算,也可以說不算。”


    “店家你這句話倒是玄乎的緊,可否明言?”


    店家點了點頭,但是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說道:“見你這副模樣,如此說來,你還真不是遊俠,既然郎君不是遊俠,不知道又是哪邊的貴人?”


    曹衝看著他的樣子,顯然也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肯說出下麵的話來。


    我能說我就是洛陽侯?


    當然不行了!


    且不說這就家夥之前就說了自己的壞話,若是自己告訴他自己是洛陽侯,就算自己不治他的罪,他估計也會被嚇得瑟瑟發抖,後麵的真話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了。


    而若是不告訴他自己是洛陽侯,那自己又應該是怎樣的身份呢?


    首先一點,肯定不能是洛陽侯的人,不然的話,這家夥肯定懷疑自己的身份。


    這廝說了洛陽侯這麽多的壞話,自己聽了之後居然無動於衷,本來就很可疑。


    而且自己之前說自己是敦煌來的,若是首尾不對,想來店家也會懷疑自己。


    那麽,用什麽身份呢?


    曹衝思索了一下,須彌之間,眼睛卻是亮了起來了。


    既然要冒充敦煌郡的人,不如直接冒充敦煌曹氏的,恰好,自己還真有帶敦煌曹氏的標識。


    這個標識與令牌無疑,隻是要更精細一些,曹衝將令牌拿了出來,對著店家說道:“既然店家看穿了小子的身份,那我也不好向你隱瞞了,我是敦煌曹氏的人。”


    店家看到那華貴的令牌,趕緊從桌上站起來,看起來是想要給曹衝行禮。


    曹衝連忙上前扶住他,說道:“我來姑臧,便是不想敦煌的人認出我來,我好當這個遊俠,店家就當我是遊俠便好,可別當我是貴人。”


    “可是...”店家心中似乎還是有些擔憂。


    曹衝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什麽可是的,還請店家成全。”


    “也罷。”


    店家點了點頭,若是能夠有一個貴人朋友,那好像也不是一件壞事。


    多一個朋友,日後便多一條出路。


    “現在店家可否為某解惑了?”


    店家點了點頭,說道:“貴人,哦不,郎君,你可知道何為遊俠?”


    何為遊俠?


    曹衝愣了一下。


    “心中有俠,便可謂遊俠,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店家原本是想要教一下曹衝何為遊俠的,但是聽到曹衝說出這個俠的定義,倒很是愣了一會兒。


    “郎君所言,倒是新穎。”


    不僅店家感覺新穎,魏延周獨夫看向曹衝的眼神都不對了。


    所謂遊俠,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群無所事事的人罷了,現在曹衝給這個遊俠來了一個定義,若是被其他遊俠聽去了,想來會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多好的一句話。


    就連周獨夫這樣的人,聽到曹衝對於遊俠的描述,現在都恨不得去當一個遊俠了。


    曹衝摸了摸鼻梁,知道自己又說了後世的一些話,讓這些人再次“震驚”起來了,對於這一幕,曹衝早就見怪不怪了,所以曹衝沉默一陣,等店家與周獨夫魏延等人緩過來之後,這才對店家問道:“不知道店家要某知道的遊俠,可是這個意思?”


    店家喝了一口酒,掩飾了一下尷尬,搖頭說道:“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太史公開宗明義,所謂的遊俠,是布衣之俠,閭巷之俠,也就是說身份必須是相對低的平民,像戰國四公子、魏王、許褚之類,雖有任俠之舉,但按太史公的定義,尚不屬遊俠。”


    原來遊俠不能是有錢人,這樣一算的話,按照太史公的定義,鋼鐵俠蝙蝠俠也不能算是遊俠了,額,蜘蛛俠勉強算一個,因為他沒錢。


    “原來我身份尊貴,便不能是遊俠?”


    店家搖頭,說道:“並非如此,郎君可知郭解?”


    大遊俠郭解,他的故事,即使過了這麽多年,在九州大地還是被百姓口口傳頌的,曹衝自然知道有關於他的傳奇。


    所以曹衝輕輕的點了點頭。


    “郎君以為郭解如何?”


    “陰損小人,偽君子。”


    曹衝這個對郭解的評價絕非孟浪,而是一個已知的事實,這一點,太史公在《遊俠列傳》裏麵已經是寫得明明白白了。


    郭解少年時特別陰狠,毫無行俠之舉。對人稍有不滿,就要殺人。這時候的郭解,尚未成氣候,還需親自動手。不止殺人,這貨沒事還打劫,再沒事就幹點盜墓的勾當,私鑄錢幣的勾當,可以說是他生活的軹地的知名犯罪分子。


    這是郭解的第一個時期。


    這樣的郭解,之所以沒有被繩之以法,還需要謝謝漢初時刻的律法。


    漢初由於吸取秦人教訓,與民休息,統治者信奉黃老之學,寬刑簡政,漢文帝時廢除肉刑,景帝時廢除笞刑,社會相對寬鬆,這也是漢初遊俠出現的社會群體基礎,否則,若在秦時,朱家郭解都隻有一個下場。


    漢初還有個特點,動不動就大赦,郭解犯事正好遇到大赦,所以逍遙法外。


    但是在這個時候,郭解卻開始改變,“折節為儉,以德報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為俠益甚。既已振人之命,不矜其功,”,太史公這樣的評語,我們幾乎要跌破眼鏡,這還是那個犯罪分子嗎?


    這簡直是個聖人啊。


    更有甚者,他姐姐的兒子也就是他外甥勸人喝酒被人殺了,他姐姐鬧著要報仇,把屍體停在街頭不發喪,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找到這個人賠禮道歉,放走了這個兇手,要知道他這時隻要稍微露出報仇的意思,就有一堆仰慕他的少年郎為他殺人。


    第二件事是他平時外出路上的人都要閃避,一次有個人卻“箕倨視之”,門客要殺這個人。


    郭解反而說,這個人藐視我是我修養不夠,還找到官府免了他的差役,這兩件事一下子提升了他的名望,越來越多的少年郎依附他。


    不過郭解真的從犯罪分子變成慈善家了嗎?


    當然不是!


    太史公在書中說“其陰賊著於心,卒發於睚眥如故雲。”


    而少年慕其行,亦輒為報仇,不使知也。


    我們換個角度來思考:他外甥為什麽敢強灌人酒,因為他有個舅舅叫郭解!


    他姐姐為啥敢屍體扔大街上,因為她有個弟弟叫郭解!


    他一個慈善家為啥走大街上老百姓要躲避,因為他叫郭解!


    為啥一個人因為坐在地上看他兩眼就險些被殺頭,因為他叫郭解!


    那些在人前他做的謙遜的事情,在時候,那些人基本上都死無全屍,郭解達到了他的目的,收獲的名聲,而惹到他的人,也得到他的怒火。


    店家看了曹衝一眼,說道:“這便是遊俠。”


    百姓仰慕郭解,是因為他們羨慕郭解,以一個平民之身,能夠擀旋與達官貴人,甚至是帝王之間。


    但絕對不是仰慕郭解的品格。


    “遊俠並非是衣著光鮮,他們穿著普通,而且不會說自己是遊俠。”


    遊俠不會承認自己是遊俠,就像是小偷不會承認自己是小偷一般。


    曹衝成為洛陽侯,成為曹操之子的時間著實久了一些。


    雖然曹衝在後世也是一個普通人,深知民間疾苦,但是因為太久遠離那種生活,一下子讓自己變得單純起來了。


    仿佛自己真成為那些出遊的世家子弟了。


    遊俠,在這個時代,其實是與罪犯無疑的,人敬仰他,但是沒人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遊俠,除非你達到了郭解這樣的位置。


    而自己直接穿戴著遊俠的服飾,言語與遊俠無異,要不是模樣年輕,說不定別人都直接報官了。


    難怪這店家一眼便覺得自己不是遊俠,原來如此。


    看來,微服私訪,確實有很多的收獲。


    如果自己一直呆在州牧府,這些事情,他絕對是不知道的。


    收獲頗豐啊!


    曹衝吃喝得差不多的時候,起身對著店家行了一禮,真誠的說道:“吃飽喝足,時候也不早了,店家之言語,我必然銘記在心,若我日後僥幸身居高位一定做個好官,為百姓計。”


    店家也趕緊起身,對著曹衝行禮,說道:“若我些許廢話,真能讓這汙濁的世間多一個好官,那我也算是做了一些事情了。”


    曹衝笑了笑,扭身直接離去,隻給店家留下一個瀟灑的身影。


    出了這個離州牧府有一段距離的酒館之後,曹衝看著自己身上的裝飾,越看越不順眼。


    也不知道是誰要我做遊俠...


    當然,曹衝絕對不會承認,是他自己要當遊俠的。


    找了一家衣品店,曹衝置辦了一身世家子弟的衣裳,便重新走在姑臧的街道上了。


    人靠衣裝馬靠鞍,由原本灑脫的遊俠服飾變成現在的貴公子的服飾,曹衝的角色似乎也轉變過來了。


    而很顯然的是,貴公子的角色曹衝掌握的更好。


    可能,這與他本色出演有關。


    曹衝看著手上敦煌曹氏的令牌,看了裏麵有一個隸書的傑字,心知這塊令牌的主人便是名叫曹傑。


    曹衝轉頭看向魏延周獨夫,說道:“從現在起,我便是曹傑,你二人皆是我貼身侍衛,可知?”


    貼身侍衛?


    這也算是他們本色出演了。


    魏延周獨夫趕忙點頭。


    見到兩人點頭,曹衝眼珠一轉,對著周獨夫說道:“大頭,你說的那個風月場所在何處,我倒是想要去觀摩觀摩。”


    曹衝對於古代的風月場所可是心向往之的。在許都的時候,雖然也去過醉夢樓,但醉夢樓說實在的並非是純粹的風月場所,更像是文人騷客飲酒作樂的地方,而按照周獨夫的描述,他所描述的地方,更像是純正的青樓。


    咳咳~


    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失足婦女到底是什麽模樣的。


    當然,曹衝前去,純粹是要看一看還能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沒有其他齷齪的想法。


    相比較一個要破產的酒館,青樓這種地方,能夠獲得的信息想來是更多,而且層次也更高。


    聽到曹衝這句話,周獨夫臉上帶笑,連忙上前一步,對著曹衝說道:“君...哦不,郎君若是想去,大頭必然帶路,而且離此地,也沒有多久的腳程。”


    魏延則是一臉陰沉的走上來,差點跪在曹衝麵前了。


    “君...郎君,此事不妥,此等風月之地,人多事多,而且裏麵說不得有些世家子弟,或者是達官貴人見過郎君,若是郎君身份敗露,可不是一件好事。”


    州牧洛陽侯,喬裝貴公子前去青樓“吟誦風月”,這消息絕對勁爆。


    曹衝趕忙搖了搖頭,說道:“文長所言有理。”


    見到曹衝這樣,本來就想去拯救失足婦女的周獨夫當即著急起來了。


    “郎君,那地方絕對沒有人會識得郎君的。”


    曹衝愣了一下,問道:“這是為何?”


    “郎君大可要一個雅間。”


    “但這豈不是聽不到樓下的談話聲了?”


    周獨夫趕忙說道:“君侯可以選一個近一點的雅間。”


    如此一來的,這地方倒是可以去。


    “既然如此,去一去又何妨?”


    曹衝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對著周獨夫問道:“那裏的風塵女子,都是來自哪裏的?”


    周獨夫是生怕曹衝反悔,趕忙說道:“裏麵的女子有的是風月樓收的孤女一手養大的,也有的是從段家奴隸營購置的,當然也有那些有些姿色,但生存不去,來賣身求存的,還有些清妓。”


    清妓?


    曹衝問道:“何為清妓?”


    “大多是被風月樓看重的人,這些清妓一般樣貌絕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平時賣藝不賣身,除非他們自己願意,或者風月樓要將她們贈與別人。”


    這些清妓倒是有些意思。


    曹衝笑了笑,但眼神卻是閃爍不定。


    樣貌絕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樣的人可不多。


    尤其在這個世道,尤其還是女人。


    但若是世家女的話,便是可以輕而易舉的達到上麵的標準。


    而最近,段家可不會少這些世家女。


    那麽,這些清妓中,是否有段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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