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衝對著曹操行了一禮,說道:“父王,淩雲台上風涼,我們還是到明光殿之中去吧。”


    哪知道曹操搖搖頭,他對著曹衝說道:“淩雲台上,方能站得高望得遠,心胸也之為開闊,些許寒風算得了什麽?”


    道理確實是這個一個道理,曹衝都開始小聲呢喃杜甫的望嶽了。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曹衝小聲嘟囔著,不想這句話卻是被一遍耳朵敏銳的曹操聽去了。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嗯,好詩好詩。”


    曹操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看了曹衝一眼,而曹衝也馬上意會了曹操眼中的意思。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估計曹老板以為自己在他麵前宣揚誌向吧?


    曹衝搖搖頭,看到曹操飽含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之後,又轉過身去了。


    淩雲台上風聲很大,唿唿唿的,也吹得曹操曹衝兩人的衣服獵獵作響。


    在雜音這麽大的情況下,曹操居然還能聽到自己的嘀咕聲,這聽力也太好了一點吧。


    曹衝在一邊吐槽著。


    曹操背過身去之後,曹操就陷入了沉默之中了。


    他眼睛深幽,看著遠方的群山,看著群山的風景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曹衝的目光則是在曹衝背後遊戈著。


    最後,還是曹衝先說話打破沉默的。


    “父王,兒臣有一問。”


    一問?


    曹操哦了一聲,轉過身來,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曹衝,本來無聊的眼睛中也是充滿著好奇。


    古代帝皇為什麽很多都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呢?


    當然,男女之間那些愛做的事情自然是樂趣無窮的,哪怕是到了後世科技如此發達的時候,某職業還是長盛不衰。


    古代帝王死在女人肚皮上,大多是因為無聊。


    尤其是那些昏君。


    不用處理政務,自然隻能沉迷與聲色酒肉之中。


    這也是古代皇帝為什麽壽命都普遍低的原因。


    連漢景帝也因為女人而身體虛弱,漢景帝可以說是有數的明君了,明君尚且如此,況乎昏君?


    而曹衝現在就是要給曹老板找些事情做。


    讓他不至於在女人的肚皮上沉淪。


    “倉舒你有疑惑,可以直問無妨。”


    曹衝點了點頭,眼神中的光芒卻是閃爍不定。


    “兒臣今日要問父親的誌氣可還有?”


    讓一個英雄,尤其這個英雄還與自己關係莫逆,曹衝可不忍讓其就此沉淪下去。


    更何況,自己的理想,也不是自己一代人就能做完的,若是能夠激發曹操的理想,也可以讓自己少些準備的時間。


    世家,開疆拓土...


    這哪一件事,不是要幾代人才能解決的?


    尤其是世家,現今世家雖然被削弱了許多,但是治標不治本,體製如此,世家滅了一茬之後,過幾年又會有一茬的。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所以要徹底根治世家,還得先由曹老板為自己準備一二。


    曹操聽到曹衝這個問題,瞳孔驟然一縮,但是片刻後,他的表情又恢複原樣了。


    “誌向,自然是還在的。”


    曹操的話語有些悠長,更像是在歎氣一般。


    曹衝盯了曹操一眼,眼神銳利,語氣也是耿直無比。


    “父王的誌向,是廣修宮室,是在銅雀台中與美姬淫樂,還是整日酒肉池林?”


    自古忠言逆耳利於行。


    曹衝說出這句話之後,心中有些忐忑。


    因為曹衝的話很直白,相當的直白,就像是一把刀子捅在傷患的傷口上一般。


    驟然,便讓傷患驚起無盡的疼痛。


    曹操不是傷患,但他心中的創口,卻與傷患一般,被曹衝毫不留情的捅了一刀。


    曹操有些生氣。


    但是片刻之後,他又把這氣給消了。


    若是尋常官員對自己說了這樣的話,曹操絕對會發飆,不管你說得對不對,反正你的命是不保了。


    甚至就算是曹丕來說了這些話,曹操也會毫不留情的駁斥過去,不把曹丕罵得個狗血淋頭,他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但是他麵前的人不是尋常官吏,也不是曹丕。


    他是曹衝。


    對於這個兒子,曹操從來都沒有打過。


    這是他的心肝。


    所以曹操在惱怒了一陣之後,不由得在心中反問自己。


    難道自己真的如倉舒所言一般?


    而在一番深思熟慮,自我反省之後,曹操還真發現自己最近幾個月的行為已經和之前相去甚遠了。


    看來倉舒說得對啊!


    吾日三省吾身。


    曾子說的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曹操抬起頭來,此時他的白發隨風飄蕩,看起來還真是有些殺馬特。


    “倉舒你說得對,父王老了啊!”


    很多英雄在被別人說你不如之前的時候,都會說自己已經老了。


    曹操也不例外。


    但是曹衝問出這個問題,可不是要曹操服老的。


    所以曹衝下一個問題也是問出來了。


    “父王您覺得您老了嗎?”


    老了嗎?


    五十八歲,再過兩年,就是知天命的年紀了。


    說老了,自然無可厚非。


    但是曹操被曹衝這麽一問,卻發現承認自己老了這句話還真說不出來。


    孤,孤老了了嗎?


    曹操眼睛也有些迷茫。


    曹衝看出了曹操眼中的迷茫,所以他的話也是說出來了。


    “父王,你已經老了,百姓家中若是有五十八歲的,現今已經是在頤養天年了,父親垂垂老矣,甚至連自己的雄心壯誌都沒了。”


    曹衝說出的話似在歎息,但是其中激將的話語是隔著文字就能感受的到的。


    曹操的唿吸驟然變得有些粗重,眼睛中的血絲也是泛了起來。但是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又恢複了平靜。


    “孤是年紀是大了,但是孤的心未老。”


    曹操聽出了曹操的激將語氣,這也是他沒有計較曹衝的原因。


    事實上,自從曹操成為魏王之後,他身邊能說真話的人已經越少,甚至已經沒有了。


    在郭奉孝離世之後,曹操便已經是孤家寡人了,而在荀彧離世之後,曹操就更加是孤家寡人了。


    忠言逆耳利於行。


    曹操何嚐不知,但是現在已經沒人敢訓斥自己了。


    所以現在他聽到曹衝的這些話,心中甚至還有一些親切感。


    他看著曹衝。


    年輕的軀體,充滿智慧的眼睛,俊朗而充滿朝氣的臉龐,會討孤歡心,又同樣為孤擔憂。


    曹操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年輕的身影。


    奉孝!


    若是天不妒你,孤何至於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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