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台裏!


    曹操虎目微轉,把這一疊蔡侯紙放在滿是竹簡的木桌上,問道:“汝是如何知曉此為倉舒所作?”


    知子莫如母,知子莫若父!


    曹衝是曹操看著長大的,雖然分別過幾年,但曹操還是知曉自己這位寶貝兒子的斤兩的!


    在做出文筆如斯的《阿旁宮賦》時,曹操就曾質疑過曹衝,而現在,滿寵拿來的這些詩賦,非但沒有打消曹操的疑慮,反而曹操心裏的疑慮是加重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你小小一個孺子,不過是虛度了十三載春秋,汝何來的愁思?


    故鄉,故鄉,譙縣你也沒待過多久啊!


    滿寵低下頭去,恭敬的說道:“丞相,此乃坊間傳聞!”


    語畢,滿寵從自己的袖口中拿出兩片合攏的竹片,放在一旁辛敞的手上。


    “哦?”曹操接過竹片,細細觀看起來,這竹片的內容,畫的就是一個說書人樣子的大漢,拿著一卷竹簡,對著下麵的食客,做大聲朗讀狀!


    下麵還有一段小小的文字。


    “這些是……”曹操撇了一眼滿寵。


    “稟丞相,皆是頌揚公子大作之人!”


    “哦!”曹操把竹片放了下去,突然把新奇全都壓了下去。


    “那些說書人,怎會聽倉舒,莫非他們是丞相府的人?”


    滿寵搖搖頭,再把另外一個竹片拿了出來。


    這個竹片畫的,就是曹衝與鮑出在小院對立而坐的場麵。


    “鮑出啊……”這個鮑出曹操還是有所耳聞的,要不是看著他孝的份上,曹操絕不會放過他。


    而此時,他竟與這事有關!


    曹操從一開始的嗔怒,到驚訝,再到現在的麵色堅毅,古井無波,仿佛沒有事情能夠驚動到他一般。


    他把一疊蔡侯紙遞到荀彧的手中。


    接到蔡侯紙的荀彧自然也認真的看了起來,片刻,其臉上的表情,比之曹操,隻會誇張,不會遜色多少!


    “這……這……”荀彧吐了好幾聲這這這,就是沒有下文,倒是把一旁荀攸給急死了。


    老實人荀攸可是最耿直的!


    “叔叔,快把文賦給侄兒一觀!”


    荀攸輩分最小,每次都隻能等曹操和荀彧陶醉完再自我陶醉,心裏可稱得上煎熬!


    接過蔡侯紙的荀攸一張張的看了起來。


    這草賦,竟犀利至如此地步……


    好一個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竟應景至廝!


    ……


    ……


    越是翻看下去,荀攸越是驚詫,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手緊緊的握著,而這隻手,正是麵前一張張的文賦。


    許久!


    唿~


    荀攸狠狠地吐了一口氣,而此時曹操和荀彧也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荀攸。


    莫非我臉上有花不成?


    “主公,可是有事?”


    曹操一笑,徑直走下場去,把蔡侯紙拿了迴來。


    “公達以為這文賦如何?”


    如何,自然是絕妙至極,所以荀攸當即說道:“此等佳作,已不亞於相如之《上林賦》,屈原之《九歌》!”


    對於荀攸的迴答,曹操是一點都不驚訝,甚至還有些認同的味道,但他旋即說道:“可此是吾兒曹衝所作!”


    荀攸一呆,他剛才光被這些詩賦震撼了,還沒來得及想到其作者,而被曹操這麽一提。


    荀攸也覺得奇怪!


    這些作品可都堪得上經典,像這《靜夜思》,這《美人賦》(青玉案·元夕),哪裏是一個孺子可作的出的。


    “主公,吾以為此非七公子所作!”


    要是荀彧,他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荀攸就不同了,對於曹操,荀攸向來是無所不言的。


    曹操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轉向荀彧。


    “文若以為?”


    有荀攸當過河卒,荀彧迴答也現當簡短。


    “此等文賦,說是王璨所書,都沒人會不信,但若是曹七公子的話,就有些……不合事宜了!”


    荀彧說的比荀攸委婉一些,但意思都是不相信這些是曹衝寫的。


    若是曹衝以孺子之身,就能寫出如此大作,那我等這幾十年,豈不是白活了?


    “府君以為呢?”


    滿寵低頭,許久才說道:“下官對文學也不甚了解,就不發表愚見了!”


    荀彧在心裏暗罵滿寵老狐狸,表情卻是古井無波。


    要說滿寵不懂文學,荀彧是一千個不信。


    須知,這滿寵入仕之始,可是文吏,而非武將啊!


    “辛敞,你呢?”曹操把目光轉向一邊低著頭的辛敞。


    “啊!我?”


    辛敞一呆,曹操突然問他問題,讓他有些不自然,簡單地說就是受寵若驚。


    “汝覺得汝可寫出如此文賦?”


    辛敞通紅著臉,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曹操會問他問題,但白癡都知道這是曹操的看重。


    我辛敞自然要緊緊抓住這次機會!


    唿~


    辛敞暗地平複自己波濤洶湧的心境,斟酌片刻,方才說道:“稟丞相,小人萬萬寫不出如此文賦,但我素聞七公子之才名,此等文賦,也未嚐不是公子所書!”


    “哦?”曹操仔細的看著辛敞,說道:“明日我就準你告假,給我找來今日類似的文賦過來!”


    什麽?


    辛敞被曹操的一套操作搞得有些無所適從。


    什麽告假,什麽找來今日類似的文賦,辛敞一臉懵逼!


    曹操看著辛敞的表情,於是再加了一句。


    “明日倉舒將去汝府!”


    來我府中?


    辛敞一驚,所謂何事啊?


    當然,這些話辛敞自然不能問曹操,問了曹操也不一定會迴答,所以他憋在心裏,等迴府了再問一問他那父親辛毗。


    “府君先下去罷!”


    “喏!”滿寵拿來這些文賦,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所以退的也很幹脆。


    “文若,公達,你等也先下去罷!”


    荀彧荀攸相視一眼,皆告退!


    “下官告退!”


    尚書台大堂!


    燈座掩映著的光芒,將尚書台照的有些亮,也有些燥熱。


    獨自一人,曹操走出大門,看著漫天繁星,手裏握著的,是滿寵遞上來的蔡侯紙。


    “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曹操小聲念道,又像是在低低呻吟,他撫著下顎胡須,眼中光彩奪目,攢著蔡侯紙的手也緊了不少。


    倉舒啊倉舒,你到底是長大了……


    可,這可還不夠!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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