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事府?”夏侯淵頓了一下,把竹片放在身前的桌塌上麵。


    “倉舒賢侄,不若今日你把話說明了罷,汝之前來,究竟為何意?”


    何意?


    曹衝把玩著手上的螭龍玉佩,臉上露出最真摯的笑容。


    “妙才叔,今乃父欲直取天下,成就一番偉人功業,為史書所揚,為萬世敬仰,然許都上下,君臣之間,卻不齊心,先有袁紹戰亂,後有孔融亂國。”


    “軍之靡費,勞之深矣,百姓疲敝,苦不堪言,丁吏府胥,空耗糧餉。”


    “我知妙才叔為乃父之左膀右臂,故此先來一說!”


    夏侯淵麵色未變,顯然曹衝的一這番話沒有真正的頂觸到夏侯淵的g點。


    “嗬嗬,倉舒賢侄所說,所語,我等身為將士,何嚐不知,又何嚐不想為丞相分憂,盡一份心力,然則府軍丁吏,張著百千張口,也是要吃飯的,若沒有那些賤民,別說打仗了,就是活下去也勉強!”


    活下去都勉強?


    曹衝一路走到夏侯淵府中,發現奴仆女婢,皆麵色紅潤,連仆奴都麵色紅潤,更別說主人家了。


    窮人讀書,富人修武。


    夏侯淵五個兒子,基本上都有習武,手上哪裏沒有刀劍槍戟,而這些,都可是要錢的!


    你說你夏侯淵沒錢,打死我也不信!


    “妙才叔你……”曹衝還想上去去說道說道,但背後一隻手卻拉住了曹衝。


    “公子,讓文直來罷!”


    周不疑向前走了兩步,跪坐在曹衝身後一人位處。


    “哦!你便是連丞相都誇讚聰逸的周文直!”


    夏侯淵看向周不疑,臉上的鄭重之色愈盛。


    周不疑雖為少年,但自古天才不可思量,孔融四歲讓梨,孫權十三歲在劉表麵前侃侃而談。


    這時代,少年不比成年人輸多少!


    “丞相之愛才護短,人盡皆知,但丞相寵幸校尉大人,與此事之重,又該另當別論了!”


    “另當別論?”夏侯淵眼神如炬,頭離周不疑近了一些。


    “何為另當別論?”


    “多日前,丞相在公子麵前曾語:此事無憂,叔伯皆會施以援手,這便是公子來府上的原因。”


    曹衝麵色古怪,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周不疑的說話很有藝術,起碼在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勾起夏侯淵的興趣。


    “如此啊……”


    夏侯淵看著曹衝,略有桀驁之色的眼睛也難得露出些許祥和。


    原來是找我幫忙的啊……


    “卻是我誤會倉舒了,可若是我登戶籍,放男丁,那我這府上的人如何養活?”


    說到底,周不疑的話雖然有道理,但讓人現場割肉,就不是一個道理這麽簡單的事了。


    “夏侯校尉,你可知丞相心憂之事?”


    曹操心憂之事,不光是夏侯淵,就是曹衝也忍不住把頭側過去。


    “無非南方的孫權劉備劉表罷了!”


    周不疑卻搖頭,他若有提示的輕聲對夏侯淵說道:


    “校尉可知朝堂之上,何種人最多,許都治下,又是何種人擁有的莊園府吏最多?”


    夏侯淵明白了周不疑的意思,麵色陰沉,許久才吐出兩個字。


    “世家!”


    不錯,潁川士族,洛陽士族……


    這些大族之人,在朝堂上可有不少名額的,而既然位列其中,在校事府的竹片之中,便也有他們的記錄。


    “汝之意便是說,丞相想借此機會打壓士族?”


    周不疑笑而不語,卻沒有迴答夏侯淵的這個問題。


    “此事,皆為不疑之猜測也!”


    夏侯淵起身,開始在房中焦急踱步,曹衝看著她他從靜室的一角走到另一角,眼睛都看暈了。


    “那汝等便可直接去找世家,扯上吾又是何意?”


    這下輪到曹衝起身行禮了。


    “妙才叔,倉舒如此做,還不是為咱們家著想。”


    “為咱們家著想?”


    “是極!”曹衝擺正身形,緩緩說道:“咱家的田園莊宅,一處都不能少,那些奴仆,同樣也是如此。”


    “當真?”夏侯淵上前,眼睛直勾勾看著曹衝。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夏侯淵與夏侯惇不同,夏侯惇的意願基本是站在曹丕身後,而夏侯淵則不然,起碼曹衝有一個機會拉攏,而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就是最好的拉攏機會。


    唿~


    夏侯淵虎軀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跪坐迴主位上,問道:“要我怎樣做?”


    曹衝心中一喜,剛要說話,但周不疑卻在曹衝腰間錘了一下。


    “校尉勿急,不疑卻是有話要說。”


    “哦!汝但說無妨!”


    “校尉須知,富貴榮華,與物無關,而與一事息息相關!”


    與一事息息相關?


    夏侯淵讚許的看著周不疑,筆直跪坐,沒有任何表示。


    比之曹操的信任寵愛,許都外的那些家當,的確是不值一提。


    曹衝搖搖頭,一時間不知道周不疑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於是繼續了上麵的話題。


    “妙才叔,曹衝鬥膽欲你做一次出頭鳥!”


    “出頭鳥?”夏侯淵一驚,心裏把曹衝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可否?”曹衝問道。


    夏侯淵閉目沉思,許久許久,這巨大的虎軀都沒有動彈。


    曹衝迴身看了周不疑一眼,後者則是輕鬆寫意的拿著扇子,完全沒有半分的擔憂。


    既然周不疑不擔心,那自己自然也無須擔憂。


    “妙才叔?”曹衝低唿一聲。


    砰~


    夏侯淵猛拍身前木桌,眼睛驟然睜開。


    “要我做這個出頭鳥也未嚐不可,但我需倉舒答應我幾個條件!”


    條件?


    曹衝擺正姿態,心裏卻是迷糊無比,自己貌似沒有什麽東西讓夏侯淵看得上的吧?


    “妙才叔但說無妨!”


    夏侯淵斜瞄了曹衝一眼,緩緩說道。


    “第一,吾家莊園,寸土不能讓,吾家仆奴,一個不許少!”


    “理當如此!”


    “第二,吾家之叔權,武力絕頂,希望倉舒多在丞相身邊耳語,爭一個先鋒副將的身份。”


    這個要求曹衝思考了一會,最後還是點頭。


    “第三,吾有一女,年芳二八,望嫁於文直!”


    這下輪到周不疑不淡定了,扇子飛快轉動,鵝毛都掉了不少。


    “此事,卻不是倉舒一人能做決定的,望妙才叔體諒!”


    夏侯淵瞄了曹衝一眼,繼續說道:“第四個,便是這夏侯傑不尊長輩,他那偏將軍,怕是當到頭了!”


    夏侯淵話中有話,翻譯過來便是:我看夏侯傑不爽,你找個理由把他偏將軍的官職去掉!


    曹衝陷入了沉思,而這個沉思沒有持續幾秒。


    因為曹衝已經抬起稚嫩的頭顱來了。


    那眼神,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此事,曹衝萬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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