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此刻已經是滿眼含淚,老臉上,淚水如同泛濫的河流,在臉上肆意縱橫。


    “倉舒……”


    徐庶深情唿喚,他是被曹衝感動到了,有徒如此,此生無憾矣!


    曹操把手收了迴來,臉上卻已經沒有了怒色,黑臉上一片風平浪靜。


    “倉舒,你迴府罷!”


    聲音裏麵,似乎有著無盡的失望意蘊。


    “丞相,庶有話要說!”看到這一幕,徐庶眼色微擰,跪地磕頭,禮恭色敬。


    “汝有話,便快快道來罷!”


    “稟明丞相,因庶之過錯,害丞相與公子生隙,此事全賴徐庶,庶願以死報之,望丞相諒解倉舒之少年氣盛!”


    曹操眼睛一亮,跪坐迴去,若有所思的看著徐庶,問道:“你要如何以死相報?”


    徐庶直起腰杆,眼中的掙紮之色一閃而逝,轉而化之的,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為丞相勸降劉備!”


    “哦?”


    不僅曹操,就是座下的荀彧荀攸也滿臉驚容。


    劉備啊!他可是你徐庶的上家啊,你肯去勸降他?


    “你肯前去?”


    “自徐庶離劉後,臣便為漢臣,職領軍師,食君祿,便為君謀劃!”


    曹操眼中亮色愈盛,最後居然不禁起身拍掌。


    “元直,快快請起!”


    漢臣?漢臣便就是我曹操之臣!


    曹操從上首走下來,親自扶起徐庶,繞是曹衝承受能力強,也不禁被曹操變臉能力給深深折服。


    恐怕,這才是政治家,梟雄的真正風采吧!


    “丞相……”徐庶順勢拉住曹操,一副君臣相惜,主仆相依的場麵,讓曹衝的三觀有些顛覆。


    徐庶啊喂,曹操啊喂,你們不會是要去拿奧斯卡吧?


    依依相惜許久,兩人才分開,曹操撫著黑胡須,滿臉“深情”的看著徐庶。


    “元直可有勸降劉備之把握?”


    “並無把握,劉備,人傑也!恐不會屈居人下,庶此番勸降,便是與劉備道明利害。”


    徐庶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還有的,便是為丞相謀劃荊州!”


    “荊州?”曹操看重之色更甚,哈哈大笑,看上去好像很是高興。


    “那荊州之地,操便托付與軍師矣!”


    徐庶誠惶誠恐的跪地一拜,說道:“敢不效死!”


    “文若公達先迴去罷!吾欲與徐庶促膝而談!”曹操轉頭對荀彧荀攸說道,接著語氣大變。


    “倉舒,汝便在靜室好生等候!”


    荀彧與荀攸互視一眼,慢慢的退出尚書台大堂,他們也不是不想為曹衝說幾句好話,但這件事已經屬於丞相之家事了,他們作為人臣,可不好過多幹預。


    曹衝艱難的爬起來,倒是讓徐庶的眼角都顫動了一下。


    “父親,孩兒這就退下了!”


    尚書台除了辦公大堂外,還有的就是一個個的靜室,這些靜室有的是待客,有的則是放置竹簡的地方。


    曹衝所在靜室離大堂不遠,而這個靜室雖然小,但蒲團香爐,一應俱全。


    曹衝用白帛擦拭頭上的傷口,血跡,大腦卻如同全速運行的機器,不停運轉。


    吾日三省吾身!


    曹衝迴顧今天的所作所為,在曹操麵前奮力一搏,是否值得?


    這個是否值得,連曹衝也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尤其是曹操的態度,這一點至關重要,若是因為此事,而失了曹操的寵愛,那便極為不值得的。


    但曹衝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思考一下,你是喜歡一直在背後唯唯諾諾的乖寶寶,還是喜歡一個仁孝兩全,同時又有魄力恆心的兒子?


    曹操身為軍閥頭目,即使他喜歡一個乖寶寶,也不會把自己當做繼承人,就算是曹操打算立這個乖寶寶為繼承人,那他那一幫武將文臣也絕不會答應。


    古有立長一說,立長為優,立賢次之,立愛再次之!


    若是因為曹操的喜愛就立自己,怕那些人也不會甘心的。


    所以曹衝不僅要得到曹操的寵愛,還要讓一幹文臣武將看到自己的優點,繼而讓他們支持自己。


    尊師重道,不畏威嚴,便就是一個身為領導者的優點,即使荀彧荀攸沒有扶持自己的想法,起碼感官會改變不少。


    而感官改變這一點,便已經夠了!


    深夜,美月,清風搖曳的窗邊,樹影婆娑。


    曹衝卻無法入眠,他的眼皮一直跳著,心裏更是忐忑不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周公似乎與自己相約。


    一刻鍾,一個時辰,亦或者是一天,曹衝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迴到了後世,與父母相處和諧,雖然過著平凡的生活,但卻不用擔心生死。


    然後,夢的結尾,是曹操的一隻大手,把這一切毀滅,順帶著把自己拖到兵戈戎馬的東漢末年。


    “啊啊啊……”曹衝猛的一醒,發現他身邊做著一個人。


    此人身披紅色大袍,滿臉黑胡須,不是曹孟德,又是何人?


    “阿父?”


    “衝兒躺著便好!”曹操手上拿著一個藥箱,在竹片上抹了些綠色藥膏,蓋在曹衝額頭傷處,然後趕緊用上繃帶,把曹衝的額頭包裹起來。


    一套手法,行雲流水,要是曹操穿上大夫的衣袍,估計別人會以為他就是個醫者。


    “你這小子,什麽時候如此大膽了?”


    曹衝開顏一笑,心裏更是樂開了花,他手上的拳頭握得很緊,他知道,他猜對了!


    “還請阿父原諒倉舒莽撞,竟然在尚書台頂撞阿父……”


    曹操一揮手,打斷了曹衝的話。


    “無須多說,此事我倒是要謝你,若非我家倉舒,那徐元直可不會為我死心塌地。”


    “夫子能為父親出力,乃是他的福分……”


    曹操沒有在這個話題進行下去,而是盯著曹衝的眼睛,問道:“今日,可有恨為父?”


    曹衝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這是何意?”


    現在輪到曹操困惑了。


    “先前父親如此對待倉舒,倉舒的確委屈困惑,心裏不免怨恨阿父,但靜室之中,衝兒思慮久矣,便也就不恨父親了!”


    “父親之所作為,皆是禦下,倉舒不過殃及池魚罷了!”


    其實今天的大劇說是曹操一人單演,不如說是曹操曹衝父子兩人的劇本。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把徐庶是吃得死死的。


    上陣父子兵,苦肉收徐庶!


    “禦下?”曹操看著曹衝,讚許之色愈濃,自己這個兒子,可有些過分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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