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主簿,裏麵是司空休恬之地,哪輪得到你在此放肆?”


    許諸虎目圓瞪,巨大的身形堵住大門,把形容枯槁的楊修擋在門外。


    “許將軍也有兒女,為何不能體會吾之心境,小兒屍骨未寒,我怎能在此地閑等?”


    楊修拉著許諸大腿般粗細的手臂,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睛裏麵全是盈盈期盼。


    許諸心中一軟,他也有兒子,要是許儀死了,他當然同樣傷心,他能體會楊修的感受,但體會感受和要放楊修進來,本就是兩碼事。


    “楊主簿,恕難從命,沒有主公的命令,我是誰也不給進!”


    “你……”楊修氣的滿臉通紅,亂糟糟如同野草的頭發,此刻也束了起來。


    此等莽夫,竟有此等莽夫!氣煞我也!


    “主簿還是請迴吧!”許諸把眼神瞄向其他地方,把楊修當成了一團透明空氣。


    楊修眼睛一直,迴身走去,似乎要離開房門,但他台階還沒下完,突然大聲喊叫起來。


    “司空大人,修有事相求!司空大人,修有事稟告!”


    楊修是扯開嗓子喊,甚至喊到喉嚨都有些痛了。


    “楊修,此地還輪不到你撒野!”楊修的一陣暴喝,簡直是不把他這個校尉放在眼裏,這還了得,要是每個人來都這樣喧嘩,我許諸的威嚴何在?


    想著那蒲扇大小的手掌就要去抓住楊修!


    “仲康,住手,讓楊主簿進來!”曹操輕盈的聲音從內室中傳進來,許諸馬上在半道上鬆了力氣,手強行收了迴去。


    “哼!進去吧!”曹操是讓楊修進去了,但許諸卻是把楊修狠狠地記恨住了!


    許諸虎目裏麵現在都還噴著火!


    楊修此刻哪裏還在乎許諸的怨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相比於得罪許諸,要害簡直不值一提。


    奢華內室裏麵,漢塌華貴,檀木製成的塌位上,曹操抱著左手纏繞繃帶的曹衝。


    “衝兒,你這幾天收服的都是些武人,今日,我就告訴你如何收服聰明人!”


    “聰明人?”曹衝喃喃道。


    曹操對曹衝的愛,是不修邊幅,也是掩飾不住的喜愛,他喜愛曹衝仁德,喜愛曹衝的早慧,喜愛曹衝的純孝。


    集合一身的寵愛,曹操幾乎就是把曹衝當成繼承人來做的。


    曹衝在心裏撇撇嘴,終於知道為什麽曹丕一直想要自己死了。


    嫉妒是人類的原罪啊!


    “修叩見司空!”楊修雖然衣著邋遢,但卻是也把上麵的灰塵拍打得幹幹淨淨。


    “起來吧!”曹操對楊修揮揮手,但眼神可沒放在楊修身上。


    “楊主簿所謂何事?”


    楊修起身後,對曹衝作輯,才連忙說道:“此番司空大人可是答應修迴楊府,現在怎麽又反悔了呢?”


    “反悔?可有此事?”曹操望向曹衝,似乎要他迴答。


    本來在一旁看戲的曹衝渾身一震,媽的,要這麽突然嗎?


    心裏是如此吐槽,但曹衝的小腦袋卻飛速轉動起來。


    “父親說話一言九鼎,哪會反悔?”


    曹衝心情忐忑,這已經是他在短時間內想到的最合適的話了,至於裏麵有沒有其他深意,緊張成這副樣子的自己可想不出來。


    “好!楊主簿,可聽到我兒曹衝所言?”曹操歡顏大笑,倒是打消了曹衝的疑慮。


    楊修略微感激的看向曹衝,有些不確定的對曹操說道:“司空大人的意思是,允許修迴府?”


    “我兒應允,我亦應允!”


    “多謝司空,多謝公子!”楊修對曹操行叩拜大禮,然後向曹衝行禮致謝。


    “那修就告退了!”


    “慢!”曹操的一個字卻是讓楊修停住腳步。


    “司空,莫不是……”


    楊修話還沒說完,曹操就咧嘴大笑:“德祖勿擾,汝好歹也是軍中主簿,怎能如此邋遢行迴許都,豈不是讓人看輕了你們楊家?許諸!”


    “末將在!”許諸在門外一步踏入。


    “去給楊主簿洗刷片刻,再讓十位虎士護送迴去!”


    “喏!”許諸雖然眼睛冒著火,但曹操的命令,他可不敢不聽。


    待許諸與楊修離去後,內室之內就剩下曹操父子。


    “衝兒以為楊修如何?”


    “孩兒以為楊修才華橫溢,聰明絕頂,但卻傲氣太甚!”


    這些都是曆史的評價,曹衝自然可以馬上照搬出來。


    曹操眼睛一亮,卻還是搖搖頭。


    “你說的都對,但楊修他隻是聰明人而已!”曹操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衝兒可看出聰明人該如何收服了?”曹操饒有趣味的盯著曹衝。


    這個……


    曹衝思考許久,慢慢說道:“喜怒不形於色,張弛有度,賞罰分明!”


    曹操猛的一拍桌,說道:“好,衝兒所言極是,但有一點你可沒有說出來!”


    “哪一點?”


    “你所做的一切,不能僅僅在於一件事情上,比如我讓楊修迴去,自然不是他求我迴,我才讓他迴去,實際上,是我要他迴去的。”


    這一句話像是繞口令,曹衝聽的是雲裏霧裏。


    “衝兒,為父問你,楊修迴楊府,所謂何事?”


    “自然是楊囂死了……”但看著曹操的眼神,曹衝的話語聲越來越小。


    “狹隘!楊修何許人也?不過是一個傻兒子死了,哪裏費他一番苦心?”曹操怒斥曹衝,但眼中還是有著抹不去的喜愛。


    曹衝現在才想起來,他現在在三國,而現在許都的局勢正是政治,在政治麵前,親情都得靠邊站。


    “楊修迴許都,隻不過是去擦他父親的屁股。”


    “楊太尉?”曹衝問道。


    “不錯,這老小子,早盼不得我死,要不是看著楊主簿的份上,我早就殺了他了!”


    其實這不光是為了楊修,更多的是為了曹植,誰都知道楊修是曹植的智團。


    “那為何還要楊修迴去?”


    曹操沒有迴答曹衝的問題,而是重新提了一個問題。


    “衝兒以為楊修此番迴都,對吾有何影響?”


    曹衝眉毛一跳,知道曹操又甩了一個題目出來。


    曹大爺,當你兒子,真累……


    楊修迴城,在楊修的角度來說,他是要迴去見見英年早逝的兒子,最重要的是把楊太尉的罪責抹去。


    而他迴城會對曹操帶來怎樣的影響呢?


    首先,楊修迴去了,不管他有沒有說,曹操的行蹤便暴露了,隱藏在清潩莊園的意圖也就宣告破產。


    如果許都真的有什麽變故的話,那現在的曹操可能就危險了!


    毫不客氣的說,曹操現在是最脆弱的時候,除了一百虎衛,就是一千曹家直係。


    若是有歹人意圖不軌,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所以下一秒曹衝就從曹操的懷中掙脫出來,狠狠地跪在地上。


    “父親,這楊修一迴去,您不就危險了嗎?”


    望著曹衝真情流露的眼淚,曹操滿懷欣慰的把曹衝重新抱了起來。


    曹衝是流淚了,但那是嚇的,曹衝知道自己一身榮華富貴來於誰手,如果曹操一死,那他曹衝和一條鹹魚有何區別?


    “一葉障目,便不見泰山,衝兒你之眼界,能看到這裏,為父已經不勝欣慰了!”


    至於後麵的,就讓為父演示給你看吧!


    曹衝知曉與曹操比起來,自己和新生的豆芽菜沒有任何區別,索性就不說話了。


    但曹操今日的對話,卻是讓自己受益匪淺,曹操不同於徐庶,如果說徐庶講的大多數是理論的話,那曹操就是貼近現實。


    每一句話,都是一個套路,每一個套路後麵,都有無窮無盡的套路。


    這是馭人之法,這是帝王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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