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徐雨溪的心態多少有點破罐子破摔。


    算了,想唱就唱吧。


    趁現在盡情地唱個夠,等下到了岸上,就別再唱了。


    不然她怕坐在拖拉機上一路往家走的時候,人家會以為他們是送葬隊伍。


    她想了想,小聲叮囑身邊一臉正氣,看不出半點羞色的丈夫。


    “迴我爸媽家的時候,要看緊點,千萬別讓他們唱歌。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


    要是一不小心把老人給嚇著,那她的罪過就大了。


    “我認為你應該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蘇雲穀覺得,聽兩個孩子唱歌聽久了,自己現在講話都有點找不著調。


    “如果家裏人對他們閉著眼睛誇,導致彭彭和其其的信心過度膨脹,說不定真會以為自己唱得有多好聽。”


    偶爾聽一兩迴他還算能接受,要是天天聽,就算是親生的,他也頂不住。


    蘇雲穀的擔心不無道理。


    剛見上麵,董喬和徐海就對著三個孩子從上到下、從下往上,來來迴迴地誇個不停。


    “媽、大哥,你們收著點,別太誇張了。”


    被擠到了角落的徐雨溪一臉無奈,果然是有了孩子以後,自己這個曾經的掌中寶,就變成了礙事的路邊草。


    “哪裏誇張了?”


    董喬笑得見牙不見眼,將幾個外孫攏在懷裏舍不得鬆手。


    “菠菠兄妹三個就是聰明嘛。一看到我跟阿海,都不用你們做介紹,立刻就認出來了。”


    那句軟軟糯糯的“婆婆,想你”一入耳,她的心立刻就軟得不成樣子了。


    就連碼頭上吹過的冷風,都變成了暖的。


    “我的乖孫孫喲,怎麽一下子就長這麽大了,外婆都要抱不動咯!”


    她和徐開棟從島上走的時候,彭彭和其其才五個多月大,爬都爬得不熟練,現在竟然已經能跑得這麽快了。


    至於菠菠,雖說去年見過麵,但隻相處了沒幾天,她心裏一直都牽掛著呢。


    尤其是知道孩子後半程暈船了,現在還沒完全緩過來,下午又要去趕火車,更是萬分心疼,恨不得將人藏進口袋裏妥帖護著。


    好在薑雲他們的火車票是下午六點多的,還能先迴家裏歇一歇再過去。


    “寶寶重,不抱~婆婆,我們抱你~”


    彭彭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小甜嘴,三言兩語,就將人哄得找不著北。


    他可不隻是嘴上說說,還身體力行。帶著哥哥和妹妹,你抱脖子、我抱手,把外婆牢牢地環起來。


    董喬覺得自己的心就跟泡在蜜水裏似的,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除了好好好,別的什麽話都不會說了。


    “媽,你別把孩子全部都占了,給我分點位置。”


    大冷的天,徐海激動得出了一身熱汗。


    想抱抱外甥、外甥女吧,又不敢跟自己的老母親搶,隻能弱弱地小聲抗議著。


    他是真的沒想到,幾個小家夥居然憑著先前看照片的印象,就能一眼把他們給認出來了。


    能認人就算了,還很大氣,完全不認生。


    聽見自己說想抱一抱,就主動伸出手,隻可惜被中途攔截了。


    其其把一隻小爪子從外婆身上空出來,牽著舅舅的手,軟聲安慰道:“大舅舅,等一等~拖呐機,膩害~”


    認什麽生啊,徐雨溪教娃記人,可是相當有一套的。


    光對著照片認臉,那是死記硬背。


    搭著老老小小準備的各種東西,以及孩子感興趣的事情,才能讓他們真真正正的將人記在心裏。


    呐,腳上那雙漂亮的小虎頭鞋,還有身上暖乎乎的小棉衣和小棉褲,可都是外婆做的。


    大舅舅雖然不會做衣服和鞋子,但他做了大家都喜歡玩的陀螺,還會開很厲害的拖拉機!


    徐海那輛搭著擋風棚的拖拉機就停在碼頭上,還沒下船,彭彭和其其就已經看到了。


    跟媽媽確認過那是大舅舅開來接自己的以後,兩個人立刻把步子邁得大大的,一副要從甲板直接跨到拖拉機上的模樣。


    他們的衣食住行,處處都滲透著老家親人的影子。就算沒有見過麵,也絲毫不會覺得生疏。


    再加上徐雨溪經常說的要有來有往,不能隻收禮、不還禮,所以對於給大家準備禮物,兄妹倆才會這樣上心。


    “其其還知道舅舅會開拖拉機啊?好,不著急,舅舅一點都不著急,你們先和外婆好好說說話。”


    徐海包著外甥女軟軟的小手,聽著甜甜的童聲,整個人都要被萌化了。


    “彭彭和其其的家鄉話講得很好,菠菠的白話也順了很多。”


    先前爸媽和老二去島上探親迴來的時候就說過,部隊裏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大家平常都是用普通話交流的。


    當然,他知道小溪肯定會教孩子說家鄉話,但真沒想到他們年紀小小,就能夠說得這麽好。


    這樣很好,就算是跟不會講普通話的爺爺奶奶,也能夠順暢溝通了。


    “菠菠現在已經能當我和老田的白話老師了。”


    薑雲想想還覺得挺不好意思,兩個大人居然要一個孩子來糾正發音。


    自從認親以後,她就帶著田千裏,跟徐雨溪學起了講白話。


    兩年多的時間練下來,現在已經基本能聽懂,但說的時候依然磕磕絆絆。


    相比之下,年紀最小的菠菠,反倒成了家裏麵講得最標準的那個。


    尤其是彭彭和其其也會說話以後,兄妹三個湊在一起,經常普通話、白話隨意切換。


    “小朋友學東西比大人容易,勤說勤練很快就能掌握好。他們不隻會普通話和白話,有時也會帶點北方口音,還懂一點海島、滬市的方言呢。”


    也不隻是自家這樣,家屬院裏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差不多的情況,東西南北的方言都能帶幾句出來。


    好比現在,彭彭就拍著腿上的棉褲,跟外婆說著好聽話,“褲褲,老卵了~”


    董喬好歹是前前後後在駐地住了一年多,經曆過口音大雜燴考驗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彭彭是說這條這條褲子很暖和對吧?暖和就好,喜歡就好!你這個東北口音還挺純,是跟桑月他們學的不?”


    外婆也知道桑月姐姐?


    不但知道桑月,還知道鍾軍和鍾荔,還有好多好多的其他人?


    甚至連經常來家裏作客的鬆鼠一家子都認識?


    好嘛,這下子婆孫幾個能聊的事情就更多了。


    講到興起時,手舞足蹈、旁若無人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在人來人往、冷風唿嘯的碼頭上,說是在自家堂屋的火爐邊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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