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你怎麽還沒睡?是被我吵醒了嗎?”


    蘇雲穀有些懊惱,他已經很努力地把聲音控製在最小範圍內了。


    “今天中午不小心睡多了,不困。你餓不餓,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她邊下樓,邊扶著欄杆探出身子,借著手電筒的光找人,想知道他在哪裏。


    “我不餓。你不用下來,我把大門關好就上去了。”


    “你已經洗過澡了?”


    她有些鬱悶,自己明明一直豎著耳朵,怎麽完全沒聽到動靜。


    他失笑,“你不隻拿好了衣服,連水都提好了,我直接洗就行,能有多大動靜?”


    隻要他在駐地,不管什麽時候迴家,她都會在洗完澡以後,幫他把換洗的衣服拿到衝涼房放好。


    這樣,等他一迴來,立刻就能去洗漱。


    說來奇怪,明明隻是再尋常不過的幾句對話,可他卻能從裏麵清晰地感受到,她正在努力地克製著緊張和不安的情緒。


    因此,在二樓的樓梯口碰麵以後,他並沒有直接迴臥室,而是牽著人去了隔壁的書房。


    “我能問嗎?”


    徐雨溪反身坐在男人的膝蓋上,雙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兩人之間沒有半點空隙。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消除她的焦慮與煩躁。


    蘇雲穀卻沒有急著迴答。


    他一隻手護著她的腰,另一隻從她的頭頂慢慢往下走。


    粗糙的、溫熱的手掌,沿著後腦勺、脖子、肩背,再到臀部,舒緩又溫柔地流連著。


    直到她緊繃的身體逐漸軟下,懶懶地貼合著自己,才低聲開口,“你想問什麽?”


    徐雨溪一愣,她想問的很多,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


    隻覺得腦子裏好像卷著一團舊毛線,亂糟糟的理不出半點頭緒。


    這樣慌亂的自己,讓她莫名有些氣不打一處來的感覺,卻又無處排解。


    隻能泄憤似的拿他的耳垂來磨牙,語氣裏帶著濃濃的糾結,“會打仗嗎?”


    “不知道。”


    當前的局勢並不明朗,雙方正處於對峙試探的階段,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已經進入備戰狀態。”


    “別怕,”他親親她的額頭,“就算真的打起來,我們也絕不會輸!”


    “我才不怕呢。”


    她孩子氣地哼了一聲,“這等宵小之輩,算什麽東西。”


    胡蘭蘭說的沒錯,必須要讓他們哭爹叫娘、屁滾尿流地爬迴去。


    三言兩語之間,徐雨溪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


    她語氣裏帶著淺淺的笑意,跟他分享著晚上在外麵溜圈時,軍屬們說過的趣事、聊過的八卦。


    但很快,她又反應了過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今天肯定比她過得更煎熬,接下來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也不知道幾時才能消停。


    “行了,我沒事了,趕緊迴屋睡覺,你明天還要早起呢。”


    蘇雲穀聽得出來,她的狀態確實已經恢複過來了,便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順著她的動作站起身來。


    他也確實是很累了。


    到了床邊,還是和往常一樣親了親睡成小豬崽的龍鳳胎,這才抱著她,安心地躺下來。


    由於前一天晚上睡得實在太遲,第二天早上,徐雨溪醒得比平時要晚不少。


    蘇雲穀早就出了門,彭彭和其其也已經睡醒了。


    兄妹倆不哭不鬧,乖乖地躺在床上,一個吃手、一個啃腳,時不時吚吚嗚嗚兩聲,交換下美食心得。


    “早上好啊,我的香豬崽崽~”


    她翻過身,將兩個小可愛半壓在身下,頭埋在他們的肚子上來迴磨蹭著,將人逗得嘎嘎笑。


    等到母子三人玩夠了,徹底消停下來,已經是十分鍾過後。


    她拉開窗簾,讓燦爛的陽光照進屋裏,掃走昨天的陰影和鬱氣,開啟元氣滿滿的一天。


    “沒錯,就應該是這種態度。不能敵人還沒來,仗還沒開打,咱們自己就先亂了陣腳。”


    江秀花牽著鍾荔,婆孫倆同款抬頭挺胸的姿勢,領頭闊步,帶隊往海邊走。


    她是從戰火紛飛的年代中,曆盡艱辛才走出來的,經曆過的風雨實在太多。


    到了這種時候,無疑也比年輕的一代更加淡定,充滿了信念感。


    “男人們在外頭保家衛國,我們目前做不了別的,那就努力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守護好後方小家,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


    形勢確實在惡化,部隊在不斷加強對周邊海域的巡邏,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


    不過,軍屬們的心態反倒比剛開始要更加平穩穩,生活的節奏也並沒有被打亂。


    往日什麽時間該如何,如今便還是如何。


    當然,變化也還是有的。


    大家花在趕海上的時間,比之前更多了。


    這同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假如真的打起來了,吃的東西自然是越備越多才好。


    地裏的蔬菜是急不來的,隻能就地取材,盡量多曬些幹海貨。


    譬如徐雨溪,就在短短兩天時間裏,做了滿滿幾大筐的蝦幹。


    其中一半,是一直都在做的各式海蝦幹。


    另外一半,則是前段時間臨時起意嚐試了一下,但效果出乎意料很不錯的蝦姑幹。


    蝦姑幹做起來也不複雜。


    大火將水燒開,先丟幾片薑去腥,再將衝洗幹淨、灑了兩把鹽醃過的蝦一股腦全部倒在蒸屜上,任由它們自在翻爬。


    三五分鍾過後,原本還在活蹦亂跳的蝦姑全都變了色,將身體舒展開來。


    再蒸上七八分鍾,就能熄火起蝦。


    滿籃子都是淡淡的紫紅色,透出濃濃的鮮香。


    由於海島陽光足夠猛烈,隻要放到大太陽底下暴曬一到兩天,等蝦殼能用手搓掉時,就算曬好了。


    經過曬幹處理的蝦姑殼非常脆,很好剝。


    吃起來味道鮮、嚼勁足,帶著淡淡的鹹味,越嚼越香。


    在閑適的時候,是讓人欲罷不能的高級零食。


    在分秒必爭的時候,又能有效地補充流失的能量。


    除了直接吃,蝦姑幹拿來做菜味道同樣不差。


    不管是炒青菜,還是炒蛋、燉湯,抑或是在煮粉時丟幾顆進去,都能平添一股鮮味。


    實在不行,泡發過後,直接撈點醬油、鹽,切幾顆辣椒,放到飯上蒸一蒸,就是一道香味撲鼻的下飯好菜了。


    臘月二十五,部隊派出艦艇去東南邊海域執行巡邏備戰任務時,她和其他軍嫂一起,把自己存下的各式幹貨,全部都送到飯堂去了。


    後勤的物資有限,必然要優先保障出港艦隊。


    她們準備的東西,不一定適合給執行任務的官兵吃,但能夠填補一下駐地飯堂食材的缺口,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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