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如其來的喝聲嚇了一跳,薑雲頓時定在原地。她忐忑不安地看向丈夫,不知道該怎麽做。


    董喬這時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語氣太過著急,連忙擺著手,緊張地解釋著。


    “我跟你爸,還有你二哥在船上待了三十多個小時,沒洗過澡,身上都發臭了。阿湖……阿雲你懷著身子,聞不得這些味道,別湊太近啊。”


    從薑雲出現,就目不轉睛盯著她瞧的徐江也有了反應,“對對對,先別過來。萬一熏到你和孩子,那就不好了。”


    來的路上,他已經聽說了,她現在的狀態還行,除了嗜睡,沒有太大的反應。


    不過,有的人剛懷孕的時候一直都好好的。哪天突然聞到什麽味道,或者吃了什麽東西,突然就會開始沒完沒了的不舒服,所以絕對不能冒險。


    “現在已經很晚了,要不你們趕緊迴去睡覺,明天再過來。反正時間多的是,兩邊又離得這麽近,幾步路的功夫,咱們不著急,不著急哈。”


    董喬嘴上說著不急,眼睛卻努力往外瞧,一會兒眯成條細縫,一會兒瞪得大大的。


    先是徐瑩湖失蹤,後來又從閻王爺手上搶了好幾次徐雨溪,她的眼睛很早就哭壞了。


    平日裏看不了太遠,每到幹燥或大風的天氣就格外的癢和澀。在光線不好的地方,幾乎是個睜眼瞎,什麽也看不清楚。


    屋裏點了兩支蠟燭,照得挺亮堂,薑雲站在外麵,將她的表情和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想起之前徐雨溪說過的她眼睛不好,心裏又酸又澀,緩了又緩才說得出話。


    “我們不進屋,就在外麵站著,讓您能看得見我的樣子。”


    她轉過頭衝田千裏點了點頭,在對方的攙扶下走到了門口。


    眼看著心心念念許多年的女兒走了過來,董喬不自覺地也往前走了幾步,又猛然迴過神來,往後退了些。


    她打量著不遠處扶著門框,身形清瘦的薑雲,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一寸也不舍得放過。


    嘴角顫抖了許久,終於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淚水卻順著眼角不斷地往下落。


    “我家囡囡長得真漂亮,跟你四姨婆年輕時像了六七成。她啊,可是我們董家幾代人裏麵,最好看的一個。不過,現在這個最好看的名頭,要換人啦。


    你現在的爸爸媽媽確實是好人,大好人。找個時間,我要去當麵謝謝他們,把你照顧得這麽好。”


    “您……您的眼睛不好,不能再哭了。”薑雲的聲音也哽咽著。


    她能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期待。那種熱切與渴盼,撫平了她內心的忐忑,同時也讓她感到非常抱歉,因為她目前實在沒有辦法喊出爸爸媽媽。


    “不哭,你們都別哭。好孩子,快迴去休息吧,聽話。有什麽話,咱們明天再說。你現在的身體可不能硬熬,也不能情緒太激動,不然等下迴去了,也睡不著的。”


    徐開棟多少懂點醫,看得出來薑雲氣色還沒怎麽恢複過來,心疼得一直催她迴去。


    董喬擦幹眼淚,重新衝他們露了個笑臉。


    “對,這是開心的事情,我們都不哭。千裏啊,聽你爸的,趕緊帶著阿雲迴家,好好睡一覺。”


    突然被點名的田千裏一愣,頗有些誠惶誠恐,連連應好。


    “誒,是,我們現在就迴去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他轉過頭,看妻子含著淚站在原地沒有動靜,輕聲勸慰著,“走吧。我們不走,他們也沒辦法洗漱。二老年紀大了,本身就熬了好幾天,不能再這麽硬扛著。”


    薑雲吸了吸鼻子,又看了看屋裏的幾人。見大家都衝著自己笑,也傻傻地迴了個笑,這才轉身跟著他往外走。


    第二天早上,徐雨溪起床的時候,家裏已經相當熱鬧。


    徐開棟和徐江在菜園裏翻地除草,董喬和蘇雲穀在廚房裏蒸紅棗發糕。


    “糕都已經蒸好了,你們這是起得有多早啊?昨天那麽晚才睡,這樣可不行。”


    “我們年紀大了,睡得少,自然醒得早。你還小,能多睡就多睡,對身體好。”


    董喬迴過身衝她露了個笑,眼睛又紅又腫,明顯昨晚沒怎麽睡著,不過精氣神卻是飽飽的。


    其實她剛起床的時候,眼睛腫得更誇張,基本隻剩下一條細縫。還是蘇雲穀打了井水過來,時不時地用毛巾泡過水敷敷眼,才恢複了些。


    “馬上可以吃早飯了。囡囡,要不你去隔壁看看你姐姐、姐夫起床沒?要是你姐還睡著,姐夫起了,就讓他先過來吃。”


    “行,我過去。媽你也別在廚房了,裏麵太熱,趕緊出去吹吹風。”


    “對,媽你趕緊出去休息,這盆井水我也給你端到外麵。”


    習慣了早起,卻因為這個習慣,無端端被歸入了年紀大群體的蘇雲穀略有些鬱悶地端起盆,跟妻子一起將嶽母帶到客廳的沙發坐下。


    下一秒,又在聽見對方誇瓶裏插的山茶花非常漂亮時,悄悄地翹起了唇角。


    看透了丈夫情緒變化的徐雨溪假裝打哈欠,捂住嘴努力掩飾自己的笑意,見兩人愉快地討論起了插花、養花的話題,樂不可支地出了屋。


    “小溪,你去哪兒?”在地裏忙得滿身大汗的徐江見她要往外走,立刻停下動作。


    她用手指了指旁邊,“二哥,要跟我一起去嗎?正好能去看看薑雲姐家。”


    徐江明顯有些意動,然而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攔下。


    “去什麽去,趕緊去衝涼換衣服,不然等下滿身臭汗,熏到阿雲了怎麽辦?”


    徐雨溪吐了吐舌頭,“爸,雨季還有一個多月,這地沒那麽快能用上。你別管它了,到時我們自己弄。


    趁在島上這點時間好好休息下,沒事就去海邊走走。別跟在家一樣,不是貓地裏就是蹲山上。”


    “那怎麽行?昨天剛誇完,今天就發現你們還是不靠譜。地裏就算沒種東西,也要定時翻一翻、除除草。


    否則等到要種的時候,就跟開荒差不多。再說了,你這點地算什麽,我都沒看在眼裏,跟辛苦更沾不上邊。”


    徐開棟擺擺手,示意她忙自己的去,他自有主張。


    這次上島,他和兒子最多待三天就要迴去,家裏還有一大攤子事。


    趁這幾天,翻完了這邊的地,還要去把薑雲那邊的也弄一弄。要做的事情大把,時間卻沒多少,自然要抓緊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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