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你的親生父母,薑伯伯他們後來有沒有再打探過,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嗎?”


    徐雨溪按住激動狂跳的心,腦子裏生起了一個瘋狂又大膽的猜測。


    薑雲搖搖頭,“察覺到局勢不對的時候,爸爸媽媽有再嚐試過找人。他們擔心如果那邊成分也有問題,到時我的處境或許會更糟糕,可還是跟之前一樣沒有結果。”


    她和田千裏結婚後,田家為了保險起見,也發動過許多關係,找了挺長的一段時間,最後仍然是無功而返。


    情況未明的親生家庭,在這個局勢下同樣是不定時炸彈。哪怕她知道時隔這麽多年,被翻出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仍然放不下心。


    徐雨溪的聲音無法抑製地顫抖著,“你剛才說楊阿姨來南方出差,具體是哪裏?”


    “a省,怎麽了嗎?”


    她愣了愣,失望地低下頭,“那不是,不在同一個地方。等等!他們有沒有說過為什麽給你起名為雲,是不是有特別的原因,比如身上有類似圖案的胎記?”


    看見對方點頭,她忙不迭地問道:“我能看看你的胎記嗎?”


    薑雲有些猶豫,感受到她眼神裏的懇切以後,最終還是掀起了衣服下擺。


    那片小小的、粉色的雲朵映入眼簾的瞬間,徐雨溪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再也忍不住,滂沱而下。


    找了這麽多年,終於找到了!兜兜轉轉,原來人就在這麽近的地方,原來她們已經相處了這麽長時間!


    “小溪,你這是怎麽了?”


    她的反應讓薑雲也有所感應。盡管無比忐忑,卻還是選擇了遵從心底的意願發問:“關於我的親生父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也許是因為堵在心裏許久的事情,今天徹底地攤開在了太陽底下。她突然發現,自己惶恐的心逐漸變得安定起來,有了嚐試麵對的勇氣。


    徐雨溪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又哭又笑道:“你是我的四姐,是家裏人找了好多好多年的四姐。爸爸媽媽從來沒有想過拋下你,隻是不小心把你弄丟了。”


    即便地點對不上,時間也略有出入,但是那雙和媽媽如出一轍的眼睛,那個跟大家描述一致的胎記,在在表明著,薑雲就是徐家二十年前,在b省被人抱走的徐瑩湖!


    毫無疑問,當初薑雲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依然對楊翩格外親近,就是因為對方有一雙和媽媽相似的丹鳳眼,讓她下意識地覺得可以信賴。


    “我家裏有兄弟姐妹五個,海江河湖溪。可是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溪,隻有海江河湖。”


    所有的一切,其實都發生在徐雨溪出生之前。但是關於四姐瑩湖失蹤的始末,她早已經聽說了無數遍,自然爛熟於心。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胡亂擦幹臉上的眼淚。努力讓自己恢複平靜,並將思緒理順以後,才將故事仔細道出:


    1951年春節剛過,董喬就收到了一封信。


    寄件人是她的大姐。父母常年在海上,顧不了家,董喬算是姐姐一手帶大的。在她心裏,姐姐和媽媽沒什麽不同。


    大姐已經離開家鄉很多年。她是個烈性子,習慣了從小自己拿主意。年輕時,為了嫁給自己的心上人,不惜跟全家人都鬧翻了,最後被鎖在屋裏。


    後來,是董喬找到機會,偷偷拿了鑰匙,半夜將人放走。


    自那以後,她就失去了姐姐的音信。直到幾年過後,才拿到一封不知道轉了多少手的信件。


    原來,姐夫去幹革命了,她便也跟著一直東奔西走,數次死裏逃生。


    奔波的日子持續了好些年。直到1949年,姐姐才告訴她終於安穩下來,並且定居在了b省。


    可惜在第二年,姐夫就因陳年舊傷複發而去世。


    算起來,姐妹二人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見過麵,隻能斷斷續續地靠著信件往返,了解對方的情況。即便如此,感情卻始終沒有變過。


    最新收到的這封信上,隻有寥寥幾句話,卻讓董喬的心都碎了。


    姐姐告訴她,自己得了重病,而且已經被醫生斷定撐不了多長時間。


    她還說,自己並不感到害怕。這麽多年,送走了孩子、送走了丈夫,現在終於等到了和他們團聚的機會,其實還挺開心的。


    如今,對於這人世間唯一的念想,就是想在走之前,再和家人見一麵,希望董喬能抽空過來一趟。


    知道她家裏條件不好,姐姐還隨信附上了往返的路費。


    收到信以後,董喬以最快的速度,開好了介紹信,買到了火車票,帶著丈夫和孩子趕往b省。


    是的,夫妻二人商量過後,把孩子們也帶上了。


    原因很簡單,董喬的姐姐和姐夫雖然曾經養育過幾個孩子,但夭折的夭折、犧牲的犧牲,全部都走在了兩人的前麵。


    後來,他們便把董喬的孩子當作自己的來看待,平時沒少匯錢寄物過來。


    盡管帶著孩子出行艱難,但到了這個時候,無論困難有多大,她都想讓姐姐看一眼他們,也讓他們記住自己有個大姨。


    再加上四個孩子裏,最大的徐海已經十歲,最小的徐瑩湖也已經四歲。平日裏都挺懂事,想來應該問題不大。


    董喬一家抵達b省,和姐姐見麵之後沒過幾天,對方就走了。夫妻倆幫著辦理好後事,便準備返家。


    然而,大概是因為打擊太大、心力交瘁,董喬病倒了。緊接著,老三徐河也遭不住連日的奔波,跟著燒了起來。


    “在招待所休息了幾天以後,大人、小孩的情況都有所好轉,爸爸就帶著大哥去火車站排隊買票,留下二哥幫忙照顧其他人。”


    徐雨溪揪著自己的衣角,神色沉痛,意外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


    “二哥說,當時媽媽和三哥還沒好全,精神不濟,在房裏睡得很熟,他帶著你看小人書。結果,你突然喊餓,怎麽哄都哄不好。沒辦法,他隻能拿了糧票和錢,出去買包子。


    外麵人特別多,又是陌生的地方,他不敢帶你下去,怕被擠散了。於是就約定好,由你從裏麵鎖上,等他買了吃的迴來叫門。可是,等他迴來的時候,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你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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