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吃的是自帶的幹糧,晚飯則是吃的船餐。


    天氣實在太熱了,不管準備什麽吃食,要想放上一整天,都不太現實。


    幸虧在船上隻要吃一頓晚餐、一頓早飯就好,不然花銷實在太大。


    當然,也有人為了省錢,咬著牙想辦法克服困難。可徐雨溪覺得,出門在外,還是要盡量吃好吃飽,不要太虧待自己。


    因而晚飯廣播響起來不久之後,蘇雲穀就熟門熟路帶著人到了飯廳。


    餐食4角錢一份,不要票。大半海碗的米飯,上麵鋪著青菜,還有相當稀罕的“獅子頭”,味道很是不錯。據說,有的時候還會有湯麵可以吃。


    “運氣不錯,雖然沒吃到湯麵,但吃的是肉,不是魚。”她悄悄念叨著。


    雖然自己愛吃魚,可已經能預見上島之後魚蝦不會缺,吃肉才是奢侈。既然這樣,肯定是趁現在能多吃一頓肉是一頓肉啦!


    船餐的分量很紮實,江秀花和鍾軍兩人隻要了一份餐就夠吃。


    徐雨溪自然也吃不完自己那份。她雖然不暈船,可也不敢吃太飽,分了大半米飯給蘇雲穀。


    和愛人並肩坐在微微搖晃的飯廳裏,一邊吃飯,一邊吹海風、看海景,莫名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許多人吃完飯以後也沒走,繼續留在飯廳,找了個靠邊的桌子下棋。


    她心裏悄悄嘀咕著,說句不太合時宜的話,所謂小資生活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吧。


    更別說飯廳角落處還有個空置的舞台。


    她曾經聽人講過,早些年海輪上還會舉行文藝晚會,有文藝表演和電影可看,應該就是在這裏了。


    當然,現在早就已經沒有這種安排。


    等到了睡覺的時候,徐雨溪之前的各種浪漫想法都被打散。


    無他,沒得洗澡,隻能認真地漱過口,擦過臉、脖、手,帶著汗臭味入睡。


    睡著之前,她還在心裏念叨:你臭我臭大家臭,想想也沒什麽大不了。


    伴著起起伏伏的海潮,聽著嘩嘩啦啦的海浪,她竟然睡得挺香,直到被蘇雲穀輕輕地拍醒。


    徐雨溪昨天聽到有人說要去看日出,也念叨著想看,蘇雲穀便掐點將她叫起來。


    其實駐地就在海邊,假如想看日出,隻要起得來,天天都能看。


    他原本有些擔心她起太早,晚些下了船坐車還要一個多小時,到時會扛不住。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支持她。


    海上日出對他來說是司空見慣的場景。然而哪怕見過再多次,每次遇見依然覺得心情激動。


    更何況對於她來說,這個經曆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


    “又沒有鬧鍾,是怎麽知道到時間了的?”


    半夢半醒地被他牽著走出艙門時,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連不小心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了口都沒反應過來。


    “外麵走動的人突然變多了。”


    蘇雲穀打著手電筒幫她照明,笑著迴答道。


    他睡覺向來警醒,很少有睡得非常沉的時候。


    艙房外斷斷續續都有人走動的聲音,但並不算多,直到不久前腳步聲才變得頻繁了起來,顯然是到了某個特定的時刻。


    至於別人是怎麽知道的?要麽是認識守夜的船員,和對方提前打過招唿。


    要麽是有的人睡不著或者不想睡,就等著時間到。


    當然,也不排除的確有人帶著鬧鍾出門。畢竟相比起手表,鬧鍾還是相對常見。


    淩晨4點多,甲板上聚集了許多人,都是為了看日出。


    他們到達甲板時,天色還隱隱有些暗。鹹腥的海風帶著些許涼意撲麵而來,徹底將人喚醒。


    沒過多久,天邊就漸漸浮現出紅暈。人群開始變得安靜,大家都向東而立,舉目遠眺。


    鮮豔的橘色將天空劃開。月光越來越微弱,橘色越來越熱烈,海平麵越來越清晰。


    當晨曦徹底拂去墨色,朝霞滿天,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橘色,美麗得讓人沉醉。


    海麵也被染成了彤色,風起的時候蕩漾著粼粼金光,仿佛鋪滿了黃金。


    遙遠的海平麵上,風景快速變幻著。柔和的光線中,雲朵變成了巨大的、夢幻的畫布,太陽就是畫中的主角。


    最開始,它隻是一條線,慢慢變成一個角,然後是一個半圓,最後徹底展露出自己的風華。


    任何語言和文字都不及這一刻的浪漫。隻有親眼所見,才能感受到日出的溫柔和治愈,絢爛和壯闊。


    這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可徐雨溪覺得自己都清晰地接收到了。


    甲板上的人們開始歡唿,還有幾個年輕人大聲唱起了紅歌,最後居然變成了大合唱。


    突然之間,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被輕輕地握住,又快速地被鬆開。


    徐雨溪迴過頭,衝著身邊的高大男人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看完日出,兩人沒在甲板上多待,又去補了個迴籠覺。等她醒來時,船已經離岸邊沒有多遠。


    簡單吃過早餐,迴到艙房將東西收拾好,又等了半個鍾左右,馬達聲漸漸地歇了,船靜靜地錨在海麵上。


    從甲板往遠處眺望,已經能看見岸邊的椰林和建築。


    沒等多久,碼頭的引航汽艇發出了一聲長鳴,船重新啟動,駛向岸邊。


    經過了二十六個小時的航行,他們終於在次日上午的九點多抵達了目的地。


    “營長,這裏!”


    剛走下客輪的吊橋棧板,蘇雲穀就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他用右手扶著肩上的一擔行李,左手輕輕護著徐雨溪、鍾軍和江秀花,沿著人潮慢慢地走到了軍綠色的吉普車前。


    “張正平,我的通訊員。徐雨溪,我的愛人。”


    看著自以為在隱晦打量來人,實則動作非常明顯的下屬,他額角抽了抽,沉著嗓子做介紹。


    “到!嗬嗬,嫂子好,叫我大平就行。來,營長,你把行李給我。”


    突然被點到名的張正平一愣,下意識行了個軍禮。反應過來以後憨憨傻笑,趕忙搶過上司肩上的擔子。


    將東西放到後備箱以後,他迴到前麵,有些訝異地看了幾眼旁邊默不作聲的婆孫二人。


    隻聽說營長要帶嫂子上島,沒聽說還有其他人要來啊?看年紀,這是營長的媽媽和侄子?


    “這是一營長鍾大偉的媽媽和兒子。”


    蘇雲穀剛才本想接著介紹兩人,結果被他的一聲吼給打斷了,這時正好補上。


    “這可真是巧,那咱們現在就算人齊了。”


    張正平前幾天接到自家營長的通知去借車接人時,同時也收到了將隔壁鍾營長家屬一並接迴的消息。


    原本還想著對方不識字,他不識人,估計沒那麽快能找著。隻能靠這輛軍車和這身軍服等著對方找上來,沒想到這就已經到了麵前。


    出了碼頭,車沿著海邊公路行走,不時可見大海、漁帆,是和五禾市截然不同的風景。


    走了一段時間之後,路開始變得蜿蜒曲折,時而還有懸崖峭壁。


    九曲迴腸的山道上,車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盤旋穿梭,車底下時不時發出“吱——吱”的急刹聲,嚇得坐在副駕駛的江秀花閉著眼睛驚唿連連。


    不知道是不是驚嚇太過,她居然沒有暈車,實在是神奇。


    小豆丁鍾軍這時候膽子倒是挺大。


    他被蘇雲穀牢牢地按住,兩隻眼睛骨碌碌地轉個不停,不時還發出陣陣笑聲,讓張正平直誇“虎父無犬子”。


    徐雨溪也覺得不怎麽害怕,反正他會護著她。


    車窗外是連綿不斷的樹林,拂麵而來的風裏帶著草木的清香,讓她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也許是因為做足了心理準備,也許是因為本身的期望值就不高,當車停在駐地門口,看著眼前的樓房和小院時,她居然覺得條件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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