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湟州,風聲蕭蕭,落葉片片掉落。


    大片的落葉跌在李孝忠肩頭,他沒有搭理,他望著營地裏的隊伍,深吸一口氣。近千人駐紮在山坳之間,以羊皮帳搭建成簡陋的營帳,彼此之間頗為鬆散,不過這才是常態,蕃人為何不堪一擊,正是因軍紀不嚴,縱使李孝忠也無法在短短時間內更改。


    隨著李孝忠望去,一處羊皮帳坐了十多人,而他麾下的弓箭手,赫然也在列。


    陳未盤膝坐在羊皮帳邊上,手中不斷撥弄的熬煮的湯食,因劫掠了整個平薛部族,他們將幾個鐵鍋也打包拿走。此刻這鐵鍋內熬煮著羊肉,雖隻有一些青鹽為佐料,但依舊散發著噴香的氣味。


    一幹饑腸轆轆的奴隸,嗅到這氣味,腹部頓時發出咕咕作響的震動。看著那鍋熬煮的羊肉湯,奴隸們忍不住舔舐幹裂的嘴唇,卻無人敢於動手,他們都知曉這是弓箭手的食物。


    在陳未左右,分別擺放著幾塊打來的柴,鋪上了一層秋葉,有幾名弓箭手就坐在其中。望著李孝忠歸來,陳未連忙起身招唿道:“李軍使,快入座,就等你了。”


    其餘人聽到陳未的話,也急忙起身,朝李孝忠望去,而後略微躬著身招唿著。


    李孝忠對著幾人頷首示意,隨後選擇了一個空著的位置,坐了下來。因前不久襲擊平薛部族,李孝忠身上還有著傷勢,隻是他性子強硬,除了宋炎之外無人能看得出來,他小心翼翼的調整了一下腹部的位置。隨後望著陳未幾人道:“宋軍使何在?”


    陳未忙道:“宋軍使還在忙活,是否要將他喚來?”


    聞言,李孝忠擺手道:“不用。”


    說罷,李孝忠就坐在原地閉目養神,他知曉按照這些時日的進度,蕃人定已知曉他們的蹤跡,未來怕是有一場苦戰,而如何迎戰才是現如今的當務之急。他們身在崇山峻嶺之中,雖長途跋涉極為艱辛,但亦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依靠地利,來迎擊蕃人。


    而如何迎擊就是一個需要好好琢磨的事,如今他們可戰之人,看似有七八百人,其中有四百多人是跟隨擊破平薛部族的奴隸。這些奴隸曆經一番血戰之後,倒是戰力好了許多,且軍紀也隨著這些時日的變化,比初期也好上了不少,唯有平薛部族的奴隸,還需一番考。不過,李孝忠知曉要將這群奴隸,也變為自己人才可。


    而如何變成自己人,單一的恩威並施是無用的,唯有激起他們對襲來的蕃人生戶,生起同仇敵愾之心才可,但這談何容易,這些時日不斷思索,李孝忠始終無法得出結論。最終他不由搖了搖頭,若是劉都頭在此就好了,隻要有他在,何須自己動腦,隻要按照劉然的行事就可。


    想到這裏,李孝忠索性不再思索,既然想不出答案,何必再自尋煩惱,等待追兵襲擊再說。


    恰好這時,宋炎等人抱著一捆新砍的柴,來到了此地。這些柴大多是濕的,並非幹柴,雖也可燃火,但煙霧極大。把柴火放在地上,,宋炎也坐了下來。


    李孝忠看著宋炎,渾身皆是汗水淋漓,他知曉對方的傷勢也未好的利索,不由關切道:“宋炎,可好?”


    宋炎搖頭道:“無礙。”


    陳未立即從鐵鍋舀出一碗湯,端至宋炎麵前,“宋軍使,先涼一會。”


    “明日,由你來開路,我在後方如何?”宋炎望著李孝忠說道。自從進入深山之後,他和李孝忠便各司其職,一人在前方開路,一人在後方維持秩序,正因有二人協同,這支隊伍才能變得完整。隻是如今隨著時間增長,在後方的隊伍會越來越危險,隨時可能遭受追兵的襲擊。


    而李孝忠是絕不容有失,這支隊伍如今還未瓦解,正因有他的存在,因此,宋炎才有這個提議。


    宋炎的好心,李孝忠何嚐看不出來,然而他還是搖頭拒絕了,“明日你在前方開路,我在後方,若是有追兵到來,我也可帶人解決,你隻需在前方開路就好,其餘的都有我。”


    “可......”宋炎還想要說什麽,被李孝忠打斷了,他自信道:“些許蕃人,我還不放在眼裏,等待對方大隊伍的到來,你再轉至後方。”


    麵對李孝忠的強硬,宋炎也隻能默認,這些時日和對方相處,他深知眼前的執拗,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更改。


    “好了,先吃東西。”李孝忠端著自己的碗,對著熬煮的羊肉湯,喝了一口,露出愜意的神色,能夠在長途跋涉喝一口熱湯,絕對是一種享受。


    .......


    翌日清晨。


    山林中露水還未幹,眾人就紛紛起身繼續翻山越嶺。


    (


    李孝忠帶著自己的麾下,還有巴欽德等人在後方維持秩序,共有數百壯丁,這些人背負弓矢,手握長槍在後方護衛,也因有了他們,這支長途跋涉的隊伍,才未曾出現亂子。


    其中大部分奴隸也將李孝忠等人視為主人,隻要跟隨李孝忠,他們就可獲得賞賜,這與先前的卑微截然不同。在蕃人手底下當奴隸,他們過的十分艱辛,蕃人自身受限於資源的窘迫,骨子裏有著遊牧民族的蠻橫,弱肉強食就是他們信仰的法則,無絲毫溫情,這也令他們從上至下皆仰慕強者。


    李孝忠毋庸置疑是一個強者,最重要的他還是一個大方的強者。


    而這就足夠令大部分奴隸為他們賣命,更何況嚐到甜頭的奴隸,也不想迴歸以往的日子,奮力殺敵,換取的卻隻是鞭撻,而不是賞賜。


    眾多的後勤,讓背運的人腳步十分沉重,雖有馬匹,但陡峭的山路,還是得依靠人力才行。隨著馬匹和眾人的沉重的步伐,不時就會有不牢固的石塊被踩落,踩落的滾石發出簌簌聲,滾落至山穀之中,受到這番震動的馬匹,忍不住受驚的躍起,手持韁繩的奴隸還未反應,就被馬匹帶動身子朝前衝去。


    狹小的山道頓時被驚唿所充斥,他們察覺後方襲來的馬匹,紛紛想要朝兩邊跑去,躲開馬匹的衝撞。


    然曲折的山道,限製了他們的步伐,一時間不少人被馬匹所衝撞,發出痛吟。


    直至一名壯碩的奴隸出現,勒住了馬匹的韁繩,才將這鬧劇停下。


    見戰馬被製止,眾人忍不住鬆了一口氣,而就在他們剛想去為這名製止的蕃人發出讚揚時,有人伸出腦袋對著山道外沿看了過去,隻見那裏隱約出現人影,赫然有幾十道之多,他們穿著漆黑的甲胄,在山林中如履平地。看到這身影,那人唿吸一滯,這些時日裏,他們早對自己隊中穿甲胄的人,十分清楚,而這陌生的身影,隻有一個可能。


    “有敵!”


    適才看見這鬧劇的李孝忠,心中閃過不知是驚還是喜的情緒,迅速朝山路外沿看去。


    隻見下方的山林間,升起一陣狼煙,顯然這是在招唿著別人。


    “什麽?有敵人來了?”


    “敵人來了!”


    “快逃,快逃敵人來了!”


    在最後方的隊伍,有不少是體力不支的婦孺,他們一聽有敵人來了,頓時驚慌失措了起來。不少人顧不上狹小的山道,直接就朝上方跑去,其中不少是運著後勤的壯丁,他們仗著體力,徑直就奪路奔逃。山路本狹窄,他們一跑起來,就令前方容納的隊伍變得擁擠,不少婦孺被這些成年男子撞到地上,被人踩踏,一時間隊伍就出現了動亂,有人跌倒,有人被推擠,亦有人發出怒罵,還有哭喊聲,夾雜在一塊,一副亂哄哄的景象。恐懼的情緒如同瘟疫一般卷席而去,使得隊伍更加混亂。


    “都不要慌,何人慌亂就死!”巴欽德手持長槍,想要維持秩序,對著隊伍大喊一聲。


    然而此刻亂成一團的隊伍,何人會聽他的號令。


    縱使他為人兇悍,但此刻事關身家性命,任何人都不會聽從號令。甚至有壯丁為了跑的更快,徑直將前麵攔路的人,一把就推向山道外沿,被推出山道外沿的奴隸,發出驚懼的大叫,就摔在了山穀裏,這讓眾人的恐懼更深,混亂的更厲害。


    李孝忠看著這亂象,怒罵一聲,就對著陳未道:“你帶著二十人去製止暴動,若是有不聽者,殺!”


    “是。”張未得到命令之後,就帶著身穿甲胄的奴隸,氣勢洶洶的就朝那群惹出亂子的隊伍而去。


    得到命令的張未,應聲前去,他們各個都是身經血戰的勇士,更是手持武器,隻是一個衝擊,隊伍就從中分開,任何人都不敢阻攔,霎那間出現一條通暢的道路。穿過人群的張未等人,直接奔向適才推擠的幾名奴隸而去。


    那幾名奴隸還在不斷奔跑,但跑著跑著隻覺身後突然一片寂靜,這讓他們心生惶恐,不由自主轉頭看了一眼,就看見殺氣騰騰的張未等人向他們衝來。


    一看幾人的架勢,幾名奴隸腳步一軟,竟然跌足摔在地上,迅速被張未幾人追上。


    幾名摔倒的奴隸,連忙翻過身坐在地上,雙手抱拳欲要開口求饒,然而張未等人哪有空閑聽奴隸求饒,直接手持長槍對著幾人一捅,銳利的長槍在幾名奴隸驚懼的眼神中,輕易穿透了他們的胸膛,並且隨著張未幾人的使勁,槍尖在他們的胸膛內攪動。而後再一拔,鮮血帶著殘碎的肺腑,在他們的甩落擲於後方恐慌的奴隸身上。


    “誰敢再生亂,殺!”


    張未等人在一幹奴隸麵前將幾人捅死,發出殺氣騰騰的怒吼,引的一幹慌亂的奴隸,紛紛停下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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