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宦官走了,帶著一堆賄賂的東西走了。


    雖不多,但他的心情很美妙,甚至走的時候,還在哼著勾欄小曲。


    離開之後的李宦官不知他的到來,令青山寨掀起了一陣狂風巨浪。


    因其代表著童太尉的態度,此刻的青山寨上下,對劉然皆為之敬畏,能夠被李宦官那等人物所重視,說明了劉然的身份,和他們已有天壤之別,無論哪個時代,權柄重是令人敬畏的,更不用說在北宋這個階級異常森嚴的時代。


    就連辛興宗對劉然都是不敢多加得罪,更別說鄭科,或是其餘弓箭手了。


    在這些時日中,隻要劉然所過之處,都是敬畏的神色。這種感覺,讓劉然也忍不住有一絲享受,他撫摸著手背上被刺下的字,慶州第一軍第玖指揮,這些字因用特製的藥水,若非以相應的藥水去除,將會終生攜帶。他看著手背上刺下的字,微微歎了口氣,權力的滋味的確是讓人迷醉,縱使是他,在這幾日眾人的敬畏當中,都有一些飄飄欲仙,更別說別人了。


    但也因如此,劉然才未曾沉迷其中,手背上的字跡,時刻提醒著他昔日的身份,這個身份他並不以恥,而這才代表了他曾是何種人,未來也要是何種人,不會因別的軍職,或是別的而更改。


    因眾多新招刺的弓箭手,兩個指揮分別在別處,開始了入指揮的儀式。


    聽著鼓聲,劉然也徐徐朝鼓聲而去。


    在他到達時,已有眾多人在此等候,還有不少弓箭手悉數前來。


    花鐵望著劉然,心中極為忐忑,他之前是如何對待劉然,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然而如今的劉然,隻要一句話就能讓他身死,想到這裏就讓他不寒而栗。最終他忍著懼意,小步走到劉然身邊,拱手討好道:“劉都頭。”


    看著新招刺的弓箭手的劉然,察覺身後有人叫自己,隨即轉身才發現是花鐵,見對方一副討好的笑容,劉然故作冷意道:“花都頭,有甚事。”


    察覺劉然的冷意,花鐵兩股戰戰兢兢,隻覺得頭皮發麻,顫聲道:“劉.....劉都頭。”


    見花鐵支支吾吾,劉然繼續冷聲道:“花都頭,尋我何事。”


    “劉....劉都頭,這這是我的,”劉然的冷意,好似一柄尖銳的槍尖,狠狠刺在花鐵的胸膛,他咬緊牙關,使得自己不會因恐懼而逃跑,而後伸出顫栗的右手,在他的寬厚黝黑的手掌中,赫然有一錠失了光澤的銀子。


    劉然看著對方,平靜的伸手去拿了過來,把玩了一會,依照經驗斷定這是一錠五兩的銀子。他看了一眼被驚懼所布滿的花鐵,略帶笑意道:“花都頭,不料你竟有這麽多的錢,不知這是從何而來,又還有多少呢!”


    看劉然接過後,花鐵還來不及鬆口氣,再度聽到對方這般說,頓時心中一窒,連連搖頭道:“這....這是我從慶州帶來的,劉都頭說不得貪汙,我就沒貪過了,還將原先貪的還迴去了。”


    聽著花鐵的話,劉然細細看著手中的銀錠,沒有說話。


    花鐵見劉然不吭聲,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剪成指甲蓋大的銀子,遞了過去,花鐵帶著哭腔道:“這.....這是我最後的行當了。”


    (


    劉然再度接過這指甲蓋大的碎銀,看了一下是扁的,但還沒說話。


    不說話的劉然,在花鐵看來是最為恐怖,未知的不安,促使他雙膝一軟就要跪了下去,而就在他即將跪下時,劉然一把抓住了他。


    “花都頭這是作甚,”劉然笑著看著因懼怕而胸膛劇烈起伏的花鐵,冷聲道:“站直了。”


    花鐵聞言頓時站直,緊張的看著劉然,哪怕在這寒冷的二月,他也有種要流汗的錯覺。


    拿著指甲蓋大的碎銀,劉然將五兩銀放在對方的手掌中,平靜道:“你我仇隙,既往不咎,但若是被我知曉,你有欺淩他人之事......”


    劉然話未說盡,花鐵儼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道:“不敢,不敢。”


    “不敢就好,”劉然看了對方一眼,見花鐵如釋重負,平靜道:“歸隊,鄭指揮使快來了。”


    說罷,劉然便轉身離去,留下喘著粗氣的花鐵。


    花鐵看著劉然收下自己的碎銀,不禁笑了笑,劉然素來重信義,隻要對方說出口,斷然不會反悔,而且還收下了自己的銀子,這讓他一陣歡喜,便趕緊歸隊,不過也深深記下了劉然的話,他知曉一旦若是自己再犯,那以劉然的性子,絕不會放過他。


    對於花鐵的插曲,劉然並未在意,得勢便報仇自然是快意恩仇,但此等事是遊俠所為,他日後仇怨不會少,能將仇人變為手下這等器量,才是他要有的。昔日劉邦被雍齒背叛,氣的生了大病,最終封侯時將其第一個封賞,所欲何為,便是他的器量已超越私人恩怨,若是他想要有所成,便不能盯著這一點,快意恩仇固然好,非他的道路。


    而敲打一番的花鐵,劉然實則也在敲打自己的器量。


    隨著時間流逝,眾多弓箭手也如數到達。鄭科也緩緩站在最前方,他望著五百人的指揮,尤其是最前方的劉然,心中格外複雜,僅僅一年光景,為何會變成這樣?他有些想不通,不過想不想通也不重要了,他隻知道自己這名指揮使,如今也要看劉然的臉色才行。


    鄭科本打算隨著最初的想法,讓眾多弓箭手廝打一番,然後再以個人武勇威懾,但如今有了劉然,以及唿延通這名悍賊,讓他又是一陣遲疑,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做了,想到這裏,他望著劉然道:“劉都頭,你且過來。”


    一聽這話,唿延通望著鄭科穿上了甲胄,手持雙刃矛,緊了緊著手中鐵矛。


    鄭科本人武勇也非凡,更是戰場廝殺出的,他立即有所察覺,一眼便看見劉然身後的唿延通,臉色不禁變的有些難看,又是這悍賊,他再怎麽愚蠢,也不會對劉然動手。


    劉然僅僅轉身對唿延通看了一眼。這名被整個青山寨視為悍賊的暴徒,立馬露出憨厚的笑容。


    見唿延通被安撫,劉然這才徐徐走上前去。


    鄭科喉間變得十分幹澀,擠出了幾個字,“劉.....劉都頭。”


    劉然一臉平靜道:“拜見鄭指揮使。”


    看著臉色平靜的劉然,鄭科強撐笑臉道:“劉都頭,有何看法?”


    身在隊中成為軍使的張介,望著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那個昔日飽受欺淩的少年,成為了整個青山寨再也不敢欺淩的人,甚至不僅僅是他自己,而是讓第玖指揮,也不用飽受欺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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