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指著劉然,對朱平道:“此人找你。”


    朱平轉身望著劉然,有些疑惑,他從未見過此人,不知為何來找他,拘束的點了點頭,卻不知從何說起。


    察覺這位木匠的性格,劉然主動接話道:“我名劉然,如今正是耕地之時,前來尋你製一農具。”


    聽劉然這話,朱平這才解惑,不善言辭的他,隻是朝劉然點頭道:“好。”


    見二人搭上話,李雲便擺手趕人道:“你二人自行解決。”


    劉然與朱平拜別李雲後,便跟在李雲身後,前往別處。


    行走在朱平身後,劉然臉色平靜,而朱平似乎有些不自在,便慢慢的與劉然齊行。


    一時間竟有些磨蹭,幸路並不遙遠,不多時便來到一處木屋,朱平打開屋子,屋子不大且簡陋,以及一張床之外,唯有一些木匠工具,隨處可見。


    朱平不吭聲的來到屋內,望著劉然什麽話也不說,隻是直直盯著他。


    被這直勾勾的視線所盯著,劉然拱手道:“不知如何稱唿?”


    朱平沉悶道:“喚我朱平便可。”


    “朱平,你可曾製過踏犁?”劉然望著朱平,見他額頭旁側有一道刺青,以發絲所裹住,顯然並不想讓人所見,便隻是瞥了一眼,就將目光轉移。


    踏犁,乃是宋初廣南路所產,概因地勢偏僻多山水,樹根盤繞,少牛,便盛行這踏犁,太宗趙光義下令推廣,從南傳北,已被絕大多數北方百姓所接受,故朱平極其熟悉。


    朱平點頭道:“做過。”


    “做過便好,”劉然點了點頭,又朝朱平道:“可有筆墨紙硯?”


    朱平連忙動身,在那一堆雜亂的工具當中找出筆墨紙硯,在宋代木匠皆有繪畫圖紙的習慣,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營造法式,而青山寨便是由朱平與其餘木匠事先繪圖,再修繕。


    而朱平留在了青山寨中。


    拿過筆墨紙硯,劉然低頭迴憶了一下,而後拿著不熟練的毛筆,在粗糙的黃紙上依照記憶裏,繪畫出後世改良過的人力犁。


    人力犁因地製宜,在後世近代,耕牛不缺也未曾廢棄。


    圖紙畫好,劉然吹了吹墨跡,將其遞給朱平道:“且看看。”


    接過圖紙,朱平眉頭微皺,他在廂軍中製過許多踏犁,故對此極為熟悉,而今日圖紙所繪之物,與他平日所做,細微處有所不同。


    雖有疑惑,朱平卻未多言,而是拿起了工具,將劉然晾在一邊,自己開始依照圖紙開始製作了起來。


    聽著嘈雜的聲音,劉然也在一旁仔細的觀看了起來,精湛的木工,似乎刻畫在朱平的骨子裏,對任何尺碼都極為清楚,無需多衡量,便能心算出。


    踏犁並不是多精湛工具,隨意一個木匠皆可製作,在朱平手下,不過短短一時辰便做好,其中最花費的工序,便是木材,而這都由劉然所幫忙。


    安裝好犁箭,踏犁便完成了。


    望著完成好的踏犁,劉然朝朱平微微一拜,從懷裏掏出一兩碎銀,麵對這情景,朱平一愣,最後還是不自在的伸手接了過去。


    劉然拱手道:“還請再打造三副,其餘差額先賒欠,來年在還,稍後若有人來,還請將此犁交給他們。”


    朱平再度愣神,感受手中握著的碎銀,還是點了點頭道:“此為農具,若是為耕種,可賒欠,來年與利息一並還債。”


    聞言,劉然扛起了人力犁,試了試重量,約莫四十斤,與後世那十來斤的鐵質人力犁,差距不小。


    與朱平拜別後,劉然便扛著人力犁離開了此地。


    匆忙趕路,一直走了十多裏,來到張平亮處,叫了他一起前往梁護那。


    二人一同行走,不多時便望著梁護手背對陽光,麵朝土地,一鋤一鋤的挖掘,劉然放下人力犁,高聲大喊。


    聽著劉然的喊聲,梁護放下鋤頭朝劉然走來,望著他手中的東西,隻覺得與曾經所看的不同,便皺眉道:“踏犁?”


    劉然拿過人力犁,對梁護道:“試試這個。”


    梁護點頭,沒有多說,便與張平亮二人開始。


    田地裏,劉然雙手袖子高高挽起紮在胳膊上,他手中扶著一個木製物件,此物形如匙,長六尺許,正是人力犁,在他前方則是梁護與張平亮,有根粗壯的木藤所纏繞,如同一頭老牛一樣,在前麵拉動踏犁。


    隨著三人前行,踏犁在田地裏出現一道深半寸的痕跡。


    時為午後,三人沉默不言,隻是一直拉著犁,張平亮若是累了,便由他扶著把手,讓劉然在前麵拉,再次是梁護與張平亮交換。


    一下午時光,便在三人交換中度過,隻是一下午時光,便開墾了數畝地,比平時三人用鋤頭快了許多。


    勞力多時,三人稍作歇息。


    張平亮坐在田裏,望著開坑出的田地,興奮道:“劉然哥,你這物件果真比我等挖的快了許多。”


    望著開坑出的田地,深不過半寸,約莫三四厘米,劉然點了點頭,雖名為開墾,不過就是開荒而已,頭兩年都是生田,後幾年才是熟田。


    雖是如此,卻也比匆匆挖個坑,而後播種要來的好多了,昔日王厚在蘭州招刺弓箭手,畝產0.09石,絕大部分因土地貧瘠,但亦有未曾開墾的緣故,隻是挖個坑就埋下種子,致使弓箭手逃亡者絡繹不絕,隻因窮困不得已。


    望著天色距離黑夜還有些時辰,劉然朝張平亮道:“你去將那些人叫來,讓他們看看這場景。”


    說罷,劉然便起身與梁護繼續開墾。


    聽著劉然的話,便動身將蔡崇等人叫來。


    等蔡崇幾人來此,便看見劉然與梁護二人拖著人力犁,在田地裏開墾,所到之處翻起一道被犁出的道路,縱使不如耕牛所犁,比起人力要強上不少。


    曹鳴等人看到這場景,心熱不已,想開口詢問,又有些難以啟齒,劉然察覺幾人到來,高聲喊到道:“此犁還有三副,你們可前去營田司處,找一名為朱平的木匠,報上我的名字,便可。”


    耳邊清晰聽見劉然的話語,曹鳴幾人麵麵相覷,最後朝劉然遙遙一拜,便轉身快步離去,這時代因營養不足,夜盲症者數不勝數,尤其是弓箭手,窮困潦倒,有上頓沒下頓,更有不少人有夜盲症,因此他們不敢多做耽誤,這裏距離營田司,尚有十多裏地。


    十多日時光,距離半月之期,隻剩下二三日,這十人中隊的田地,基本開荒完成,每人隻剩下十多畝,這點田地看似多,卻比一開始的百多畝,要少的多。


    曹鳴躺在集體屋子當中,望著漆黑一片的房梁,忍不住笑出了聲,雖然眼前一片黑暗,但他似乎看到來年收成的時候。


    待到兩年過後,便可將家人接到這裏。


    想到這裏,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處,自從來到這湟州,那裏一直有所空缺,兩年日景很長,卻也不長。


    劉然聽著眾人的笑聲,則沉默不語,胳膊墊著頭,在思索著什麽。


    第二日,天未涼,十人便匆匆起床,朝田畝而去。


    .......


    青山寨遠方,一群數百賊匪,潛伏在山林中,他們手持弓弩與武器,目露兇光,而他們所看向的地方,正有一支宋人的隊伍,身後押送著貨物。


    那賊人頭目,望著越來越近的宋人,吞咽口水,朝身邊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低聲詢問道:“此事,真不會牽動那青山寨的弓箭手?”


    男子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朝頭目笑道:“這些時日,那青山寨弓箭手正忙於耕種,又有何空隙,來插手這事,盡管聽我的話。”


    頭目聞言,便收了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態,再度露出兇悍的表情,而後振臂一揮,便帶領這數百賊匪,魚貫而出,朝那不知所措的宋人隊伍襲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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