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武進在一家老少的陪同下在廳堂跪接聖詔。


    身著紫色宦官錦袍的顧上監操著公鴨嗓好不容易念完了冗長又不知所雲的聖旨,才把聖旨遞送給武進。待武家眾人叩謝聖恩後,武進站起並將手中詔書遞給身後的鐵衛,而顧上監則殷勤地上前施禮祝賀。武進一邊攔著顧上監施禮,一邊將手中一疊商號兌票塞在上監早已抄在袖子內的手中,陪同接詔的武父也對內監辛苦來家中傳詔表示了感謝,並禮送至院門前。


    上監要感謝,隨行的宦官和禁衛也要表示一下,誰知道以後哪一位可能就會成為宮內的權勢人物,到那時候也許平日的善緣用得上。薑伯早就準備好了幾個布荷包,裏麵裝著二十枚銀幣。上監一行人上了馬車,歡歡喜喜地趕迴宮裏。車上,顧上監的貼身小宦官黃兒郎心急地打開了荷包,閃亮亮的銀幣倒在手中沉甸甸的,還有一顆拇指大的白色珍珠。黃兒郎見到這麽多銀幣的時候並不多,不禁發出“哦”的一聲感歎。


    顧上監伸手在黃小宦的後腦上抽了一巴掌,說:“你一個小侍從也能得這麽多是借了本監的光。也是武家豪闊,對待咱們這些宮中下人也大方,不像有的人家拿幾個銀幣就大發了。”


    黃小宦好奇地問:“上監,武家那位老大人看著就慈祥,武太保也和氣,可不像別人說的那樣兇狠霸道。”


    顧上監白了黃小宦一眼,說:“小崽子,你才幾年的道行,要是連你都能看出來那還叫權貴麽?這些權貴哪一個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武家父子好一些也不會是好惹之輩。老武大人隨侍高祖多年,謀劃廟堂之事都是小菜;那小武大人手握檢校司之權監察百官,手中還有戰力很強的神機軍,據說家中私軍都有萬人。雖然小武大人一向和氣,可得罪他之人隻怕死得會更慘些。”


    “不是聽上監說,就我這個小侍從哪裏知道這些。可聽說聖人之前一段時間都不願召見,還有人說小武大人已失了聖心。”


    “小崽子,就你這張破嘴也敢提聖人?記住,以後聽到什麽不要跟著瞎說,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本監一樣容得你。小武大人隨聖駕出征,那是家中獨苗就敢冒死以百騎衝萬陣,如何不得陛下榮寵?更不要說後來執掌檢校司、幣法司,那可是陛下的孤臣,所以說誰失了聖恩我都不懷疑,偏就是小武大人絕無可能。不信你個小崽子就看著,這趟聖詔一出,小武大人必定會再平步青雲的。”


    “必如上監所言。不過,這袋銀幣裏的那顆珍珠是作何用?”


    “沒見識。要不怎麽說武家是這幾年最得權勢的新貴,人家哪件事都做得體貼,不像你我這樣的也就在宮裏混個死活。等過幾年你當了內監,腰帶上必要綴上一顆珍珠不是?宮裏有等級的內監原來都會給珍珠繡綴,可這幾年月俸消減,就不再給了,到時你可得自己花銀錢置辦。就這一顆市價也得十貫以上,就是給你那時用的,好能時時領情啊。”顧上監笑說,小宦官則一臉恍然的表情。


    送走了顧上監,武進和父親迴了內堂。


    武父對武進說:“還好這次陛下隻是賞了些器物,沒再給你升爵。二十幾歲的伯爵已經是少見了,要是再封侯可就更成了眾矢之的。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怕也是必然。”


    武進也無奈地說:“阿耶,您可盼著我點好吧,希望陛下也能放我一馬,少給些這樣負累人的名聲。作為臣子最大封賞也不過是國公,我離著封無可封就差兩步。唐後五十多年來,中原稱帝的都不止二十位,一個國公又算什麽,其實隻是毫無實權的虛名罷了,即使給塊封地權柄尚不如一地節度使。”


    武父則瞪了武進一眼道:“慎言!”


    武進苦笑說:“這不隻有咱們父子倆麽,有旁人我斷不多言。對賞賜也定然隻是表現欣喜萬分,就像這樣的……”武進做著誇張的萬分欣喜的表情。


    “都是成親的人了還那麽頑皮!為父得迴去再揣摩下陛下的想法,也得想想你說的以後的事。你也早些迴去陪梅兒,我和你阿娘還盼著抱孫兒,你們也多努力些。”武父轉身踱著方步迴了書房。


    武進知道父親是想好好消化下剛才的對話,畢竟這樣重大的選擇對他們來說也算是第一次,心裏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很正常。再說武父為先帝謀劃了多年,現在終於到了要為自家謀劃的時候,要多花些心思也正常。


    迴到院子,舒香卻已經走了,隻有梅兒還在繼續繡著手帕。手帕上的圖案已經繡好了,一小片藍白色的水麵上漂著兩隻漂亮的鴛鴦鳥,相互恩愛地依偎著。


    武進悄悄地坐在了梅兒對麵的大理石墩上,卻見梅兒的頭抬了起來。


    “小心別刺破了手。就怕嚇到你,才悄悄走過來。”


    “你呀,傷還沒好就到處走。我早聽見你走過來了。”


    “那是我故意發出聲音,輕身的功夫我在軍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娘子,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就是之前說好迴家我們就那什麽的事。沒想到這迴受傷誤事。要不就今晚把正經事辦了。”


    “夫君說的是何事?”


    “就是那事。剛才父親說他和阿娘等著抱孫兒,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盡點孝心?”武進腆著臉笑嘻嘻地看著梅兒。


    聽懂了武進的話,梅兒一張俏臉騰地紅了,拿繡花繃子遮住了臉。武進用手輕按下繡花繃子,看著梅兒這幾天瘦出的尖下頜,又是心疼又是憐惜。看看四下無人,將梅兒拉過來,按著她坐在腿上,又把頭靠在了梅兒胸口,感受著從溫軟酮體上傳來的溫暖和幽香。


    看著武進癡迷一樣伏在胸前,梅兒又好氣又好笑。成親一年了,他倆即使獨處時最多也隻是擁抱依偎,這個死心眼的郎君舉止從來都不過分。其實她也知道,他這是在忍耐,她一個女子都覺得備受異性誘惑,夫君是個正常男人的話如何受得了這樣節欲。


    看著夫君剛毅的側臉,梅兒又想起了那天遇險時的情景,那時夫君將軟甲脫下又硬給她穿在身上的情景不知迴想過了多少迴。對女子來說,男人才是她的天,是她活在這世上最大的牽掛。眼中閃出淚花,軟軟的小手輕輕地撫過他的肩膀,生怕觸得重了又讓他疼起來,女子的眼淚總是會由感而生。


    正在感懷中,冷不防一隻鹹豬手突然攀上了她的胸口。眼淚沒了,隻剩下有些錯愕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反應過來的梅兒,手從輕撫一瞬間就落在他的腰間狠掐了一把,聽著武進在她懷裏哼唧了一聲,又覺得下手重了,忙又幫著他揉了揉。武進卻沒有把手拿開,反倒挪向了另一邊。


    使勁拉他的手,可她的力氣哪能拉拗得動武進,又不敢下死力氣拉扯,又怕扯到了他的傷口。眼見沒了其他辦法,梅兒趕緊抬頭看了看院門,看清楚沒人才長歎了一口氣,小聲央求道:“夫君,讓別人看見妾身就不用活人了。咱們還是迴臥房去吧,實在太丟人了。”武進抬頭看見梅兒央求的焦急表情,不禁得意大笑,將梅兒橫著抱起就朝臥室裏走去。


    梅兒輕打了幾下都沒有打開武進的手,隻能隨著他進了臥室。


    進了臥室,武進卻沒有更進一步,而隻是擁住了她,找到她又羞又氣嘟起來的小嘴。隻是一個深吻,便讓梅兒全身沒了力氣,軟軟地靠在夫君身上。轉而又想到他身上的傷,掙紮著要從他的懷裏掙脫,卻怎麽都掙脫不開,隻能用大眼睛狠狠地瞪著武進。


    武進哈哈一笑,在妻子的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


    羞惱地推開了夫君,梅兒一邊下意識地用布帕擦著並不存在的口水,一邊囁喏地說:“夫君,我們已經成親一年多了,妾身不知你是如何忍耐的,直到今日才露出好色的性子。雖然妾身知道你對我用情深厚,但心裏還是有些惱火的。我畢竟隻是個婦人,不可能對夫君還沒成親便被人搶了心也無動於衷。女子嫁人便是依靠,既然已經嫁你,生死都會隨你。但你也要答應妾身,不可處處留情,遇到難處時妾身是第一個幫你分擔的人。”


    “為夫知道你賢惠,這一年來委屈你了。以後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不要稱妾身,要說‘我’。夫君我從不認為女人是男人的附屬,本也是獨立的人,和我是平等眷侶。你不僅是我娘子,還是武家未來的當家主母,在外麵那些俗人麵前循禮,獨處時就不用了。娘子,你可知道我夫妻二人前世也有情緣,你本是神仙從我身上取下來的肋骨。所以,這輩子我便在茫茫人海裏苦苦尋你,隻是沒料到被四位老人家提前為我找到了。”


    “夫君何事也變得油嘴滑舌。不管是肋骨還是大腿,妾身才是正室,偲嫿公主最多也就是你的肋骨。”


    “哈哈,你說大腿就大腿,就算我是獨腳鬼也會尋到你。”武進拿起梅兒柔軟的小手,不顧她的輕微反抗,放在心口位置。


    “怕是夫君與公主獨處時也是這樣說。母親說男人嘴巴都抹了蜜糖,都隻會揀擇好聽的說。”梅兒笑著。


    “夫君可不是那樣的人。我倒是聽說有些男人前世丟掉的肋骨不止兩根,有的幾乎把全身的肋骨都丟了,所以喜歡了一個又一個,甚至有時連別人的肋骨都要搶過來啃上一陣。但你夫君不是這樣的人,我這輩子隻要補齊丟掉的兩根就好了,別人的肋骨我才不稀罕。”武進笑嘻嘻地說。


    “夫君越說越不像話了,看我進宮時不告訴公主妹子去。公主和我說,你們是前世的緣分,所以才會今世相遇。她看不上塵世間的其他男人,就算皇族的也不行,也隻能嫁你。其實她人很好,困在宮裏不得自由也怪可憐。妾身其實並不羨慕她是公主,也不如何妒忌,反倒是更同情她。她能些嫁來武家也許還是好事。”


    看著梅兒提起沈冰雲時臉上一幅著實可惜的表情,真不知要是沈冰雲這時見到會作何感想。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們要先把武家經營好。母親說你對生意學得很快,她要把家裏部分生意轉你操持,你要提前有些準備才好。也不要為難,有為夫在不會有什麽問題。到今年底就是武家各地掌管兩年一次的聚會了,到時就算我出征也有父母親幫你,王象會主持賬房盤點各項生意情況,你也正好趁這個時間幫母親分擔些。”武進把家裏生意的情況簡單講了下,希望梅兒能提前做好思想準備。


    “妾身會幫母親打理好的,夫君放心。夫君的肩上擔著我們兩家幾百口人的性命,已幾次行險,妾身是婦人隻能幫夫君分擔些家裏小事。不過,夫君要答應妾身,萬不可再如前次那樣不顧己身安危。”梅兒看著武進的眼睛,她眼神中的純淨,流露出發自內心的情意讓武進著迷。


    “娘子,不如我們……”


    “白日宣淫,讓長輩知道了可怎麽好,又教妾身以後怎麽見人。夫君便再忍忍,最多晚上隨你心意。可好?”梅兒被武進發光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靠在一邊,緊緊用雙臂摟著胸口。


    “啊?好吧。你不要那麽緊張,我也隻是隨口說說,那種事當然得晚上了,白天確實不妥。你坐過來,離我那麽遠幹嘛?我又不能吃了你,咱們就挨著說說話吧。”武進看著梅兒倍加緊張的表情,不由哭笑不得,這古代女子還真是靦腆。


    “好吧。妾身知道夫君能耐得住,一年多都沒碰妾身,真的如柳下惠一樣。”梅兒笑著說。


    “這話聽著就不像是表揚我。論恪守本心我倒真不如他,就剛才心中小鹿已經亂撞了。不過夫君我也有過人之處,比如現在的臉皮就有外城牆那麽厚,早已經被朝堂的大佬們給打磨出來了。可恨前些日被箭射在了肩膀上,要是射在臉皮上想必會彈迴傷敵也說不準。”武進自嘲。


    “夫君越說越離譜了。夫君啊,公主妹子說了,你給他寫過好些詩,可從來沒給妾身寫過,想想就覺得心裏虧得慌。成親那天你倒讀了一首,不過也隻是匆忙念了一遍。”


    武進一想,還真是這麽迴事,厚此薄彼的事情不能做,尤其是對兩個老婆必須一碗水端平,現在就給大老婆也來幾首彌補一下。


    書桌上鋪好宣紙,梅兒幫著研墨,這就寫將起來:


    卜算子·詠梅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梅兒是徐家獨女,幼時便有先生教授識字,看著詞詠了兩遍,便知是講梅花品格,尤其是那句“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更是精彩,不由得高興起來。夫君才學出眾,聽說國子監祭酒都誇獎過的,寫詩詞提筆就來。書法也好,父親都誇獎了多少次了。


    梅兒還在拿著第一幅詩詞想得出神,武進重新鋪紙寫下第二首。梅兒也放下了手中詩詞,繼續給他研墨。


    絕句·詠梅


    幽穀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遲。


    高標逸韻君知否,正是層冰積雪時。


    這首是剽竊南宋大詩人陸遊的大作。武進自從知道了自己遇刺與謀士趙普可能有關後,現在抄襲宋代的詩詞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甚至有時還專挑著宋代來。你們家皇帝都有害我的嫌疑,找你們解恨也不算過分!


    梅兒卻是越看越喜歡,喜歡夫君的詩詞,更喜歡書法,當然最喜歡寫詩詞的人。看著夫君揮毫疾書,龍飛鳳舞的字跡出現在宣紙上,妮子眼睛裏都放出了七彩光芒,神情與千年後的追星一族見到偶像一般無二。


    武進看梅兒歡喜,心裏更受鼓勵,再接再厲寫下第三首:


    《雪梅》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三首寫罷,哈哈一笑,豪邁的一匹。梅兒早就成了花癡樣,白白的小手掩著朱唇激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樣子與粉絲撈到與偶像合影的機會一個樣……


    寫罷,給三幅字寫了落款再蓋上“元章之印”的印鑒。梅兒很小心地用棉拓沾了沾餘墨,嘟起小嘴吹了吹印鑒,看到差不多幹了便喊來丫鬟。也不管還拿著毛筆站在一旁得意的武進,兩個人拿著三幅字一起跑了出去,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走遠了。看著兩人去的方向是父親書房方向,武進一拍腦門,要壞事了!兩妮子一定是去央求父親給裝裱。


    果然,片刻之後老爺子就找上門來,見麵就先在武進後腦勺上拍了三巴掌,挑明了說今兒不好好給他寫一幅就甭想吃晚飯。沒轍,對著老武隻能低頭認錯,趕緊寫吧。


    《大雪》


    大雪江南見未曾,今年方始是嚴凝。


    巧穿簾罅如相覓,重壓林梢欲不勝。


    氈幄擲盧忘夜睡,金羈立馬怯晨興。


    此生自笑功名晚,空想黃河徹底冰。


    後腦勺又被抽了一巴掌,武父笑罵道:“字是好字,詩確實難堪得緊。為父好歹也是三品官,怎的就功名晚了?又教子有方,已是伯爵,用得著空想?小子真是欠打,淨戳為父痛處。”


    看著老爺子拿著詩詞背著手走了,武進不禁嘴上碎碎念著:“不滿意您就別要啊,怎麽還樂顛顛地拿走了?”


    一念轉瞬,武進忽然笑了,現在可不就是自己曾經想要過上的生活嗎。有人心疼,有人珍惜,有人信任,有人倚靠。雖然生存環境嚴苛了些,隨時有被人幹掉的可能,可是總好過之前向往的一成不變的安逸。想到這心境好似隨著這具身軀也迴了二十多歲,迴到了精力最充沛的年紀。又想了想,大笑了幾聲,前世的一把年紀算是白活,現在竟然沒來由地想那些少年人才會想的事,感懷於眼下。


    華燈初上,夫妻倆晚飯後便迴臥房就寢,紅燭光影搖曳,兩人總算完成了早就該經曆的洞房花燭,終成周公之禮。因為傷勢未愈,與梅兒也是初嚐禁果,盡管武進原打算在婚姻的起點上表現得更好一些,遷就於現有條件也就隻能在一番簡單的癲狂後盡快鳴金收兵。


    事後之時,武進總覺得缺了點什麽,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什麽。憋了半天,直到撓著下巴的時候才幡然醒悟,是香煙。


    前世他沒有別的不健康愛好,就是煙不離手,可能是事後煙的感覺早已經存在潛意識裏了,隔了幾年還是感覺到了。可現在壓根就沒有“香煙”這個東西,甚至連煙草的種子都還沒從南美傳來。現在可沒時間考慮這些,還是等以後有精力的時候再弄個船隊去南美尋些煙草迴來,還有辣椒、土豆、玉米。好東西太多了,說不定還能捎帶著毒害一代人,再發個小財。


    正在胡思亂想,梅兒伏在了他的胸膛上,用玉蔥般的手指捏著蘸了傷藥的棉巾輕輕給他肩窩傷處上藥。看著懷裏光溜溜的大美人,雖然來了興致,還是忍住了。


    第二天一早,梅兒好不容易掙脫開武進魔爪的糾纏,早早便起床,萬分小心地把身下被染成了一片紅彩的白綢床單悄悄收起來,包好放在衣箱的底層。出門端了些熱水,才叫醒了武進給他清洗傷口、換藥,才在丫鬟的伺候下匆忙去旁邊屋舍洗澡。一早時間得抓緊,一會還要去給公婆問安,晚了可不好。


    武進就在臥室裏簡單地清洗了一下,他不喜歡讓身邊長相水靈的丫鬟伺候,既不習慣使喚人,也不想再招個填房。丫鬟是進媽特意選的,想給他做填房的想法自然猜得到,看著丫鬟一臉幽怨地走了,也隻裝作不見。兩個女人已經是他心裏的極限,如果不是還有沈冰雲,他隻要梅兒一人就已知足了。


    一會還要去軍營,梅兒也正在忙,武進自己翻著櫃子找出了軍裝。


    翻著衣服就發現了一打梅兒親手縫製的內褲,這是梅兒按他的意見做的,布料竟然用的是蜀錦料子,夏日裏滑溜溜的確實舒服。要是冬日裏穿,還是換成棉布的更好,不然太過清涼。現在可沒有短褲,男人都是用兜襠布,那玩意武進用過一陣實在是用不習慣,總覺得小兄弟捂得慌。前一段時間在家裏閑著,就把身邊好些事都想了一遍,連很多小事都沒放過。


    內褲手工很精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褲腳繡著一個“武”字。武進實在沒想明白內褲上為什麽要繡著姓氏,難不成是用來宣誓主權?


    等過些時日去了嶽母成衣鋪裏,武進發現平角內褲竟然已經變成了鋪子裏的暢銷品,還是定做的。尤其是每條內褲上都繡著定做的客人姓氏,店裏的夥計竟也沒有一個人能說明白這樣是因為什麽。反正很受歡迎,很高端的樣子。除了內褲,還有襪子和鞋子,終於分了左右撇。


    不說閑話,迴歸正題。早上見了父親,自然比之前有了底氣,主動匯報了昨日勤於耕耘,以及相信不久之後就要有果實結出。武父自然是老懷大慰,大早上竟然要和武進連幹三杯。父子倆喝了三杯虎鞭酒,頓時意氣風發,交頭接耳說著悄悄話,弄得進媽和梅兒很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麽問,不知道這爺倆一大早上發什麽瘋。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半月過去,武進的傷勢已好。這幾日除了匯總情報以外,已經再著手研究如何再優化神機軍兵馬配置以增加戰力。


    過了月餘,武進如往常一樣在甲士和親隨的拱衛下從軍營迴家,剛進家門便聽到了好消息。梅兒今日午間嘔吐不止,醫者診脈是喜脈,這讓四個老人都歡欣不已。進媽立馬就給梅兒又增加了兩個使喚丫鬟,現在梅兒想喝口水都有人伺候,是全家待遇最高的。


    武進從來沒有經曆過婚姻,更沒有做家長的準備,對於忽然來到的小生命也從沒有過打算。消息是好消息,得知以後也很高興,但也有一絲說不出的擔憂,是為自己能不能做好父親的擔憂。但是很快,武進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要和家人一起為即將到來的新生命而欣喜,也為以後做出更多打算和準備。


    迴到臥房,見梅兒平躺在床上,瞪著一雙大眼睛動都不敢動。武進坐在床邊,看著又想高興又使勁憋著的梅兒笑了,卻又憋住了不敢笑出聲,心疼地撫著她的臉,輕輕的吻了一下,又握住了她的小手。


    梅兒像是從嗓子眼擠出的聲音說:“夫君,娘說這是第一胎,是武家的長子或是長女,要我好好躺著保胎,不要到處走。可是總躺著有些難受,也很擔心。”


    “正常活動不妨事,隻要不是劇烈活動或者受到驚嚇是不會影響到你腹中的孩兒。這樣挺挺地躺著一定會不舒服,對你們娘倆也都不好。起來吧,最近少忙些生意上的事,沒事要慢慢在院子裏走動走動,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才是最好的。”


    “我信夫君的,其實我早就躺不住了。”


    “那還不起來,慢慢起來隨我出去走一走。以後天氣好了再晚飯後要在院子裏走一走。”


    “是,那就勞煩夫君快扶我起來吧。”


    “有機會服侍娘子,為夫樂意之至。”


    兩夫妻整理了服飾,沿著小路走去前院向幾位家長請安。路上,武進想了想還是囑咐梅兒,平時還要多吃堅果、水果和綠葉菜、豆類、穀物,就是動物肝髒也要吃一些。至於為什麽,武進解釋說那裏麵都有一種叫做葉酸的東西,對孩子的生長發育很有幫助,不但健康還會更聰明。


    梅兒聽得連連點頭。一席話聽得梅兒眼睛又放光。夫君幾年前拜葛老學醫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是連婦人懷胎的事也懂得就不是一般的厲害了。她哪會知道,這是武進前世給月子中心做宣傳策劃時順便記住的。可惜現在沒有葉酸這東西,也不知道怎麽才能提取,盡管食物裏含有的葉酸少了些,吃了就比不吃好。


    為了自己孩兒的健康,武進很是動了些心思,現在是給孩子娘進補,以後也要給孩兒更好的生活環境。吃喝上要做一些準備,比如一年中間的夏秋兩季還好,冬春季節可是連皇家都吃不上綠菜的,得早點打算搭個暖棚才行。穿上,要從南疆多運些最好的棉桃來,自己找人來紡線織布,多給孩子出生後準備衣物。還有嬰兒車、床和學步車也要畫出圖樣來,等孩子出生前就要做出實物。


    首先要解決吃的問題,這個已經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得抓緊著辦。武家的琉璃坊現在能製作一些琉璃工藝品,但離燒製出平整和透明度好的玻璃還有很大距離。其實史料上早有記載,早在戰國時就已經能夠燒製琉璃了,隻是工藝沒有詳細記錄和流傳下來,才沒有流傳到後世。溫室大棚上用也不必要像後世的玻璃那樣純淨,隻要透光夠了就好,薄厚也無需計較。


    武進著人去各地購買優質天然河沙,督促琉璃坊裏讓工匠嚐試著燒製大塊透明琉璃,甚至還開出了五十金幣的賞格。除了燒製玻璃,武進還差人通過嶽母的首飾鋪尋找鑽石,但不是用來做首飾,而是用於切割玻璃用。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沒過多久,真的有匠戶燒出透明度較好的琉璃,隻不過氣泡問題還暫時解決不了,也不能大塊量產,最大的也不過一尺見方。小塊的也行,反正武家有的是錢,鑲嵌用的鐵架梁柱間隔再密一些也就是了,其實就算用金銀做骨架也不成問題。


    有錢就是好,從搭建到做好溫室隻用了十天時間,武家的後院花牆邊便多了用鐵架和琉璃製作的暖房,差不多有三十個平方。暖房南北朝向,上半部分都用琉璃鑲嵌保證透光,下部分牆體和地麵以青石壘砌。地麵以下都使用鋼筋、水泥製作兩層隔層,兩層之間中空是留著供暖用的火龍。


    室內擺放著一排排的鐵架子,既做承重又是擺放栽植木盆的架子,間隔著擺放了上百個方木盆用來栽種瓜果。底層一些較深的用來培育塊莖作物、需要爬蔓的瓜果,中間的培育綠葉蔬菜,最頂的則是一些喜陽的花草。


    至於暖棚的照顧則通過老兵介紹來的可靠農戶專職侍弄。瓜果蔬菜的選種是精中選精,既是為了育種也是為了能盡快實用。


    武進一向認為專業的事就應該找專業的人來做,這點上無論是軍器監還是武家的各個工坊的經營都證明了是完全正確的。在暖棚的侍弄上再次證明了這一觀點的正確性,隻用了兩個多月暖棚裏已經綠意盎然,與室外漸冷的天氣成了最好的對比。


    等到暖房裏的第一批秧苗開花後,武進發現還是漏算了一項最為重要的事,瓜果等一些秧苗花落了卻很多都沒有結出果實。琢磨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原因,農戶們更是想不出來是因為什麽。看著長勢喜人的秧苗,武進也百思不得其解。暖棚裏白天溫度很高,晚上用蜂窩煤燒熱火龍取暖。梅兒最近喜歡晚上到暖棚裏溜達一圈,看著綠植心情好,溫度也適合溜達。


    武進也不說反對,但是告訴梅兒以後晚上要少去,卻沒有解釋原因。綠植白天光合作用會產生氧氣,空氣會很好,晚上卻會釋放二氧化碳,但是這些沒法向梅兒解釋清楚。既然自己都說不明白,還是別解釋為好。


    晚上還是陪著梅兒在暖棚裏溜達了一會,不知道是不是孕婦更有吸引力,暖棚裏藏著的幾隻蚊子在梅兒的手臂上叮了一個大包。趕緊領出去擦了些自己配製的薄荷油,心裏咒罵了那幾隻不長眼色的蚊子,想著要換成幾隻蝴蝶多好,要是梅兒最喜歡的鳳蝶更好。想著蝴蝶便想到了密封,也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授粉。


    安排好梅兒休息,武進悄悄進了暖棚,從袖子裏拿出幾隻新毛筆,在已經開花的黃瓜、油菜花上挨個輕刷了一遍。人工授粉這事武進沒有幹過,這也就是嚐試,反正都養這麽大了,最差也就是當做觀賞植物來用。這事得背著點人,萬一沒有就有點丟人了,一個伯爵大晚上的鑽在暖棚裏瞎鼓搗本就不好看。萬一有用,暖棚種植這事也不能平白無故讓學了去。


    武進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過為人父的經曆,現在也有些緊張。


    孕婦飲食一定要萬般注意,特意反複和廚子、廚娘囑咐要記得避開禁忌的食物。廚子舉手發誓說就算毒死自己親爹也不敢讓少夫人有一點損傷。毒誓發得虔誠,但是讓人聽著牙根癢癢,說出的都是些屁話,恨恨地揪過來在屁股上踹了兩腳。廚子也自覺說錯了話,接著連給了自己好幾個耳刮子,扇得啪啪響。


    踹歸踹,賞了五個金幣讓他趕緊滾迴去幹活。廚子帶著廚娘和屁股上的兩個鞋印樂顛顛地走了。


    家人們都幸福著,武進也就少了一些牽掛,讓鐵衛好好看家,自己卻暫時住進了軍營。近來傳迴來南征的情報,前線的攻勢進行的並不順利,曆史上也是第三次南征後南唐才歸降周朝,武進不得不做些準備。


    從武進重新執掌神機軍後,就請二哥抽調了軍中久曆戰陣和識字的軍官又重新組建了參謀部,並將這些參謀分成了兩組。其中一組專門以南唐境內的地形和軍力分布研究進攻,一組則以南唐軍的角色研究防守,在沙盤上擺開了攻防陣勢。


    兩組人守著沙盤幾日夜不睡研究。進攻的一組幾乎窮盡了火器在戰場上的使用策略,琢磨著如何更快更好地消滅防守的一組。屢屢被攻破城池的防守一組整日愁眉苦臉,捂著腫的老高的腮幫子吐苦水,火器之利以傳統的兵家戰策根本就防守不住。


    武進作為指揮使自然不該幫著任何一方,但在第三遍演練重新開始時還是偷偷拉了偏架,從土工作業到設計可移動防禦器械方麵偷偷給防守組出了不少主意,總算讓防守的一組稍緩了些頹廢。


    除了參謀部,武進還重新改編了神機軍的戰鬥配置,幾乎是一番徹底改革。


    將原有的“十五人一伍”改成十人一班,原來的伍長充任班長,是最基本的作戰單位。五個班為一排,三個排成連,兩連為一營,兩營為一團,兩團為一旅,兩旅為一師。以目前神機軍三千人左右的兵力,除去後勤人員,暫時可以作為一個整編師開展作訓。兩旅中有一個旅主要使用火器作戰,作為中遠程打擊的主力;一個旅為步騎作戰,既是中遠程火力的防衛,也是短兵相接時的主力。


    前世當過兵的範科一直服役於基層,最高也不過是團級,至於部隊中各層級設定的原理他並不了解,現在也更沒有地方可以探究了,也隻能照葫蘆畫瓢。營以下各單位除正職外,武進還特意增加了關心軍士生活和加強思想工作的副職,也稱為政委,算是初步建立了思想政工係統,與各班組、連排主官組成班子配合工作。


    按照武進的計劃,神機軍未來還會由師再擴編為軍,甚至是規模更為浩大的軍團。目前神機軍的兵員人數限於兵部議定的編製沒有實現條件,但是武家的私兵規模早已經突破萬人,隻要抓住近幾年的時機加以整編和訓練,戰力必會不凡。武進如此大改其實也是為武家軍以後的安排做好嚐試。


    指揮使是一支軍隊的最高統帥,在軍中有著不可撼動的權威。武進作為神機軍一直以來唯一承認的指揮使,更是沒有人能出其右。以此為根基,武進選出了五人領導層,作為神機軍最高軍令的發布機構。參謀部戰前完成基礎情報分析和作戰策略的製定,具體方案需要軍領導層合意批準後方可執行;戰時參謀部更多作為軍令的傳遞和各部行動信息的收集和整理,為決策提供最準確的信息。


    師長以下各戰鬥集團的軍官都要組建各自的指揮部,既可服從大局配合作戰,也能在不同情勢下做出各自為戰的應對。團長以下直到班組,都要形成一人為主,兩人為輔的主要指揮團隊,當主官不能勝任時由輔助逐次接替指揮。這樣的好處是即使是兩軍混戰也不會因指揮體係信息不能有效傳遞而發生潰敗,但是還有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培訓各級指戰員的能力和戰鬥決心。


    為此,武進專門開辦了指戰員培訓班,親自為團以上的指戰員進行軍事素養培訓。團以下的指戰員則組織進行軍事技能訓練和考核,再由各團在培訓後組織學習理論知識。這種培養需要不少時間,也讓本就不識幾個字的大頭兵們頭疼。沒辦法,拿著高薪就要承受相對應的壓力,即使前期壓力山大也舍不得軍中的高福利和保障。


    在愁眉苦臉中度過了第一個月,迎來了第一次軍中大考。武進還是把這件事想得過於樂觀了,軍事素養確實提高了不少,各班組的戰鬥力也上升到了一個更高的水平,隻是文化學習就與預期差得太多了,大多數基層指揮員連基本的閱讀都做不到。實在是沒辦法,武進隻能考慮從民間招收一些識文斷字又想投身軍旅的貧家士子擔任通訊員,配到各班組來收發軍令。


    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武家幾年前興辦了不少私塾,專門為貧家子弟講學,其中便有十三四歲的男童,經過三年多的教授大多已經有了讀寫的能力。當神機軍招兵時,這些半大的孩子最為積極踴躍,既能投身軍旅為自己謀個前途,又可以為家人找到更穩定的生計,隻是這一部分人就基本上填補了人員上的缺口。這些新兵出身貧寒,吃苦耐勞的品質與生俱來,接受軍事訓練的進步也很快,不少都成為了班組的新戰力,讓武進十分欣慰。


    通過嚴格要求和軍中民主,神機軍的內部管理越來越細化。經過由上至下的嚴格訓練和思想工作,神機軍又呈現出完全不同於其他軍隊的紀律性。


    軍中要求絕對服從上級領導,要求每位軍士都要牢記“軍士以服從軍令為天職”的第一準則,每級軍官都要負責好自己團隊的事項,沒有大事不越級匯報,形成以班組為基本戰鬥力的新配置。上級每月都要對屬下隊伍進行考核,嚴格實行優勝劣汰,可以破格推薦有才能的軍士進入管理崗位,經考核、培訓合格後才可獲得委任狀帶兵。


    軍中常設軍官軍校和技術班,白天搞訓練,晚上集中學習。學習內容既有戰法,也有實操,還有文化課。連職以上的上小課,側重文化和戰法內容;軍士們上大課,側重實操和讀書識字。


    大改革發掘出了神機軍潛藏的戰力,為了爭奪一班、一排、一營等等名頭,全都變成了嗷嗷叫的狼群。經過兩輪考核,一批原來還算合格的基層軍官在選優中被刷了下去,又換上一批更為出色的基層指揮員。


    一段時間裏,神機軍將、校、尉、正等軍官白天為奪得靠前番號帶著士卒苦練殺敵本領,晚上則搓著牙花子在大帥監督下拿著鉛筆頭和草紙本學文化,成了軍營裏的一道風景。


    武進在大帳裏正忙著討論團職以上的軍官進行實地考核新標準的時候,軍醫周燁栩建議擴大軍醫隊規模,還要建立夜校培養急救軍醫。武進恍然,不僅要關心戰力,也不能忽略對戰場救護的考慮。在對周燁栩一番誇獎後,武進不僅給他升任了品級,也提出了新的要求:軍醫不僅要能熟練救治傷員,在極端情況下還要能夠作戰和保存自身。


    周燁栩歡喜領命出帳去組建新的醫護隊了,人選是現成的,作戰部隊剛剛淘汰下來一批人盡可調用,還免了作戰的基礎培訓。經此一事武進禮賢下士和愛護兵卒的口碑更佳,軍中很多合理化建議都提了上來,軍中專門設置的舉薦箱裏塞滿了各種建言。


    武進神機軍、檢教司、軍器監三頭忙得昏天暗地時,六哥宋靖在江陵傳來了好消息,說發現了武進說的高品質石灰石,經大火煆燒後就成了細散的粉末,按比例加上沙子和水後晾幹凝固,其堅硬程度可比岩石,還可以在疇範裏隨意成形。他已經花了很少的錢就從當地官府手上買斷了好幾座荒山,已經著手找人開采。


    這封信是一周以前發來的,算來現在應該已經有了不少儲備了。這簡直是大好的消息,以後遼東基地築城的材料就算有了著落。加上目前儲備了足夠的鋼筋和鐵絲,建設出幾座連後世火炮都無法摧毀的堅城已不再是難題,武進據險而守的策略已經實現了第一步。武進立即迴信,讓六哥大量儲備並抓緊向沿海州城運送,分期分批運往已經掌握的遼東據點,待南征結束後便著手開始建設堡壘。


    盡管朝堂上爭吵的熱鬧,郭老大還是用皇帝一言九鼎的威勢決定了要先親征南唐,再戰遼國的大戰略,誓要收複趙德鈞、石敬瑭時代被契丹人占據的燕雲十六州。征伐計劃裏禁軍的鐵騎軍、控鶴軍、龍捷軍、虎捷軍是主力,神機軍將是用來攻打堅城和防禦騎兵的主力,盡可能使用火力摧毀而不必犧牲騎步軍的戰力。


    為了解決後勤問題,武進建議郭老大除禁軍、府兵自陸路進軍外,由自己帶領神機軍由海上乘戰船出發,可以將行軍輜重消耗降至最低,減輕後勤糧草運輸的壓力,同時兩線作戰增加南唐軍的指揮和應對難度。征伐南唐可由水師和神機軍由密州登船,沿淮南路南下直撲海州,占據廣饒、東海兩地,一路攻鹽城、泰州、鎮江,直至南唐都城江寧府。


    禁軍馬步兵兩軍及泰寧、武寧府兵可由宿州進滁州,與神機軍夾攻江寧府。陸路雖經過山地,但路途相對較近。水路可在攻下鹽城後對神機軍進行補給,待兩軍匯合後即可由水路和近海陸路不斷進行戰備補充,既可快攻也可對峙,逼迫南唐歸降。


    南征後便可商議收複燕雲,也可由武進帶軍先占遼東複縣,兩個月內建立營寨防禦,其後建立城池作為北進的軍械生產和後勤補給基地。待堡壘建成並連接成線後再由遼東海灣進軍盧龍,占領盧龍後可領一團與龍捷軍、虎捷軍南北夾擊去咽喉要衝的唐山地,再進燕地,穩紮穩打逐步奪取燕雲十六州。


    郭老大基本滿意兩路作戰的思路,這樣可以在逼降南唐後在最短時間內便可以收複燕雲。朝臣中因缺少了以往門閥士家的勢力,反對征伐的聲音寥寥,大多也隻是反對郭老大親征,對此武進隻能不發言論,因為他知道無法阻止郭老大的親征。


    倒是趙匡胤一力支持郭老大親征,還舉例高平之戰及前兩次南征的戰果,認為每次都是陛下親征方獲得大勝。武進其實不同意趙老哥這種諂媚話,不知他怕不怕死去的將士變作鬼魂晚上找他要說法。


    反倒是郭老大雖然對武進沒有名言支持他的親征有些不悅,但武進的水陸並進的計劃畢竟獲得了多數朝臣的認同,已經算給了他很大支持,就沒有再說什麽。


    在此之後武進又是忙得昏天黑地,朝廷上參與製定作戰計劃、督造戰船、軍械,各項物資和人手的安排讓他一刻鍾都閑不下來。迴家也隻是和梅兒說上幾句話便睡了過去,早上雞還未鳴便又和鐵衛急匆匆地去上班了。


    梅兒很擔心這樣會累壞了身體,囑咐廚子換著樣地做美食,再讓信得過的護衛按時給武進送去。一個月還沒到,武進已經瘦了一大圈,武母一說起來就哭一鼻子,武父也隻能好言相勸。


    好在義兄們都替武進分擔了家裏生意和基地籌備的壓力,遼東之地的各項準備超出預料的順利。也是遼國近幾年因皇權爭奪造成的內亂而導致無暇顧及,給了武家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在遼境上楔入了一個拔不去的樁子。


    在征唐大軍已經準備就緒的時候,遼東複縣一座山上赫然聳立起了一個龐然大物,一座純軍事化的堡壘——武家堡。


    為了在遼軍未覺之時建成,全城由了望塔樓始建,再依次擴展直至城牆。城堡建好後,武家又雇傭了當地的民眾清除附近林木,讓城堡外三十裏都是開闊地,便於隨時掌握堡外情況。


    武家堡是武進動用武家大部分人力和集成諸多老匠造的智慧精心建設,城堡據山而建,外有八邊形城牆保護,周長近二十裏。武家堡的八角形設計,如果有軍隊來進攻,無論從哪個角度靠近城牆都會被至少兩個火力充沛的守衛點炮陣(箭陣)攻擊,連進一步靠近城牆的機會都很渺茫。即使臨近城牆,三層近五米厚的混凝土,就是被投石車投出的巨石砸中也隻是留個印而已。


    城堡內外均由鋼筋、水泥澆灌建造,由外至內建成兩層後在縫隙中再添加水泥成了三明治一樣的三層結構,厚達一丈二分,用去六厘鋼筋三十多萬斤。城牆外還掛著一層鐵甲,武進稱為外掛裝甲,別說攀爬,潑上油脂後梯子架上去都會打滑。


    城牆前有五丈寬的護城渠,渠水由城內多眼自湧泉形成,即使冬天也很難凍實。城牆上有垛口,每五個垛口便設立一座固定弩車,內牆上還有用於運送補給的滑輪軌道,可以隨時由城下補充戰備物資。城有五門,分別對著西北、東北、西南、東南、正南,其中正南是為海上補給留的,此處城門最是寬闊,距離海邊也不過十五裏。五道鐵門連門軸均為全鋼打製,就算被大量黑火藥連續轟擊、爆破也不會損塌。


    城牆上不僅有連發車弩、彈射筒,城牆中部還有很多火油噴射孔,可以向下噴射長達五丈的火焰,從中段燒壞雲梯。城牆中還不規則地留有一些射擊孔,可以平射,也可以使用鐵木堵塞,估計沒有人會正麵衝向孔洞中射出的弩槍或是弩箭。


    除城門外,戰前工兵還會在戰前沿護城渠近岸鋪設地雷,想過雷陣隻能是用人來堆,具體多少人也粗略計算過,至少兩個千人隊。悍不畏死的兩個千人隊隻能用來蹚路,明智的將領應該幹不出來,糊塗將軍失了精兵也不可能還有機會攻到護城渠下來。這樣的堡壘前期準備建設三個,相距三裏左右成品字形構建,任何一個被攻擊時都會被其他堡壘從其他方向援助。想要三個同時攻伐,先碼齊幾萬人墊底再說吧。


    城內堡壘高七丈,呈圓柱形,也是鋼筋水泥澆築,連地麵都與城牆用料一樣。高於城牆部分有三丈餘,每間隔兩丈就有一個方形射擊孔,現在可以發射弩槍,未來可安裝鐵炮。樓頂有垛口,四向都安裝了最新設計的多管彈射筒,可一次性覆蓋堡外三十丈外的外圍空間,形成不可穿越的數丈爆炸圈或是火油圈。射手也可使用火槍直接射擊七十丈外的目標,能不能打中就看運氣了。


    堡內生活區、生產區、存儲區都分別規劃,有專用物資運送通道,高處有滑輪組可以吊裝整件物資。地下還有兩層,一層為生活物資儲備,一層為避難所,非戰時居住於地麵,戰時則轉入地下,保證人員的正常生活和戰時安全。


    總之就現在的軍事水平來說,這個軍堡基本上是無敵的存在,想破壞它的除了期待內訌就隻能是滅世天災了。


    內訌可能性也充分考慮過,從目前情況看基本沒有。軍堡內紀律嚴明,各項獎罰製度都是明文規定,無論級別皆是有功賞、有過罰,還有專人給軍士們詳細講解。軍堡內部實行民主製,軍士無論官階都能夠得到充分尊重,軍官不能隨意打罵。每個百人隊都設有一名生活官,負責軍士的思想動員和生活,幫助解決日常中遇到的困難。


    武家堡是軍堡,說白了是武家私軍,待遇優厚自不必說,個人裝備更是齊全,新式鎧甲和防毒竹嘴是每人必備。如此堅城可保千戶萬人於亂世而不被侵擾,堪比桃源之地,哪有人會傻到主動放棄這樣好的生存機會。


    天災也不太現實,這裏遠離地震帶,城堡又超出於時代的堅固,有著完善的排水、儲水設計,冬天又抗風寒和儲存了足夠的煤炭、食品。這就是武進一直設想的安家之所,目前隻是第一個,武進打算在燕雲十六州建設多個這樣的城堡,形成點、線至麵的作用,在中原與北方之間形成一個安全隔離帶。


    堡內不接收平民,一旦要發生戰事,軍堡內的軍屬可以乘坐大型商船遷移至長山列島或是廟島列島上生活,島上沿海也建有為數不少的防禦台,軍備充足,可供數萬人居住。島上規劃了部分耕地,打出了數眼淡水井,還有周邊的豐沛的漁業資源,絕不是可以輕易攻占之地。適當時機下,島上還可以借著戰船之利對攻擊城堡的軍隊進行騷擾和夾擊,解除軍兵長期圍困或補給資源。


    在郭老大的統一和收複燕雲大業開始進行時,武進的生存理想也在逐步實現,就是不知道周與宋的曆史走向是否因武進的計劃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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