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武進生活在周朝,除了解本朝的一些事,周邊各國情況也需要簡要說明一下,要不然大家可能不了解當時的社會情況到底有多亂。


    要說各國情況,又不好囉裏囉嗦,就說說足以代表各政權的當權者情況。


    與周同時並存於華夏大地的地方政權,按照由南至北、由西向東來排列黠嘎斯、嗢娘改、西域(西州迴鶻、於闐、葛邏祿、九姓烏護、九姓烏護)、蒙、吐蕃、長和、大理、後漢、遼、後蜀、南唐、吳越、南漢、南平、楚。


    其中西域、蒙、遼、吐蕃比周的地盤要大,大理與周麵積相仿,後蜀、楚、南唐、南漢比周略小。其他政權則均明顯小於周。軍事實力上,西域雖然麵積大,但是軍事弱小。蒙被遼控製,遼的軍力較強,但處在政權的全麵衰退期且內部紛爭不斷,雖有力出兵卻無力遠征。吐蕃居於高原,經濟發展較為落後,軍事實力一般。所以周的競爭對手基本都在中原地區及周邊。


    這些勢力間相互攻伐是常有的事,但也有偏於一隅悶頭發展的。郭老大的誌向就是逐一滅掉這些割據勢力,早日達成中原地區乃至華夏的大一統,重拾大唐榮耀,成為唐太宗一樣的千古一帝。


    顯德元年(954年),當郭榮即位後奮發圖強之時,其他各地政權卻正在發生著各自的故事,也走著自己選擇的道路。


    先說南唐。


    南唐開國皇帝李昪喜好丹藥,也因服用丹藥中毒導致背上生瘡去世,其長子李璟即位,年號保大。保大九年(951年)李璟趁著漢周更迭之時派皇甫暉出海、泗諸州招納正相互混戰的各路豪強武裝和因戰亂四散的流民從軍,南唐軍隊得以壯大。


    同年十月,南唐發兵滅南楚,除南部數州為南漢乘機占有外,楚地全歸南唐,南唐的幅員達到巔峰三十六個州。占據後世江西全省,以及安徽、江蘇、福建、湖北和湖南大部或部分地區。


    南唐軍雖攻占楚地,但還未站穩腳跟就在次年十月被楚將劉言起兵擊敗。劉言又被其部下周行逢和王進逵殺死,周行逢及其子周保權又先後統治湖南,楚地得而複失。此後南唐再無較大的軍事行動。


    至保大十二年,南唐政權中掌握權力的基本是文官,武將受到普遍壓製,同時因為保靖安民的策略導致軍隊戰鬥力下降。其主要軍力也是禁軍,共分為六部,是野戰的主力。為減少藩鎮對中央的威脅,藩鎮軍力被分為十三軍,以州縣兵為主且戰力堪憂。


    在經濟上,南唐的支柱產業為茶、鹽、鐵、造船、造紙業,其中的鐵、造船為周統一中原必須產業,也成為對外擴張必須首先征伐的目標。


    再說南漢。


    南漢光天二年(943年)劉弘熙趁飲宴之機殺掉親三哥漢殤帝劉玢奪位成功,改名劉晟。漢殤帝繼位後驕傲奢侈,荒淫無度、政事廢弛,南漢政權其實已經被他掏空,沒想到劉晟比殤帝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理朝政還嗜殺親兄弟,又任用宦官、宮女為政,使南漢國力日益衰弱。


    乾和十二年(954年)劉晟去世,其子劉鋹繼位,庸懦無能,不會治國,把政事都委任給宦官龔澄樞、陳延壽以及女侍中盧瓊仙等人。後又偏信巫術,導致政事更加紊亂。南漢的軍隊十分特殊,將領多為宦官,其陸軍最有名的是象陣,水軍專事與劫掠但戰力尚可。


    南漢的經濟基本上靠經商,其商業氛圍濃厚,以身家豐盈為貴。南漢是武家商隊最先打入的他國,也因其產業盈利能力突出而與諸多掌權宦官等交好,成為牢靠的情報來源。南漢對於周來說不用過多顧慮,以經濟侵入和控製比武力征服效果更好。


    三說北漢。


    北漢在周帝郭榮即位之初便聯合遼國出兵進犯,但被周軍大敗,劉崇驚嚇病重而亡,其子劉承鈞繼立。經過南平之戰和周的報複性攻伐,北漢僅剩五州之地,且其每年都要向父國遼進貢大量錢財,其實力早已不在,完全是苟延殘喘。


    四說後蜀。


    後蜀君主孟昶初掌大權時頗能勵精圖治,也比較節儉,當時後蜀國力日漸有增。但至廣政二十五年(955年)孟昶逐漸變得奢靡,宗室貴戚、達官子弟宴樂成風,官員徇私枉法,貪贓受賄之事層出不窮。在檢校司的情報中還不止這些,後蜀科舉考試之中也不能免除賄賂,而君王已無能力糾弊端,整頓官場歪風,致使後蜀政治更加腐敗。


    後蜀雖有不少疆域,軍力卻僅能自保,不是周短期內需要攻伐發的主要對象。


    五說吳越國。


    吳越國偏安東南,建都杭州。經三代、五帝共85年的統治下,經過民眾的辛勤開拓建設,杭州發展成為全國經濟繁榮和文化薈萃之地。吳越興修水利,將錢塘江流域和太湖流域建成了魚米之鄉,曬鹽、製茶、製瓷、織業等手工業的發展也十分先進。吳越的經濟賴於商貿的發展,也是武進向聖人建議采取經濟侵入的重點目標之一,是武家商隊行商的重要對象。


    六說南平。


    其實南平在武進重生和進學階段做過比較詳細的介紹,再次便不做更多敘述。


    後周顯德元年(954年),後周進封高保融為南平王。聖人郭榮繼位後,加任高保融為守中書令。對於周,南平十分順從,既因為後周與其接壤且武力強盛,更是因為南平目前的商貿基本已被周皇室和武家掌握,不得不成為迷弟。


    敘述這麽多其實就是為了分析周與中原其他政權之間的關係,也基本可以確定周若發動中原統一戰爭,後唐是其首先要解決的目標。既因為後唐軍力可對周境產生威脅,也因為後唐擁有擴張所必須的工業產業資源,就是懷璧其罪。


    說了上述這些,再迴到主題上來。


    武進前世今生都是行動派,隻要是決定做的事情,一定會立即付諸行動。


    憑著影響力和暗裏關係的運作,武進先替舒香找了京都近郊一戶老實巴交的農家確定收養關係,之後舒香隨著鐵衛一起去認了親,也跟著養父改了姓,現在叫秦香。秦香的養父本本有一子一女,但前些年兒子在軍陣上死了,女兒在逃難中又失散,前兩年有人說也已經罹難。老倆口已經沒什麽指望,隻想挨完這輩子就算了,現在有官家夫人的養女養老送終,他們自覺是天大的福氣,自然願意,就當作失散的女兒認了親。


    京都府辦理的戶籍身份很快就好了,舒香在官衙登記用的是真實信息,隻是抹除了之前的出身和經曆。鐵衛為人仁義,隔三差五就給丈人家送去錢糧,農忙時還去幫著種地,還準備過一陣把老倆口也接到城裏來享福,老人家歡喜答應。


    武進其實還要辦一個憑空捏造的身份,京都府原是不同意的,但是檢校司的地位特殊,很多暗線都需要正式的身份做掩護,所以這個身份在公器私用下最終還是辦好了。身份名字就叫沈冰雲,出生地在夔州,幼時被京都一個商人收養,因為當時管理比較混亂所以沒有上戶籍,現女子十五歲還待字閨中。至於辦這個的目的,經手人就不敢問了,武進自然更不會主動說。


    再說一說武進參加詩會那天,在錦玉樓發生的另一件事。


    暗衛按照武進的命令,在幾條街外捕獲了在樓中秘商的劉欽、段鯤兩人,分別關押和審訊,兩人均言隻是私交會友。對見麵時行為鬼祟的解釋為兩人談買賣上的事,不想讓別人知道。劉欽自言已經是無官無爵的庶民,為生計隻好轉而求財於商道。尤其是他老爹生平廉潔,沒有給他留下多少錢財,他總要有穩定的生活來源養家糊口。另一人段鯤雖是個管事,卻也隻是都指揮使李重進府上的家奴罷了,自言偶爾做些求利的事情也不為過。兩人一口咬定,態度死硬且再不言其他,檢校司一時之間對他們也沒有辦法。


    對兩人羈押了些日子,武進便收到了李都指揮使親自寫的條子,請武進放了段鯤。武進本也想賣個人情,將人放出去後再進行監視,找找線索,沒想到宮裏也有宦官來傳來陛下口諭,說劉欽再有過錯也是忠良之後,且劉詞累功不少,要武進格外關照劉欽,免去責罰放了。宮裏從不幹涉檢校司的公務,再說就算赦免罪臣,也是在刑部或大理寺審決前的時間最能收買人心,而不是偵察階段。這讓武進對兩人又重視了幾分。


    武進無奈,郭老大一邊要自己秉公辦案,一邊卻自己講著人情,著實左右為難。可這兩個人背後的靠山一個是皇帝的實權表親,目前惹不起;一個是皇帝本人,從來都惹不起。想來想去也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兩人放了。


    人放了就趕緊走吧,劉欽是二進宮了,還比較知道輕重,自己悄悄地就溜了。這個段鯤卻是不知所謂的家夥,竟賴在檢校司公堂裏咆哮不休,嚷著要見司丞當麵說清楚。武進本來心裏就不順,聽下屬一說更來氣,緩了緩還是很和氣地問王象兩人是什麽來頭。王象說:“詳細調查了,此人就是李府的一個小管事,雖和當家主母沾著親,但是遠房。去年才托人介紹進李府。”


    “明白了,你大爺的,一個小跳蚤也敢指名道姓地要老子親自接見。行,本司丞就親自到大堂裏看看,也到了該殺雞儆猴的時候了。”武進表情冷了下來,神情陰沉的像要滴下水來。跟他時間長的下屬都知道,平時司丞待人隨和,極少有生氣的時候。但要是司丞板著臉,那就是有大事要發生,不收拾個把人臉色會一直冷上好幾天。


    隨著下屬來到大堂,便聽段鯤在那大吼大叫:“快叫主事出來說話!”武進忽然笑了:“親,我來了”。


    “何人在大堂喧嘩?還指名道姓要見本司丞?所為何事?”武進微笑著走進大堂,話說得也不嚴厲。


    “哦,你就是司丞?來得正好,你看看我身上的傷,都是被你們用刑打的。再看我的新衣服,都快成破布條了。我可是殿前都指揮使府上的管事,你們竟敢對我擅用私刑,這不光是打在我身上,也是在打指揮使的臉。你們還想不想活了?”段鯤氣焰囂張,竟然指著武進大聲說話,也不知道李重進的臉有沒有這樣的分量。


    “想活如何?不想活又如何?”武進仍然麵帶微笑問著。


    “想活那就給我賠禮道歉,照價賠我的新衣。不想活,我就不走了,等你們自己給都指揮使解釋。”


    “哦,就這點事啊。來人,將那個……人犯段鯤拿下,加上鐐銬、鐵鞋。再來個木枷,三五十斤的就行。一會押解刑部有司,罪名是意欲刺殺檢校司上官。對了,給他準備一把匕首,再沾上指紋。一定做清楚了,等到了刑部取證的時候別出了岔子。”武進笑嗬嗬地吩咐下屬,但是每句話都像鞭子抽打在段鯤心口上。


    “你敢做偽證誣陷!還有沒有王法!”段鯤有些急了。


    “段管事啊,你這新衣太貴了,我實在賠不起呀!再說你主子官大,又是皇親,我們隻剩死路一條了,說什麽也得掙紮一下不是?索性咱們就把事做絕吧。趕緊把木枷給段管事拿來,換個最重的,輕的人家看不上。”武進沒有表現出一點生氣的樣子,還是笑著。


    幾個在場的武吏本就被這廝叫嚷的心煩,見連司丞都惹出來了,臉上表情更加不好看。司丞說話了,武吏們哪還會客氣,直接把段鯤按倒。捆綁的、拿鐐銬的、架木枷的、偷偷下黑手的樣樣到齊;拿匕首的、準備印指紋的分工明確,活幹得那叫一個仔細。


    李重進在京都向來都是橫著走的,有樣學樣,家仆也是這個德行。段鯤本想仗著主子的勢狐假虎威一番,既讓自己麵子上過得去,再訛上點銀子,沒想到戲演過了頭,踢在了鐵板上。看起來笑眯眯的武進,竟然一開口就要整死他。謀刺官員是什麽罪他還是聽說過的,起步就是要他命,至於親眷的命能不能保住,那就得看惹的是誰了。就這司丞的架勢,估計至少得是五品官,就算主家能保他,脫層皮是肯定了。段鯤傻了眼,撲通一下跪了,可嘴裏還習慣性地不服:“你敢這樣對我,看你怎麽跟都指揮使交代!”


    武進走近了段鯤,接過下屬遞來的用手帕包著的匕首,對照這段鯤的大致身高在官袍上身位置上比劃了一下,然後刺啦劃了一個大口子。匕首很鋒利,所以劃得有點深了,滲出了血跡。武進又把匕首遞還下屬,自言自語道:“哎!出血了,這可麻煩啦。對不住啊,勁使大了,估計你全家都危險了。不過覆水難收,你也就受著吧。哎呀,我頭疼,可能是遇刺驚到了。那誰誰,快扶我進去休息。對了,都指揮使來了就說我被這廝偷襲受了驚嚇,沒法見客,請他自便吧。”說著作迷糊樣被下屬攙著上二樓去了。


    一眾武吏剛才先是生氣,然後是驚愕,再然後是憋笑。現在實在快憋不住,見司丞上樓去了便笑出聲來。段鯤傻呆呆地坐在地上,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來一句話。一個武吏上前踢了他一腳,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當司丞隻是一般官吏麽?他可是陛下親封的太子太保、驃騎大將軍,聖眷正濃之人。你以為都指揮使給你撐腰就行了?就是你家主子來了也得客氣禮讓三分。真是不知所謂,自己尋死!”段鯤這時方才醒悟,大聲嚎叫求司丞饒命。


    幾個武吏哪管他的心情,提溜著扔進了後衙的地牢,準備一會兒上囚車押送京兆尹府衙。


    武進這兩天心情不好,一方麵是和徐梅兒的婚禮臨近,他無論是對徐梅兒還是沈冰雲都心存愧疚,卻又對誰都不能說,隻好憋在心裏。另一方麵皇帝的政治革新已經觸及了各方勢力的利益,已有大族試圖搞亂政局的苗頭。他做到了臣子的本分,數次勸諫,卻不見有任何效果,郭老大鐵了心要全力改革。這幾天正鬧心著,想著如何再進諫,以幫助保全郭榮的江山社稷,又怕這樣做負了沈冰雲。這個段鯤純純是撞在槍口上了。


    最近武進的鬧心事可不止這一件。聖人決定第二次征討南唐,卻不同意李穀提出的逐步推進的策略,準備任命李重進為淮南道行軍營都指揮使,再禦駕親征領著趙匡胤等將領主動出擊。但出征將領裏卻沒有武進,他這個驃騎大將軍真成了擺設。


    這也無所謂,平安喜樂才是他的追求,不去冒險也正合心意。但是外邊的傳言就有些離譜了。外邊傳武進上次百騎破萬陣的功勞太大,聖人這是怕他功高蓋主,總不能二十歲出頭就給封個侯爵吧。


    武進聽起來覺得挺冤的,上次衝陣時他身後明明還有趙匡胤和一千多輕騎,怎麽傳著傳著就變成他自己領著百騎了?他這一百騎重甲是跑得快了些,那也沒落下後邊的輕騎多遠呐?這事雖然趙匡胤聽說了隻是哈哈一笑,誰又知道那位心裏是怎麽想的。他也嚐試解釋了,但是趙老哥隻說那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能不放心上麽,那位現在是悍將,以後說不準還是皇帝呢。


    郭老大親征不帶他,就當休假吧,也挺好的。但是竟然沒忘了給他留作業。昨天旨意又來了,除本職工作還讓他管理新幣推行和整訓禁軍。武進愁,新幣推行倒是不打緊,隻要情報盯緊一點,倒是不擔心有什麽人敢在這方麵生事。可是訓練新軍的事就不好辦了,要是從頭嚴整,恐怕聖人出征迴來了這幫新軍也就會走個隊列;要是速成一點,上了戰場打不了硬仗最後還是要找他算賬。


    思慮再三,讓鐵衛傳令軍教對新軍訓練要嚴格,但是私下裏又找來軍教的幾個頭頭,意會不用像神機軍那太過於苛刻。神機軍是百裏挑一,新軍十個裏挑三五個也就可以了。軍教都是武進的體己人,自然對將軍的意思心領神會,都知道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道理,都不傻!


    既然要出征了,有些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武進做好了準備。果然,殿前都指揮使李重進來拜訪,帶著禮物來的,看表情還挺嚴肅。麵對這種皇親還是權臣,武進自然得客氣點,在護衛的攙扶下來到前廳接待,見麵也是客氣的拱手行禮。古人就是規矩多,要是在後世最多就是打個招唿或者握個手的事,偏要大張旗鼓地作揖行禮,受傷都不能免俗。


    賓主落座,李重進也不客套,直接就道歉說自己管教家仆無方,惹下這麽大禍事,希望武司丞看在他的薄麵上在京兆尹那撤了狀子,饒了段鯤這迴。


    武進聽他說完,意味深長地說:“都指揮使(此時張、李的職務已互換),不是不給你麵子,你這管事太囂張了。咱們怎麽說都是親戚,接到你信的當天我就偷著把他放了。可他倒好,唯恐天下不知你我枉法,踩在檢校司府衙上指名道姓要我道歉,還勒索賠償。這也罷了,就咱們的關係,我也不想計較,想見麵勸一勸就讓他迴去。誰知他竟又起了歹意,拿匕首刺我。你知道的,高平一戰衝進萬軍敵陣之中我都沒受大傷,倒是冷不防讓他一個歹人傷了。這事傳出去咱倆得多丟人!”


    李重進正待解釋幾句圓場,武進兩名侍從一人一袖拉著一件官服出來站在兩人身後,武進指著官服左胸口上的一道大口子,說:“你看看,下手多狠呐!這裏服沾上的血還在這呢,當時那麽多屬下看著,讓我臉往哪擱?你說我至不至於拿我鄴都伯的名聲誣陷他一個官都算不上的管事?我可是給了你麵子的,已經放了他對不對?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我也沒轍啊!”


    聽到這,李重進本來還想搶白幾句,都被武進一通話堵上了,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愣了半晌才問出一句:“這段鯤剛剛從檢校司放出來,何來匕首?”


    “問得好!這件事情發生以後,當日京兆尹府衙就審了,據主辦人說段鯤自己招認是他人暗中給的,慫恿他行刺。所以,劉欽現在也在京兆尹關著呢。這迴估計陛下都不肯下旨意放了他倆。我倒是有個主意,就不知衝著咱們這感情,你信不信我?”武進的話正在這等著他呢,使勁把他往溝裏帶。


    “信,我不信也得信啊。武太保你說說看,我聽著便是。”李重進一臉的無奈,又不得不跟著武進走。


    “這樣,檢校司出個手續,就說查明這兩個人涉及偽幣大案,需要押迴再查。這不,人就可以從京兆尹那出來了。在我這還是好運作些的,過一陣大家差不多忘了,再出個兩人是受他人蒙蔽代為轉移偽幣的結論。這樣他倆也就關個一年半載,再罰點錢了事。你看行不行?”


    “這……”


    “指揮使要是覺著不行,那我也不管了,讓刑部去判了吧。這可和我沒關係啊,你還得領我的情,畢竟人我已經放了不是?之後的事得一碼歸一碼。”


    “領情,肯定領情。就照著武太保的意思辦吧,但是罪名能不能換個輕點的?”


    “指揮使啊,我檢校司是幹什麽的段鯤不懂,您還不懂麽?我這都是什麽謀逆啊、巨額貪腐啊、殺傷人命啊這樣的事。你來說,一個轉移偽幣算不算最輕的?尤其是你府上的管事,其他罪名不合適,真不合適。也不是我矯情,要是你硬要改一個,前麵的你隨便選,都行!絕不二話。”武進慷慨激昂地說著,李重進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差。說到最後隨便選一個時,李重進這久曆戰陣的猛將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兩隻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誒,武太保慎言,慎言呐!那還是這個偽幣吧,這個挺好的,挺適合這廝。”


    “真的?”


    “真的,你別往別的地方套了,就這個吧。”


    “我倒是有個疑問想請指揮使教我?”


    “你問,沒事,隨便問。”


    “段鯤不過是個小管事,怎麽還犯得上老兄親自來說和?”


    “不瞞你,這段鯤乃是我夫人家的遠親。他原在解州經商,但是遇禍虧了家產,這才托著親族的關係到了我這。人也沒有什麽才能,隻能在府中做個管事,就當閑人養著吧。”


    “哦,明白了。放心,這個人我給你保著,準沒事,你也好向嫂夫人交代。”


    “那就有勞武太保。”


    “你我這關係還客氣什麽。上次宋州查案,兄弟是領了聖命的,那還沒忘了給你留著半天時間呢,我心裏有數。後來清除賊巢,功勞也都記在指揮使頭上了,也算夠意思吧?就是為了結交指揮使,也是為以前沒少在陛下那推薦我的迴禮。”


    武進迴頭叫鐵衛:“去把我新製作的那套最好的盔甲拿來。這是專門給指揮使做的,正好今天貴客登門。”


    又笑嘻嘻地對李重進說:“你看我這傷也不便走動,就省點事,指揮使正好帶迴去。這次陛下知人善用,指揮使又要帶兵征戰沙場,我也沒別的本事,好在家裏會做這點活計,請不要嫌棄寒酸。”


    武家的盔甲在軍方係統裏是出了名的,隨著鋼鐵冶煉和鋼鐵高溫氧化處理技術的進一步提高,武家鐵甲的品質得到了進一步提升。除了武進的親衛和神機軍中的中高層將領外,除非關係特殊才能夠得到。之前趙匡胤曾得到武進贈送的一副,視作珍寶,不是臨陣都不舍得穿。李重進作為周朝開國武將和皇帝近臣自然也有一套,但那是之前技術初始時製作,與現在的新產品還差著一截。


    摸著表麵烏黑泛藍的甲頁,看著胸前用鉚釘固定的鍍金雄獅護心鏡,李重進似乎忘了剛才的事,大笑一聲,竟讓隨從替他穿戴起來。身甲合適,搭扣可以適度調節鬆緊。頭盔裏有著皮帶交叉固定在兩側,扣結采用可推動的活結,也可以按照穿戴人的頭圍適當調整至舒適。


    盔甲穿戴好果然威風凜凜,更顯大將風采。看著隨從激動的表情,就知道效果不錯,李重進更是高興。拍著武進的肩膀說:“還是武老弟妥帖,這幾次都幫了大忙,咱們這關係沒得說。段鯤的事你就做主吧,這小子是該吃個教訓。關他一陣,時間長短都沒事,迴頭全須全影地放迴去就行。畢竟你嫂子家裏那邊我還得答兌,老哥哥我這後宅安不安生可就靠著老弟你了。”


    “指揮使放心,我心裏有數。”


    “行,那就不耽誤你養傷了,迴頭讓家裏再給你送點上好的傷藥來。再有,以後去錦玉樓打著我的名頭,誰敢跟你要錢直接揍他,我管。哈哈哈,迴了!哈哈哈。”


    在侍從地攙扶下假模假樣地送走了李重進,武進坐迴主位上想事。鐵衛來到身旁小聲告訴他武父讓他去書房。武進知道阿耶叫他一定是和剛才李重進來有關,趕緊小跑著去了。


    “父親,您是想和我說李指揮使來的事?”


    “嗬嗬,我兒就是聰慧。你們說話我在側堂已經聽到了,你的機變為父也自歎弗如。也不知你這小小年紀都是怎麽學會這一套的。”


    “官場嘛,大家都是相互浸染,很快就一般黑了。處理事情辦法都差不多,不過其他人喜歡陰謀,兒習慣陽謀罷了。”


    “嗯,你做得很好,既解決問題又不失禮。從剛才的談話到試探,你是認為偽幣案與李重進有關?”


    “應該無關。首先,李重進再錦玉樓有份子,這個不是秘密,他斷不會讓手下冒險在那接頭,為這一筆收獲不多且風險很大的偽鈔錢也不值得。其次,李重進雖自視甚高,但終究是武人,沒有太多的城府又優柔寡斷,不適合做這種稍有疏漏便會深入險境的事情。第三,陛下從登基後就對他十分注意,所以他的斤兩基本都擺在了台麵上。第四,我試探給段鯤安了與偽幣相關的罪名,如果他是主使一定會有不安,與其他罪名相比較的時候會有更多思考,最好是替換成殺人的罪名,這樣別人就可以替他滅口。但是他沒有這樣做,所以判斷李重進不是主使。”


    “做得好,為父放心了。行啊,你硬是把一次追上門的討債,變成了攀結皇親國戚的機會,了不得了!”


    “父親過譽了,這是您對孩兒的溺愛。”


    “溺愛個屁,就是太溺愛你了,到今天了還沒有個小的。趕緊把梅兒娶迴來,武氏咱家這一支可都靠你開枝散葉,我和你阿娘還等著抱孫子呢。整天在家閑著卻沒有孫子,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不踏實。”


    “您不是和嶽父商量好日子了嗎?您可說隻要我出人就行了,其他的您和阿娘說了算,我這不也等著呢。說到底也是您和阿娘著急抱孫子,我不著急。最近忙著呢,陛下安排了不少事情……”


    “都敢頂嘴了,官比老子大了,翅膀就硬了是吧?”


    “您看您,又拿官位說事,這從二品是陛下封的,又不是我主動要的。行行行,您老說了算,您就算說一會就娶,我立馬就去徐家接親,您看成不?”


    “成!”


    “唉,您饒了我吧,兒知錯了……真知道錯了,真的,我這給您磕頭了!不行?那我再磕一個行不行?還不行?那我找人做的那副太極玉星陣圍棋就送給未來嶽丈好了。行了?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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