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受了軍職,武進近來的工作重心就從軍器監的事務轉為了組建新軍。武進上書皇帝,請求在郊外山穀試驗場設立神機軍軍營及訓練場。他還向皇帝提出要擴大神機軍將士的選拔規則,選賢用能。皇帝不僅允許武進的請求,還授予武進自行任命軍中八品以下武官的特權,另讓京兆尹派出一隊百人隊巡山封閉,保證駐地不受侵擾。


    用意是有三:一是出於對新軍器的保密考慮,隔絕作訓場地與外界的聯係,防止有人刺探新軍和武器的情報;二是新募軍隊人員構成複雜,其中極可能存在朝內人的暗樁或是敵對國的細作,需要在實訓中進行封閉甄別;三是山穀距離城鎮較遠,既可避免與其他軍隊有交叉聯係,也可減少附近民眾好奇偷入,導致訓練中有意外發生。


    武進不想讓士族關係、裙帶關係等介入而把隊伍弄得勾心鬥角,就又請托聖人從禁軍護聖軍、奉國軍中挑選出了軍職低微但本領過人、戰場經驗豐富的幾十個老兵,尤其是擅長射箭和調配資源之人調入神機軍。調入前武進親自組織人進行了背景調查,清楚社會關係後才將這些人正式納入新軍。


    這些兵再通過從軍審查和軍事常識、武技(射箭、近距離格鬥)測試後擇成績最優者五人破格提拔為九品上陪戎校尉,其他則任為九品下歸德執戟長上(以下稱長上)和隊正。


    陪戎副尉、長上、隊正就成為千人神機軍的基本管理框架。每位陪戎校尉主持一團,每團下設歸德執戟長上四人,長上下再設隊正四人。每個隊正管理軍士十人,分為一班;長上管理軍士四十人,四班為一排;陪戎校尉管理一百六十人,四排為一連。作戰部諸曹參軍三人各分管三個連,為一團;武進統管全軍軍事,帳下專設了幾十人的參謀部作為全軍作戰研判和軍令傳遞部門,參謀部中文武各占半數。


    三個團中兩個團是作戰部隊,一團為後勤部隊。作戰部隊每班掌握彈射筒兩部,基準彈藥爆破彈、燃燒彈各一百發。每排、連以此類推,至團一級掌九十六具彈射筒,基準彈藥四千八百發。後勤部隊中分兩部分,大半兵士運送彈藥、補給,小半部分為器械維修、更替。


    除了這些新軍正式編製以外,武進還設立了一個警衛連,其中主要戰力為武進家中護院老兵和其子弟,連長是隨武進血戰滋德殿的湖州老兵蘇文臻。副連長由武進的貼身護衛鐵衛充任。


    神機軍中三團,右團名為夔牛,取其聲如雷;左團名為金烏,取其投火如陽。中團名為朱厭,是為朱厭一出必有大戰,由武進直接掌控,副團長為八品下禦侮校尉鐵東。中團共兩百人,為突進和防守力量。主要武器裝備除連射弩車外還有新近發明的近戰排槍、連射弩。弩箭既包括常規箭,也有透甲箭、火箭。弩車則使用駑槍,其基礎形態為鋼製鏟狀槍頭,以槍身是否附著不同助燃、助爆之物而區分為燃燒槍或爆破槍。


    中團中還有一百鐵甲重騎和五十人斥候隊,以偵查和防範敵方對彈射筒陣地進行偷襲。鐵甲重騎全身著磷化鐵甲,連馬匹均縛厚甲,不懼目前各種長短箭的威脅,是衝鋒陷陣的好防護。每騎裝備新連射手弩四具,可連射二十支透甲箭。供箭方式已由逐支上箭改進為箭匣供箭,再加上掛弦工具,可保持一刻鍾的持續火力。一隊百騎在箭矢足夠的情況下可突進敵陣,有千騎攻勢。


    武進還調迴了之前派出到禁軍中任軍教的他的私人衛隊,將衛隊中的部分百戰老兵平時列為軍教,戰時列為監軍,作為中層軍官管理日常訓練和戰時的軍紀糾察。武進還選拔了一些識文斷字、有著一定策略思想,能應對突發情況的軍官招納為八品下禦侮校尉、九品上仁勇校尉,組成了神機軍參謀部。參謀部負責神機軍攻伐策略的製定、戰場軍情傳達和監督落實等職責。


    在架構組建完成後,第二日辰時整,神機軍召開了全軍指戰員幹部第一次大會。會上作為總指揮官的武進隻說了五件事:


    第一件:隻要嚴守軍令、作戰努力,獲勝後有功者可依功勞受賞,即使不勝也不會因此獲罪。


    第二件:每位隊正都需要指定本隊中的一位得力軍士,上報參謀部經考核後作為後備隊正培養,戰時若隊正不能繼續帶領本隊則由後備臨時接替指揮;後備不能則由一班長接替;班長不能則由其他班長順序接替。如神機軍以後擴編,預備隊正會優先擇取成為新隊正,舉薦有功的隊正會被擢升為陪戎校尉。


    第三件:軍中設立火器隊,請有經驗匠作在實戰中參與改進所用火器,有大貢獻者可依功授獎。除受到軍功擢升外,還會得到金銀、財帛賞賜。如受賞者超過八品,則會上書向朝廷請功。


    第四件:軍中將士會獲得朝廷依規給與的軍田,任何軍官不得剝奪軍士福利或私收軍田,一經查實即會開革軍籍,追索所得;軍中會在京都設立軍屬會,照顧軍士家庭,對困難軍屬給與資助,為作戰勇敢的傷亡將士發放撫恤。對於不能務農的軍屬,將安排其入軍屬作坊中做工,保障其經濟來源。無論軍士以後是否離開神機軍,家屬都可以一直在工坊做工,直到自願退離。若有軍士作戰時不聽指揮,無故潰逃或殺傷同袍者,不僅會被定罪,軍屬也會被清退出軍屬會,革除工坊做工機會。


    第五件:軍隊中嚴禁私鬥,有爭議者要上報參謀部法檢隊,由其調查和報參謀部處理。軍中一切有關作戰信息均為絕密,任何人泄露都以叛國罪依軍律論處。


    五件事講完,不再多說一句,讓眾軍官帶著書寫五件事的布告迴團、隊中張貼,要求軍官逐一講給隊正聽,隊正逐一講給軍士聽,還要保證聽懂。


    五件事都是與眾軍士切身相關的大事,也是好事。之所以要向所有軍士公示,就是樹立公正,增加新軍管理層的威信。總說好事傳千裏,軍中將士在會後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清楚了指揮使在大會上的講話精神,頓時軍中沸騰,每位軍士都覺得自己被擇調至神機軍是好過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軍士們沸騰了一小會,看著指揮使穿著粗布衣衫來到營區工地上,眾軍士都擁到武進麵前,七嘴八舌地問傳言是不是真的?武進知道,他們經曆了多年戰場,但很多時候都是被權力或者生計逼著去參與廝殺,從不是為榮譽和未來而戰,不僅心中滌蕩。他站在壘木高處一字一字清晰的說出:“武某雖年輕,但從不以話欺人。男人就當一口吐沫一個釘,釘於心上巋然不動。會上所言屬實,從此我神機軍將士隻會為國流血,絕不會再為己流淚。眾弟兄信我、戴我,我必以生死相交。今日如此,以後亦如此!與子同袍,生死相係!願為大周效死!願為陛下效死!”


    圍在武進周圍的軍士聽罷,紛紛下拜,口中同樣大聲唿喊:“與子同袍,生死相係!我等願生死追隨將軍!願為大周效死!願為皇帝效死!”


    軍中司馬見此情景,不敢耽擱,趕緊將此情形書寫下來向禁軍總管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陳情。永德接書後半晌不言,而後歎道:“此子僅及冠而思行勝於長者,軍士豈能不為此效死乎!但在軍中收買人心是軍中大忌,不知陛下會怎麽看?”


    爪牙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意,將此內容擬為奏疏上報給皇帝。皇帝見此奏疏後笑著說:“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武進在顯貴中也曾公開說他就是朕的鷹犬,鷹犬的爪牙也自然是朕的爪牙,這有什麽可猜忌的?希望其他人不要有嫉妒心,不要再進這樣的諫言了。”此事從宮中傳出,眾大臣也不覺得意外,隻是相互私下裏說:看來武進深受聖人榮寵,還是不要多事吧,為了這個得罪聖人實是不智之舉。


    新軍不會隻因一次講話,一個公正的公示就會令從禁止,武進還沒有那麽天真。


    山穀中樹木蔥鬱,有大量的木料可用於建造營房、箭樓和觀察哨。被調配來的軍士沒有馬上偷入訓練,而是分編團、連、排後開始了營區建設。不是武進不著急,而是他需要盡可能觀察軍中情形,了解各級軍官和軍士的狀態和想法。武進和已任命的各級校尉、長上、隊正均參與勞動,與軍士同吃同住,一起建設營區。


    在軍官的帶領和親身示範下,軍士雖有點怨言也不敢發牢騷,怨言也不是因為做工,而是都聽說不久便要隨軍出征,但是不見演練陣法和訓練,都有些擔心。當然還是有人敢私下裏喊累,武進早就在各隊中安插了自己人,自然知道這是有人組織。幾天後,錄事參軍被調離,還有幾個私下發聲的軍士。


    錄事參軍走前武進特意找他談話,意思是知道他是誰的眼線,也知道是受人指使,所以並不處以軍法而隻是平級調離,這也是不想他兩頭受累。參軍也是聰明人,知道這是好意,跪地拜別。


    又過幾日,一些軍士開始憊懶,被本隊的長上和隊正臭罵:“扶不起來的殺才,你沒見指揮使每日與你等一樣幹活!遍觀軍中,聽說過哪位將軍見天扛著原木、磚石給軍士建營房的?又有哪個將軍和軍士吃一樣湯餅?有人說將軍這是做給將士們看的,也不好好想想,將軍倍受聖人賞識,用得著做樣子給你們這些殺才看?老子明說了,誰他娘的幹活不出力,不用將軍責罰,就問同袍兄弟們饒不饒得過!”眾人都趕緊著去上工了。


    本來需要一月才能建成的營房和訓練場地,在一種將官的帶領下,在近千軍士高昂氣勢和日夜積極勞作下,僅用了十餘日就已經完工。前來驗收的工部吏員仔細查驗過後驚愕,如此短時卻修築出了完全符合規製的高質量營房。工部吏員返迴後將修建情況向工部尚書盧琰匯報,尚書不信再派官吏複核,迴報結論有過之而無不及。盧琰感歎:“武進的用人方法實與他人不同,一群散兵遊勇竟能在短時裏成戰力,真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


    營房、演武場等設施設立後,武進利用一周時間操練軍士步列,使軍中風氣為之一新。凡在營區或校場行走的軍士,均兩人成排三人成列,見麵時無論官階均右手成拳,虎口部輕擊左胸行禮,以獨有軍禮表示尊重。


    軍中強調衛生,每日作訓後都要用熱水和免費發放皂角、胰髒、野菊花製成的葉子形狀的胰皂清洗。不許軍士進食存放多日的食物及飲用生水,營房內都安有小鐵爐,冬日取暖、燒水;軍廚除日常蒸煮食物外,還按武進要求學習了軍器監製作新軍糧。廚子將口賦雜糧磨粉後加入雞肉沫和羊肉沫、幹菜沫、熟大油和成麵團,在大石下壓成兩指寬、一指長的條狀,鐵爐中烤製為幹糧後用油紙分包密封在鐵箱中。經過測試,如此可保軍糧幾月不壞。


    新軍糧在訓練非常緊張的時候發放給將士用作充饑,隻要吃上三五塊後再喝少許水就可以飽腹,連著吃用多日也不會影響體質,被廣大將士視為軍糧中的上品。


    為了訓練和戰時方便,武進還讓自家的裁藝鋪設計了與現代作訓服類似式樣的新軍裝,衣袖收緊,腳踝上纏繞布帶,不但訓練時輕便,也更加節省布料,貼身不累贅。軍裝顏色一改以往的黑色、紅色,都是黃綠色。發的製式雨披,一麵黑色一麵白色,黑色防雨,白色便於冬季下雪時隱藏。斥候的軍服更是染織成了黃、綠、褐色顏色混合,初時以為弄錯,後來按教導藏入密林、草叢中才知這是十足的掩護色。


    武進受後世軍裝領子上的風紀扣和小掛鉤的影響,改進了盔甲的使用。披甲也不再需要綁很多繩結,而是用上了結實的鐵製鉤掛。結果是以往需要在別人幫助下才能穿好的戰甲,現在一個人五分鍾左右即可穿戴整齊。他還重新設計了掛具服,配給輕裝斥候和後勤軍士使用,提高普兵防護力的同時增加了攜帶物品的能力,加裝黑色陶瓷板後也可以對重要部位起到防護作用。


    除此外,武進還給護衛和斥候升級了近戰用兵器,以前的短刃改為加長三棱錐刺,還可通過加裝木柄成為中長兵器。實戰中隻要被三棱錐刺中肢體過深傷及血管即會失血而死,成為軍中難得的近戰搏殺利器。


    新軍麵貌煥然一新後,為期一個月的整訓正式開始。試驗場上武進親自教授兵將彈射筒使用,一邊鼓勵參訓軍士在使用中總結改進建議。僅過半月時間,就收到了軍士們提出的十餘條改進建議。其中有的建議非常實用,比如如果在蓄力機械上加裝控製機構後,可減少步驟中多餘等待時間,可以增加發射的頻次;多使用滑輪組可以減少力量消耗,降低器械損耗等。


    軍士的建議給工匠不少啟發,還對彈射筒的彈藥進行了改造。以往陶製燃燒彈想要觸發,需要發射多枚覆蓋一定麵積後再用火藥彈或者火箭點燃。經使用軍士建議後工坊研究出了新式引信,且引信可在戰場臨敵前使用濃縮魚膠在彈射彈前端位置粘牢即可,增加了威力又減少了運輸途中發生意外燃爆的風險。


    引信是一端為弧狀圓餅另一端為楔子狀的陶製部件,內部靠近弧狀一邊用石蠟密封一塊白磷,楔子狀內部中空並帶有一圈圓孔嵌入火油或火藥中。粘合後的彈體彈射出後,落地弧狀邊受到撞擊破碎,石蠟中的白磷暴露在空氣中立即氧化燃燒,以引燃火油或火藥,造成爆燃或爆炸,就不用再尋彈著點並使用火箭引燃。


    如何保證讓引信先落地,工匠也是花了心思的,把陶製彈體製作成水滴狀,這樣就形成了彈體內部重量的不勻稱,無論彈射中彈體如何姿態旋轉,在達到一定高度落下時必然是引信一麵先著地。武進見後都不禁歎服古代工匠的想法精巧,即使現有十分有限的條件下也能想出合用的應對之法。經對提出改進建議的集體、軍士和研製工匠做出重賞後,軍中士氣再高一層,大有群狼待獵之勢了。


    整訓期間,潞州給朝廷送來了請援信。漢帝劉崇率兵三萬,會同遼將楊袞所帥七萬遼軍南攻潞州(今山西長治)。劉崇命張元徽為先鋒,張元徽在太平驛(今山西襄垣西)和後周軍隊遭遇,兩軍展開了激戰。後周的昭義節度使李筠先派屬將穆令均率領步騎兵兩千人迎戰,自己則率領主力在太平驛集結接應。張元徽和穆令均剛交戰不久便佯裝戰敗退走,穆令均不知是計,下令緊追不舍,被伏兵圍攻後戰死,後周士兵被殺被俘的有一千餘人。


    在太平驛擊退後周軍隊後,漢遼聯軍乘勝直逼潞州,昭義節度使李筠隻能退迴潞州固城苦苦堅守,一邊催促朝廷盡早發兵救援。


    朝廷先著附近節度使派出府兵據敵,一邊派李永德和李重進帶部分禁軍先行,一邊整理後勤糧草和軍械裝車運送至潞州,期間各項部署和行軍就用了兩個月時間。這這段時間裏由一千多軍士組成的神機軍也完成預設軍事訓練計劃,等待聖人親自驗收閱兵後再隨駕一同出征,可見聖人對神機軍的重視和期望。


    二月初,聖人駕臨神機軍演武場,觀看新軍演練和驗收戰力。演練分三個部分,首先是閱兵,三個團形成隊列,攜帶裝備和輜重接受檢閱;然後是夔牛、金烏兩個火器團對假想敵展開毀滅攻勢;最後是中軍朱厭團演練近距離騎步戰,假想當敵方對火器團突襲時的快速應對。


    聖人乘坐的四輪敞篷馬車是武進配置特別製作的,尤其是疊鋼弓形減震簧使馬車顛簸山路間仍行駛平穩。兩層車輪中夾入牛筋膠製成的兩圈很厚減震墊,讓車輛行駛時更加穩定,十分舒適,這是武進讓軍器監匠作特意打造的,以彰顯皇家華貴。此時進獻不僅是為了討好聖人,也是因為訓練場周圍都是山體,雖經平整但效果有限,為了不影響聖人檢閱時的威嚴,才特意呈獻。


    等待聖人檢閱的神機軍軍士神情肅穆,軍容整潔,裝備統一,隊列規整。聖人乘舒適馬車在隊列前經過,看著軍士列隊如棋盤劃線般縱橫齊整。馬車行至隊伍中段,正在行矚目禮的軍士齊整單膝下拜,向聖人行軍禮並齊聲大喝:“與子同袍,生死相係!願為大周效死!願為陛下效死!”的聲音整齊劃一,如滔天海浪在山穀中迴蕩,林中鳥獸驚飛。聖人麵露欣慰,大聲迴喝:“將士辛苦!”將士們則迴應:“為陛下盡忠!為大周死戰!”


    檢閱完畢,聖人在內侍和武進的攙扶下下車,步入觀察亭中,正待從身後內侍奉上的檀木盒中拿起千裏鏡觀察武進對校場中的將士進行調配,卻見內侍宦官汪手捧一隻精致楠木匣走進來。聽說又是武進進獻的禮物,聖人親自動手打開,隻見木匣裏的黃緞麵上躺著一隻通體燦黃,形如遊龍的金色管子。


    拿起來看了一遍才明白這也是一部千裏鏡,但是比之前看起來的更清晰,尤其是製作異常精美。鏡子整體是金龍盤柱的造型,前麵鏡片鑲嵌在金龍張開的大口中,尾部小鏡片卻在龍尾後的浮雲裏。龍目是紅色寶石,在日光下燁燁生輝。聖人大悅道:“這個武進,竟也學會了賄賂朕了,哈哈哈。”


    身旁的宦官汪不知為何一直看著武進不大順眼,就小聲接話道:“陛下上月才頒布法令,讓官場減少奢靡之風,如今武指揮使先是華貴馬車,又是鎏金千裏鏡,可不是陛下的本意呀。”


    聖人瞪了宦官汪一眼,“你懂什麽,武進長於造器,家中有萬貫家財,他花自己的錢孝敬朕與其他官員刮取民脂民膏求享受自然不一樣。況且,這些雖說貴些,但也是實用之物,朕不覺得有何奢靡。你不要針對武進那小子,說不準你這幾句話傳到他那,一會走時你也會收到他的禮物,就不知道會如何從奢靡入手讓你難堪了。行了,一會要是真有禮物朕準你收下,不算違製。”


    宦官汪不敢多言,行禮退後。


    聖人舉起金龍千裏鏡觀察校場。假想敵在南側,夔牛、金烏兩團自東、西而進,據敵陣八百步左右列陣。朱厭團重騎在兩團後一百步處壓陣,連射弩車在兩火器團前呈扇麵散開,後麵強弩隊則以五人為一隊分布再兩側護衛。


    武進手持禦賜唐刀,向南側揮出,身後指揮高台上兩隻令旗隨著發出進攻信號。兩團悄無聲息向前推進百步,形成散射陣地,隨著令旗再動,兩側彈射筒中的機簧一起發出嗡嗡響聲,像極千百隻鳥成群飛起時的震動聲。兩發連射後幾十顆燃燒彈騰空而出,散布在地陣敵陣線後方,頓時煙火騰空,當做敵人的幾千個稻草人瞬間被火焰吞沒。


    武進再發命令:“敵殘餘部隊強攻,換爆破彈殺傷來犯之敵!”嗡嗡聲再次響起,幾十顆爆破彈打著旋擊中擺放成三角形的敵軍前陣,頓時上千個草人被一連串的劇烈爆炸撕裂成了碎片,一些燃燒著的草杆隨著氣浪飛卷,被一波波的氣浪推動著,帶著火苗四下裏落開。


    場麵震撼,聖人即使帶著軟木耳塞仍被震得耳鼓嗡嗡作響。顧不上耳朵還裏還在嗡嗡嗡地響著,皇帝大喊一聲:“好!”迴頭一看身後兩個內侍一個緊閉著眼睛拚命捂住耳朵在那哆嗦,一個已經癱軟在了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失禁了,反正傳來的味道很難聞。


    聖人搖了搖頭,不再看他倆,繼續看著麵前的“戰場”。從觀察孔中慢慢傳來了硝煙味道,盡管有些嗆,他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的排斥,反倒輕輕吸了一下。宦官汪從後麵遞來一個短筒,筒頭是像喇叭花一樣的厚鹿皮,鹿皮上用鐵釘卯著三根金色的編織絲繩。


    宦官汪看皇帝拿著竹筒不動,著急地一把抓過來給皇帝戴上,又在耳後幫著掛好繩頭係著的小鐵鉤。吸一口氣,淡淡的清香傳來,再沒有一絲硝煙和油脂燃燒的味道。宦官汪甕聲甕氣地說:“武指揮使說演練的火器數量過多,形成的煙霧有毒,特意囑托老奴給陛下戴上這避毒豬嘴。陛下,這個物件怎麽能叫豬嘴呢,應該叫龍吻更貼切不是。”


    聖人也甕聲迴答:“哈哈,叫什麽不重要,有用才行。這味道很是清新,就像雨後花草味道。這個武進啊,總是別出心裁,很有心。朕思考該如何賞他呢,可有些難啊。”


    大火持續燃燒了片刻,趁著火勢變小,有軍士帶著避毒豬嘴運進一車車的沙土,一點點覆蓋在火場周圍,經過差不多半個時辰才控製住了火勢,黑煙才慢慢減少。等人都撤出火場,武進一揮戰刀,身後號角聲想起,夔牛、金烏兩團有序後撤。軍士整理器械裝備先撤走,其他軍士持矛、盾或是刀、盾逐次退離,整體進退有度,沒有一絲慌張。


    朱厭團弩車呈扇形逐次退走,交替掩護,保護火器團撤退。在退走中接到阻敵命令後弩箭齊射,隻見五百步外代表剩餘“敵軍”的草馬、草人被弩車五尺長的弩槍撕裂成了碎片,近一些的“敵軍”在鐸鐸聲中還被強弩隊釘上了無數隻鐵箭。見敵人有生力量基本要被消滅光了,重騎兵領隊在示意弓弩停火後一聲大喝:“散!衝!”所有百名重騎口中齊喊:“殺!殺!殺!”一齊突奔戰場,將還站在原地的“敵軍”砍殺為碎片。


    後撤的兩個火器團退後八百步後重新設立陣地,投彈手持彈,待軍令一下便可立刻發射。


    重騎清理戰場上的最後“敵兵”,分成兩隊撤迴中軍朱厭團陣地,再次在陣地兩側散成扇形,準備迎接近戰之敵。


    全部演練結束,聖人開懷大笑,笑聲傳出觀察亭很遠。武進將指揮職權交給副將,讓其指揮各團帶迴人馬,自己走向觀察亭。剛進亭內,就聽見聖人的笑聲。


    “演雖有勢,然與實戰不同,不知陛下還滿意否?”


    聖人走過來,拍著武進的肩膀道:“進卿果然是我朝棟梁,兩個月而已,軍士已經做到了令行禁止。神機軍戰力驚人,必會雄陳於沙場之上。朕今次可以放心與劉崇小兒決戰了,滅其鬥誌進而直搗黃龍。”


    武進向聖人再施軍禮,說:“陛下到來使新軍振奮,敗漢賊必勢如破竹!定可滅了劉崇。”


    “善,大善!詔:武進建新軍有功,擢升為諸位禦林千牛將軍職。神機軍將士勤於苦練,戰力強悍,待獲勝後軍吏可擢升二級,軍士賞賜加倍。內監即刻會同中書按朕旨意擬定詔書。”


    “武進叩謝陛下隆恩!陛下,臣還為今日在場的內監們和禁軍也準備了些紀念品,錢自然是小子自己出,不知陛下準否?”


    “哈哈哈,汪內侍,朕說什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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