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進終於把年號對上了公曆,卻是因為五代中並不罕見的一次起兵造反事件。武進或者說是範科的曆史學得很差,除了一些曆史上非常精彩的朝代和驚才絕豔的傑出人物以外,他記憶中存儲的信息實在少得可憐,不過曆史上希望能成為第二個唐太宗的明君郭榮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當然,郭榮的養父郭威也有所了解。


    開運四年,後漢高祖劉知遠稱帝,在位期間,各地割據成勢而朝廷難控,並且手下貪婪之輩層出不窮,日益形成弊政,一時斂賦成災,百姓流離失所者大半。一年之後,後漢高祖崩殂,諡號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葬於睿陵。其子劉承佑繼位,後世稱為後漢隱帝,年號乾佑。


    高祖病逝前,以郭威和蘇逢吉、史弘肇、王章同受顧命,擁立後漢隱帝劉承佑繼位。郭威官拜樞密使,掌管全國的兵權,打敗反叛後漢政權的地方節度使,使風雨飄搖的後漢政權轉危為安。穩固政權後郭威又帶兵大敗契丹,從此駐守鄴城防範北狄進犯。


    乾佑三年(950年)冬,後漢隱帝猜忌郭威和一些實權老臣,準備除掉老臣的同時將留居京都開封的老臣親屬全部誅殺。四位托孤老臣除郭威因在鄴城駐守而避過外全被當場誅殺。隱帝又派人刺殺郭威,卻在動手前因刺殺者故意走漏風聲而敗露。


    也是這一年,郭威被迫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討伐。這時武進已十六歲,離成年加冠禮還有四年。


    郭榮為郭威養子,原名柴榮,其實是郭威夫人柴氏的侄子,因家道中落而投奔嫁與同鄉郭威的姑母。後被郭威收為義子,改名為郭榮。當郭威以“清君側”的名義殺向開封時,柴榮受命留守鄴都,作為後援主持鄴都事務。


    郭威起兵後,朝廷即向外宣揚郭威造反叛國,漢隱帝下令將他與柴榮的全部被囚親眷屠戮殆盡,連繈褓中的嬰孩都沒有放過,其中也包括武進的姨母吳國夫人。武家因是郭威姻親,武父又曾是郭威幕僚而被貞懿王高保融監視。


    南平高氏世代向中原政權稱臣而明哲保身,在接到朝廷的敕令後便對武家十分注意,但也存有投機心理,擬待獲得郭威兵敗落網消息後再一並捉拿獻與朝廷治罪,正是這想法給了武家鹹魚翻生的機會。


    此時的武進已經在江陵混得風生水起。因為“發明”活字印刷術,武進十四歲就獲朝廷敕封九品,後又在書院組建活字社,與太尉府合建印坊,以商業手段擊垮大族趙氏成為南平地區書籍出版、印刷、銷售產業的龍頭。


    但他不愛錢財,掙得利潤除一些劃歸書院用於擴建教學規模、廣招平民學子外,其餘盈利都用於新技術研究和補貼貧寒學子、做工匠戶、創建學堂。不僅在書院獲得師生推崇,武進還成為印刷產業裏舉足輕重的人物,在百姓中更是得了“文誨先生”的雅號。


    難得的是,盡管獲得巨大聲譽,武進從未因此而變得傲慢、跋扈,對人更加謙恭,為南平學子所稱道。一時間,南平學子中有誰人不識文誨先生便被其他人當做呆傻兒一般看待。


    書院副講霍據真十分懊悔當初沒有將武進收為弟子,而被馮侍郎占了先機。好在武進對他十分恭敬,當做恩師一般對待,讓他也有了些許安慰。書院幾位首腦都曾在貞懿王麾下為官多年,君臣關係不錯,又廣有生徒在朝,消息總是會快一些,因此知曉南平王府的動作後都提前隱晦向武進做了暗示。武進自然領情,也以讓出字舍和印坊的份子形式隱晦地向各位院領導和先生表達了感激之情。


    受武進大恩的陸七更是有心,得知傳聞後便早早在進貨渠道中做了安排,準備在萬不得已時舍了性命也要保全武進全家出逃。


    武進知道,這個時間應是武家最為脆弱的時候,趙氏不甘失敗也有可能會趁此向武家發難。趙氏雖因生意虧空致使家族實力一落千丈,但是趙家主曾是藩王侍衛,與南平軍方人物也有交好,武進隻能多方打算備好退路。


    無論後漢還是南平,當時官場黑暗,行賄之事觸目可及。武進在需要購入大量竹紙也需打點商路,就一並請同窗好友劉藹與守備官員買通了隱秘進出南平的一條暗線。為了保證暗線一直能夠正常維係,也將印坊百分之五的份子以幹股形式悄悄讓與守備官員,以備不時之需。


    為了防備萬一出事後連累親家徐縣令,武進與武父商量後由武父向徐縣令提出解除婚約,不是武進不喜歡徐梅兒,而是為了避免徐家受到牽連。但是徐縣令嚴詞拒絕,認為這是瞧不起他家的風骨,讓兩家有段時間相處尷尬。最後還是武進親自上門道歉,徐縣令才算出了這口氣,同意以其他方式預防最壞結果的發生。


    武進提出由武家提供資金,由徐縣令找關係調至江陵府衙任職,一來兩家相互有個照應,二來遇到危難時刻可以一同經隱秘渠道離開南平。事情辦得還算順利,徐縣令調任荊州長史。為了更加保險,徐家暫住的宅子與武家後院相對,還請信任匠人挖掘了互通地道,以應對萬一。


    地道不僅寬敞,還設有中室,不僅是兩家隱秘往來的通道、逃生的路徑,也成為武進和徐梅兒相互了解和交流之所。本來按照規製,訂婚男女在婚前不應來往。但兩家是世交,武進平時又極有規矩,深得徐父的信任,兩邊的家長也就沒有過多限製二人見麵。


    最先是徐梅兒帶著自己親手製作的吃食來見武母,後來便是二人在迎來送往中不斷接觸。隨著相互間的不斷了解,武進深深被徐梅兒的溫婉大方所打動,徐梅兒也更欽佩武進的德行和才華,兩人感情雖迅速升溫,但卻從未逾越該有的界限。


    在兩家對政治局勢的緊張觀望中,舊年終於過去,迎來了乾佑四年(公元951年)的春天。


    因武家在南平失勢,趙家主趙哲似乎看到了扳迴大局的機會,向貞懿王進言要奪取武進的印坊產業,但因印坊產業中大半為太尉府持有,書院和其他士族也有不少份額而終未得逞。其實他不知道,書院的份額中大半其實是貞懿王所有,不過為了好看而讓書院代持而已。趙家的貪婪終於引起了貞懿王的不滿,趙家隻能暗中找其他方式報複武家,所以有了之前的夜晚攔截刺殺。


    不想武進竟然暗中做了火銃,又遇到鐵東致使刺殺不成,反被武家在太尉眼前告了一狀。趙家在藩主和太尉眼前接連失勢,一時間真正跌入了穀底。


    趙家轉而盯上了與武家聯姻的徐家,時刻找尋報複的機會。徐家家主曾是縣令,手下武力超群者不少,趙家尋得的強人不敢造次,一直沒有機會得逞。


    趙氏嫡子趙寺確是色中餓鬼,但自從家族跌落於市井後,趙寺也沒有了花天酒地的資本,更不敢再強搶良家婦女,隻能流連娼妓之所。趙寺雖然好色,但卻不是笨蛋,他在煙花之地還不忘報複,結交了不少綠林強人和市井兇徒,積結暴力勢力準備對武家和徐家不利。


    武進從入書院後除學業外不忘鍛體,每日早晚必有長跑,還與鐵東習練武技,本領已有小成。武父雖不齒於武技,但目前武家麵臨的情況他也清楚,對於武進學武一事不再反對,但是也沒表示支持。武進除了自己加強身體素質外,還趁外出的機會到處找尋武功秘籍和武術高手,不過讓他失望的是並沒有什麽武俠小說中說的武功秘籍或是內功心法,那時也沒有武林江湖,遊俠兒多是獨行客。


    新年一月未過,朝廷派來給使(宦官)要貞懿王清查郭威同黨,押送開封治罪。其實是因為官軍節節敗退,郭威已經掌控戰場的主動形勢,朝廷想要逮捕郭威親族行要挾之事,阻止其繼續進軍開封。在趙家的極力慫恿和給使要挾下,貞懿王最終隻好下令抓捕包括武家在內的十餘家近百人,準備交與給使帶迴開封。


    出於自保目的,貞懿王雖然下令但是並未進行實質逮捕,也是一邊吆喝著看形式一邊怠工等待。


    趙家得悉後異常踴躍,甚至趙家主親自向貞懿王請命加入抓捕。好在官府內部消息來得快,武、徐兩家提前一日就已獲悉。武進一邊安排陸七組織營救郭威其他親族,從他準備好的運送渠道離開江陵,一邊準備送徐、武兩家親眷偷偷從密道轉移,再通過隱秘渠道離開江陵轉向鄴都投奔郭榮。身邊除了鐵東及兩個老兵留下陪著武進,其他老兵都陪同保護徐、武兩家親眷秘密潛行。


    抓捕當日,趙哲、趙元及其他趙家親壯共數十人隨官差到武家行事;趙寺帶十餘個遊俠、壯漢到徐家行兇,趙寺更是揚言要當著武進的麵侮辱徐梅兒以報複武家的坑趙之仇。趙元不知為何當日並未與趙寺同行。


    武、徐兩家早就秘密遣散了家仆、丫鬟,武進更是用竹管、黑火藥製作了幾十個旱天雷綁在廳堂梁上、院裏隱秘處,隻等趙家眾人衝進武家時引燃。為了讓人集中起來,武進和鐵東提前就挖好了一條假地道,吸引他們集中到前廳來查看以一舉殲滅。


    果然,趙哲便帶著一眾親族、捕快一早就來到武家,查看無人後發現了案幾下的假地道,一眾人都集中在前廳裏想查探個究竟。武進在照壁花缸後的地道入口裏點燃了引線,等眾人覺察出的時候旱天雷已經炸響。為了加強殺傷效果,武進還在竹管外貼了不少馬掌釘,一時間在場趙家青壯無一存活,死者軀體被馬釘釘透打爛,甚至還有在房內搜撿值錢物件、查探地道的捕快也被炸殘、炸爛。


    一時間武家院內血肉橫飛,殘肢斷臂散落各處,肚腸亂飛,整個庭院如同人間煉獄一般。


    對於揚言羞辱的趙寺,武進卻通過地道潛伏迴徐家等他上門。


    趙寺聽聞巨大爆響後,差人去另外一條街的武家查看,迴稟時得知父親和弟弟已經被炸死,屍骨散落一地,他反倒哈哈大笑,覺得兩人上次毆打差點要了他的命,死得活該。根本不去理會收屍之事,隻是帶人走進徐家準備行兇。


    十幾人進了徐家院子,高大院門卻自己關閉,原來是老兵守在門後已經等待多時。武進和鐵東手持錳鋼唐刀從堂屋中走出,直麵趙寺等人。三尺長的錳鋼唐刀,刀身因淬火顯出淺藍色反光,近五分之一的長柄在雙手握持後更顯淩厲氣勢。


    趙寺和十餘個強人在相互唿喝下衝向武進和鐵東,武進雖是首次與外人對戰卻並不慌張,揮舞唐刀大戰兇徒,他所對之敵無論強弱幾乎都是一刀斃敵,傷處皆在頸、腹等要害之處,五六人倒斃後刀身仍不染血,可見刀之鋒利與劈砍之快。鐵東和兩個老兵僅是刀刺便擊斃餘下強人,中刀之處皆為咽喉對穿,可見戰陣上所用的刀法幹淨淩厲。殺掉十餘人,武進唿吸略顯急促,鐵東卻是不急不緩,二人經曆和耐力差距仍然不小。


    趙寺隻是被擊傷,兩人並不想輕易取其性命。兩位老兵擒住趙寺,將其四肢用馬掌釘釘在堂屋廊柱上,武進看著他問是否求饒,趙寺卻也硬氣,隻是口中謾罵卻不服軟。武進不再客氣,說了一句:“狗賊,你禍害多少良家婦女,又逼得人家破人亡,今天便要還債!”用刀背逐一敲碎趙寺各處關節,期間趙寺多次昏死過去又被冷水潑醒。直至身上再無完好關節。


    武進見時間不多,才揮起一刀斬向趙寺下體,命根子又加上一條腿直接被截斷,趙寺立時暈厥過去。右手迴刀劈進趙寺胸膛,左手按住刀背向下用力一壓便已豁開腹部,刀鋒劃過皮肉發出類似割裂布匹的微響,初時隻是一絲血線,忽然間腹部腸肚湧起傾泄而下,紅黃黑色攤了一地,趙寺立時斃命。


    武進的唐刀又猛然揮出,頭顱隨刀鋒一抹落地,拎起亂發掛於廳堂門上,幾人急進密道離開。


    鐵東對武進首次出手殺人就沉著冷靜很是意外,隻覺得小看了這十幾歲的結拜兄弟。其實現在武進也是硬忍著不致嘔吐,剛才破腹一刀已經讓他胃腸顛覆,在義兄麵前吐出來武進覺得很丟人,全靠意誌力強壓。


    武進等四人鑽出密道,換上事先準備好的差役製服,從隱秘通道策馬衝出江陵城,之後一路快馬加鞭追向家眷撤離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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