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擇一直聽著,聽到最後,低聲開口:“怎麽才能醒?”


    八長老看著蘇汐,最後歎口氣:“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去找個人跟小汐簽同生共死契。”


    “這也算是下下策了,但是她傷及本源,確實……”


    同生共死契——共享壽命。


    一般都是夫妻之間才會結的契。


    蘇有擇盯著蘇汐,最後搖搖頭:“我想想。”


    幾大長老聚集在清縱殿,裴尋進不去。


    顏澤總覺得是因為裴尋,所以他大師姐才會這樣——畢竟蘇汐的修士之血給了裴尋。


    這把顏澤氣得不輕,先是一頓嗷嗷亂吼:“要是我大師姐醒不過來,我就打死你!”


    裴尋從森林裏出來以後,就站在清縱殿門前沒動過。


    一身白衣全是血汙,狼狽的不成樣子,身上的傷也沒去治,他僵硬在那裏,像是一座雕像。


    直到八長老推開清縱殿的門,他抬頭,瞳孔才微微聚焦。


    “八師叔!我大師姐怎麽樣?”顏澤著急地問。


    八長老搖搖頭:“不好,傷到底子了。”


    顏澤一下子眼眶就紅了,跳起來青筋暴起扯著裴尋的衣領:“你們到底怎麽迴事!”


    “我師姐為什麽把修士之血給你了!”顏澤吼道:“你們在情妖境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怎麽傷成這樣!你說啊!”


    江輕颺皺著眉想扯開顏澤:“你冷靜一點,別這麽衝動。”


    裴尋現在狀態太差了,身上一身傷,臉色蒼白,固執地站在清縱殿門前,誰勸也勸不走。


    江輕颺怕顏澤再吼兩句,這個人得崩潰。


    裴尋不知道怎麽說,他甚至在害怕情妖境裏麵的事情——對於南家小少爺來說,這可能是一場無奈之中耿耿於懷的遺憾。


    但是對於他來說,一個苦求兩世,始終不得的人來說,這是致命傷。


    這是他放棄的標誌。


    你不是說愛她的嗎?


    你看看你在幹什麽。


    指尖在無人看見的衣袖下不停地顫著,裴尋覺得唿吸都困難——她要是醒不過來。


    她要是醒不過來……


    他壓根不敢往後麵想。


    “我……”裴尋啞著聲:“是我的錯……”


    是他不好……


    倘若不是他能力不夠,怎麽會護不住她……


    明明初春了,她還裹著大氅,為什麽他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


    老皇帝這麽狡猾險惡,怎麽能容得下掌權的公主,這都是他早該注意到的,為什麽他沒有發現?


    心髒絞痛起來,帶得他唿吸都帶著痛感。


    顏澤一聽這話,直接一拳頭上去了。


    裴尋本身傷就沒好,被他這麽一打,身形晃了晃,嘴角溢出了血。


    江輕颺伸手就拉住顏澤,皺眉罵道:“你瘋了!他現在傷還沒好!”


    顏澤偏過頭,大男子漢馬上就要哭了:“那我大師姐呢!她還沒醒呢!”


    誰來心疼我大師姐?


    她一個人,受這麽重的傷,她怎麽辦?


    江輕颺指著裴尋,瞪著眼看著顏澤:“你看清楚了,他現在這個樣子,不需要你打,他自己就能廢掉!”


    現在的裴尋,就剩最後一根弦,緊緊地繃著,等著那個人醒過來。


    她若是不醒……他能怎麽辦呢?


    他還能怎麽辦呢?


    無數的迷茫從虛空中傾瀉而出,疼到最後是極致的麻木和無措,像是被丟棄的孩子,一個人迷失在陌生的環境中,尋不到迴家的歸路。


    顏澤張了張嘴,最後也泄了氣,委屈又怨憤地看了裴尋一眼,轉身有些落魄地離開了。


    少年向來風光無限,想來是因為至親之人沒有遭遇過危險。


    其實這件事,顏澤知道怎麽也不能全怪裴尋,可是他覺得,他要不找個人來怪,他會先崩潰。


    那可是他的大師姐……


    最護著他的大師姐!


    顏澤走了,江輕颺看著裴尋,最後歎口氣,正打算離開,衣衫卻被拉住。


    “我想……”裴尋垂眸,遮住裏麵破碎的光,聲音低而沙啞,像是很艱難地擠出來似的。


    他低聲說道,像是陷入深淵的人抓住了最後一道光:“我想見無塵大師……”


    ————


    八長老已經愁到頭發都白了。


    蘇有擇坐在主座上,一直守著他的寶貝女兒,卻始終不提及契約的事。


    對於蘇有擇來說,這個契約,需要蘇汐的同意。


    死生乃是大事,確實很重要。


    但是共享別人的生命,對於蘇汐來說,可能是一種負擔。


    她向來喜歡自由,漫不經心地出入死生之地,對於她來說,隻是心情好壞。


    這確實不是個值得提倡的想法 ,生命是貴重的。


    但是對於蘇汐來說,生命更多的是隨意與自由。


    她可以步步為營,可以殫精竭慮,可以和幕後之人下一盤死生大棋。


    但是,前提是,她樂意。


    如果她一旦背負上他人的性命,那麽就相當於給翅膀上了鎖,限製了她的自由。


    想來她是不稀罕這個契約的。


    更何況,誰又願意把生命共享給別人呢?


    “你真的沒想好嗎?”八長老望過去,看著蘇有擇:“小汐的情況越來越差了。”


    其他幾個長老在外廳,聽著這話也是麵色凝重。


    大長老連胡子都愁掉了。


    月落烏啼,金烏再起。


    一日又一日。


    八長老終於下了最後的通牒:“她要想活,必須要人渡命。”


    蘇有擇最後深深地歎口氣,點頭。


    八長老其實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好辦法,但是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三長老愁道:“那找誰呢?”


    就在這時,一直在蘇汐手腕上的玉鐲突然亮起,爆發出強大的靈氣。


    八長老震驚地轉頭,就看見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男子坐在床沿,麵色奇怪。


    “你——”


    八長老正要怒喝,就看那人非常開心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臉:“哎呦喂,成人了!”


    四長老一看這人,就要動手。


    青衣男子立馬舉手投降:“別別別!”


    “我,我和蘇汐有契約!”


    雖然是主人和器靈的契約,但是也是生命共享的啊!


    八長老一愣,伸手就去探蘇汐的脈,隨即臉色變緩:“你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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