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汐看著他的手,頓了頓,不知道在思考什麽,最後還是留下來了。


    裴尋臉色其實不是很好,這怎麽說也是一個殺陣,長劍通穿腰腹,他有些失血過多。


    麵色蒼白,他靠在床頭,就這麽靜靜地盯著蘇汐。


    有那麽一瞬間,裴尋甚至在感謝這個殺陣。


    以另一種形式,圓了他一個十裏紅妝的夢。


    可是還不夠。


    配的上她的,那不止要十裏紅妝,還要昭告天下。


    虛幻即使有慰籍,卻遮掩不住對他對真實的渴望。


    陣就是在這個時候破的。


    地動山搖,蘇汐打開聖域,金黃色的法文保護罩形成,愣是半分沒讓兩人傷著。


    鬼市的喧嘩和吵鬧蜂擁而至,一瞬間湧到耳畔,居然也有了一些人間真實的感覺。


    陣法裏死氣沉沉的,出了陣法空氣都帶了些新鮮。


    蘇汐把裴尋帶迴了一開始買消息的地方。


    他好歹受了傷,帶他迴盛家,怕是盛泰又要一頓叨叨。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喲,我就知道你們要迴來——”老板娘悠然道,眼神看到裴尋的那一刻,突然頓住。


    那陣法倒也著實奇怪,明明都已經破散了,兩個人喜服卻還在身上。


    然而這一次,賣消息的老板娘倒不是因為容顏而頓住。


    “不可能……”


    “從來不會出錯的……”老板娘瞪大雙眼,盯著裴尋腰腹部的繃帶:“為什麽會是你受傷——”


    祖傳的預言技能不可能出錯,她看到的,本就是天命安排的……


    老板娘虛影凝實,伸手拉著蘇汐左看看右看看:“你沒受傷?”


    蘇汐看著她的動作,淡聲道:“沒有。”


    “怎麽可能……”


    “預言怎麽可能出錯……”


    老板娘怕是從來沒有遇到過“失誤”,目前有些恍惚。


    “你——”她的指甲陷入裴尋的衣料,裴尋因為受傷沒躲開,眉頭不悅地皺了一下。


    “你做了什麽——”


    “篡改天命——你怎麽做到的!”


    “你們會付出代價的,會付出代價的……”


    代價?


    到底不過一死,自然如何快活如何來。


    神婆有一點不好,那就是稍微受點刺激就容易變成瘋婆子。


    蘇汐壓根沒管她,帶著裴尋進了內屋。


    這外麵破的更什麽似的,裏麵卻金碧輝煌的很。


    “你在這兒修養幾日。”說完蘇汐就要走。


    “你……去哪?”裴尋看著她要走,扯住她的一角。


    生了病受了傷,反而黏人了起來。


    大抵這傷多多少少和她有點關係,她縱著他,彎了彎唇角,湊近裴尋。


    烏發帶著冷香,紅衣糾纏,蘇汐輕聲道:“怎麽,怕我不要你?”


    裴尋不言。


    “婚都成了。”她起身,冷香味頓時散了去,她懶洋洋地瞥了裴尋一眼:“你別太黏人。”


    總歸“婚”都成了,她也逃不了。


    這話落下,倒是像裴尋胡攪蠻纏了一般,他耳尖有些泛紅,人卻還執拗著拉著她。


    縱著他一點,才發現這個人壓根經不起調戲。


    “帶著我。”裴尋看著她。


    蘇汐打量了他一下,最後道:“你應該清楚你現在的狀態。”


    “嗯。”裴尋輕聲應道,話音停頓片刻,他又道:“不會拖累你的。”


    帶著他是不可能的,蘇汐沒有閑心帶著個病號在鬼市轉悠,稍微一點血氣漏出來,都能引得一些鬼怪如狼似虎,前仆後繼而來。


    更何況這人血裏還帶著靈氣,怕是沒有鬼見了不心動。


    靜默了兩秒,蘇汐垂眸道:“你待著。”


    她拒絕了他。


    其實就是一件小事,蘇汐出門本就是想要去逛逛看還有沒有什麽異樣,可被這個拒絕的人無措地看著她,本身就蒼白的臉顯得更加白了。


    裴尋沒有告訴蘇汐,那份從前世而來,卻又貫穿今生的感情,自然也無法向她表達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大抵是前世的渴望太過於濃厚,以至於今生本就被壓抑著的欲望再次掙紮著,扭曲著,噴湧而出。


    有那麽一瞬間,裴尋覺得,如果有朝一日,蘇汐真的不要他了,那麽他會做出什麽事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會把她藏起來的吧……


    會毫無理智,崩壞禮義,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留在身邊。


    他想要囚禁月亮,占有玷汙。


    烏黑而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眸子裏逐漸的晦暗,裴尋知道這樣不對,有些克製地想要把這個念頭壓下去。


    不可以這樣。


    蘇汐最後留了下來。


    老板娘瘋魔了半天才迴歸正常,進了屋,嚅囁著看著蘇汐。


    蘇汐抬眸瞥了一眼她,緩緩開口:“錢不夠?”


    “不是——”


    蘇汐給的那一份貓眼石,已然夠了。


    她隻是比較好奇……


    “你能讓我看看你的命相嗎?”老板娘最後抓了一把頭發,有些自暴自棄道。


    “我是家族直係傳承,我們這一代的聖女,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看錯過。”老板娘絕望地瞅著蘇汐,怕是被這件事刺激得有點狠:“你給我看看你命相。”


    修仙者的命相在修仙開始就會被下禁製,除非足夠強大到能夠直接破開禁製,否則想要窺探就要經過對方同意。


    “看我的命相?”蘇汐懶洋洋地勾了勾唇:“你怕是看不了。”


    兩世靈魂,她度往生門,命相早就逆了天道,茫不可測。


    “你給我看看嘛……”老板娘又抓了一把頭發,幾根發絲落下,她焦躁道:“你要是不給我看,我會好奇到禿頂!”


    “好奇心害死貓。”蘇汐推開窗戶,這個建築是用空間術偽裝的,外表看著是普普通通的街坊青瓦屋,實則是高瓦亭。


    窗戶被推開,鬼市的全景一覽無餘。


    “你給我看一眼,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老板娘無奈道。


    “三個。”蘇汐迴眸看了她一眼,勾唇。


    老板娘一口血哽住——三個人情!


    忒奸商了!


    “你這個人……”老板娘氣的冒煙:“太……”


    “搞清楚一點。”蘇汐指節敲了敲桌子:“是你求我。”


    盛家的人都會談生意。


    老板娘掐著自己的衣服,糾結了很久,最後一咬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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