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最後,蘇汐什麽話都沒有說。


    但她能感覺自己冰冷而平淡的情緒,其實是有一丁點波瀾的。


    隻是太小了,他看不見。


    他也不知道,前世今生,她隻綁過一個人,也隻給過一個人聖域。


    前世的時候,玉鐲曾經問過那個躺在清縱殿榻子上的女人。


    它問,你喜歡他嗎?


    她當時看著外麵的月亮,隨意地答道:“喜歡。”


    太隨意了,以至於玉鐲覺得她隻是隨口一說。


    在前世,她和裴尋的交往實在太少了。


    第一次,她綁了他,最後卻給他服下了解藥,放了他。


    他當時抿著唇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等到恢複過來後,也隻是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第二次她再見到他,已經是很久以後的青年修習大會了,他已經走過很多彎路,成長起來。


    他於台上挑落顏澤,而那個時候,顏澤已然是除了蘇汐以外,青梧山最強的弟子了。


    少年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然後,就是他被人尊稱一聲裴殿主,被人行禮喊上一聲尊上的時候了。


    最後的記憶,是他的劍捅穿了她,用她來獻祭法陣。


    中間也有很多小的幾乎模糊的相處。


    比如她在青梧山宴會上喝醉了,提前離開。


    那個時候,她已經是青梧山的長老了,而青梧山主座上是裴尋。


    她提前離場,沒注意被磕碰了一下。


    是他來扶住了她,把她抱到了亭子,沉默了一會兒後,掀開她的衣裙,給她擦藥,指腹溫熱,動作溫柔。


    就像她醉時的一場夢。


    她那時丹鳳眼微挑,眼裏波光搖晃,她問:“你不是向來不喜女色嗎?”


    一個寧願用自己修士之血鎮壓妖物,損耗自己大量修為,也不願被女子碰到的高嶺之花。


    一個在身邊唯一出現的女色就是他的師妹,和女子說話都要隔一段距離的人。


    怎麽就這麽主動給她抹藥了?


    當時那個人動作一頓,然後繼續給她抹藥,聲音沉穩:“你喝醉了。”


    他沒有迴答她。


    哦,還有一次,那是他真正擔當起青梧山大任,來到青梧山接任殿主的時候。


    他和她擦肩而過。


    她看了他一眼。


    卻正好和他的視線對上。


    不過是他先轉開視線的,仿佛隻是不經意地和她對視。


    後來她懶得出門,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從來就不離開清縱殿,見到的也就越來越少。


    不過,她似乎一直在關注著他。


    知道他和他的小師妹是金童玉女。


    知道他下凡遊曆。


    知道他路上遇到了哪些妖,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情。


    可能連裴尋都不知道,高聳如雲的山上,金碧輝煌的宮殿,有這麽一個人,躺在美人榻上,關注了他很多很多年。


    源於初見。


    莫名其妙,沒有理由,不經意卻持續地去關注他。


    一個開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沒有任何人會在意的人。


    在她獻祭的那一天晚上。


    其實並不是在清縱殿死的。


    側殿是玉鐲記憶的終點,它的記憶裏,她被他一劍捅穿在側殿,她死它碎。


    是她編造的謊言。


    那天,她封印了玉鐲的靈識,在殿中等著他來。


    她就是莫名地不想讓玉鐲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那天晚上風很輕,青梧山的櫻花卻被吹了一地。


    他是一個人來的,他一共就來過清縱殿兩次。


    第一次,他被她下了藥,綁來清縱殿,那是緣起。


    第二次,他提劍來到清縱殿,親手送她去獻祭,那是緣滅。


    倒也是幹脆。


    不過她還是跟他談了條件的。


    “我還有一件事要去做。”她起身:“很重要,你能等等嗎?”


    她在等天明。


    她想等兩個人來送她最後一程。


    他已經來了。


    還有一個人。


    她不想有遺憾。


    他答應了,坐在她身邊,陪著她等。


    這是她束手就擒,一件法器都不用,完全不抵抗的赴死。


    她隻有這麽一個願望。


    可他失約了。


    她沒有等到天明,就在快要黎明破曉前,低聲對她說了句抱歉。


    鮮血是灑在清縱殿的,而她是死在業火裏的。


    她確實灰飛煙滅了,隻有她和上古大魔一起死,才能死個幹淨。


    那天下了一場春雨,卻沒有把業火澆滅半分。


    她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裴尋的。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沉穩:“抱歉。”


    “如果有來世,你可以肆意報複,我悉數接受。”


    可能她死得確實太早了,沒有等到黎明,也沒有看到在上古大魔死後,他活生生撕了一半自己的生魂,開啟了禁忌的往生門,送她再生。


    江輕颺說過,這一世,他們兩個人之間,是被人強行綁上的緣分。


    仙人垂眸看了他們兩個,也歎息是一場孽緣。


    他們確實是沒有多少緣分的。


    是有一個人,活生生的扯了一半的生魂,拉起的緣分。


    她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有一個人,從平凡如草芥到榮耀加身,在漫長的人生中,一直在惦記著一個高不可攀喜穿紅衣的人。


    ——


    裴尋和顏澤在妖尊殿住了七天。


    第一天裴尋被蘇汐扔在了妖界的寒潭,顏澤被蘇汐扔在了熱潭。


    她冷冷地望著他們:“待在這裏修煉,打不過門口的妖將別出來。”


    妖將是一隻百年妖物。


    蘇汐有福澤加身,實力簡直是越級增長,如果她想,甚至可以使用神女的力量。


    這隻妖將對於她來說,目前是小菜一碟了。


    蘇汐把他們扔在這裏就走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兩個人也沒多說,這是難得一遇的機會,不逮住羊毛使勁擼都虧。


    顏澤本身劍法已經修到了第五層,呆在這裏修煉打坐了幾日,竟然悟到了第六層的心決,直接突破了好幾日的瓶頸。


    開心的顏澤直接從熱潭奔到寒潭:“兄弟!你突破了嗎!”


    他本來是興高采烈地來分享自己的進步順便秀一把的。


    看到裴尋後還是沒忍住沉默了。


    這個人坐在寒潭中,眉眼都結了一層霜,劍在他的身邊環繞。


    顏澤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氣息比前幾日強悍了許多。


    至少……突破了三層。


    謝謝,有被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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