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騙術高一點,能騙過莫之玄,讓莫之玄找到活下去的信念。


    果然,莫老夫人的決定是對的。


    莫之玄一聽到這話,整個人就像重新活過來了一般。


    樓下。


    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正坐在沙發上,大熱天的,他居然穿著一身厚厚的道士服,額頭上冒出了些許熱汗。


    最關鍵的是,那道士服上,打著一個又一個的補丁,簡直不像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


    莫老夫人端過來一杯青茶,很客氣的道,“大師,請喝茶。”


    “謝謝老夫人。”少年禮貌的道謝。


    少年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


    五官輪廓比較清晰,立體,眼睛很大也炯炯有神。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黑了。


    如果能在白一點,穿的在正常一點的的話,倒也是個小鮮肉。


    “莫先生。”見到莫清猗和莫之玄走過來,少年趕緊站了起來,麵上帶著恭謹。


    “你知道內子的消息?”莫之玄走過去,直接開口。


    原本。


    他早就該化成一抔黃土了。


    就是因為小白的那句話,他才堅持到今天。


    要是阿錦迴來之後,看不見自己,一定會傷心的。


    所以,他還活著。


    隻要有一點點的希望,他都不會放過。


    如今,他終於等到這一天。


    “嗯,”少年點點頭,接著道,“莫先生,我叫紫七,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紫七。


    莫清猗看著眼前這個黑黝黝的少年。


    突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自己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他一樣。


    “姐姐,”紫七卻突然對著莫清猗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笑道,“你別這樣的看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莫清猗對他禮貌的笑笑,沒在說話。


    這個人。


    該不會是腦子有問題的吧?


    竟然叫自己姐姐?


    有沒有搞錯?


    自己和他認識?


    “紫七,”莫之玄轉身上前,“我們去書房說。”


    “好的。”紫七收起笑容,跟上了莫之玄的腳步。


    莫清猗看著兩人的背影,忽然想跟莫之玄說一句,讓他小心點,別上當了。


    這個紫七邪門的很。


    可是,話到嘴邊,她又默默的咽下這句話。


    讓莫之玄一直生活在謊言裏,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希望莫之玄可以一直糊塗下去。


    莫老夫人看著莫之玄,眼眶有些微紅,這麽些天了,終於在莫之玄身上看到一點點的人氣了。


    希望這個紫七,就是他的轉機。


    無論是騙還是哄。


    總之,能讓莫之玄活下去就很好。


    **


    異能界。


    茂密的原始森林裏的一個小木屋中。


    “老頭子,你說,這丫頭還能活嗎?”一個年過花甲的婦人,憂心忡忡的看向桌邊正在研磨草藥的老者。


    聞言,老者抬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歎息道,“能喂的藥,咱們都喂了,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這對老夫妻,已經在這個原始森林裏生活了大半輩子。


    靠山吃山。


    他們在這裏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像一對神仙眷侶,可惜的是,兩人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在年輕的時候要個孩子。


    三天前。


    老者外出捕魚,無意間在一個山洞裏看見了一具冰棺,當時,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想法,他就將這具冰棺帶迴了住處。


    讓老兩口感到意外的是。


    第二天,他們準備將冰棺埋掉的時候,冰棺居然自己融化了,更讓他們不可思議的時候,這冰棺裏的人,竟然還有微弱的唿吸。


    還活著!


    意識到這一點,老兩口欣喜若狂,這是過去的三十年裏,他們所見到的為數不多的活人。


    老兩口一輩子無兒無女,這一定是上天賜給他們的禮物。


    但是,三天已經過去,兩個老人想盡辦法,她還是沒有醒來。


    她就靜靜的躺在床上,眉眼如畫,白衣黑褲,像一個睡美人。


    “唉,”婦人也輕輕的歎了口氣,“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


    正是時。


    床上的女孩兒輕輕的睜開眼睛。


    一雙精致的桃花眸裏波光瀲灩,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前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腦海裏不斷的閃過陌生的詞匯。


    木屋。


    老人。


    楚河漢界,錦繡河山。


    這是哪裏?


    她是不是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有完成?


    頭有些疼。


    女孩兒伸手撫向太陽穴,輕輕的“嘶”了聲。


    “你醒了!”見此,那婦人激動的連手上的碗都掉到地上,藥汁濺灑了一地。


    老者也連忙趕到床邊,伸手探上她的脈搏,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孩子,你終於醒了!”婦人激動的眼睛都紅了,坐在床邊,握著楚錦的手,不肯鬆開。


    這麽多天過去了,這孩子終於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者一臉興奮的神色,“孩子,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餓。”女孩兒看著他們,點點頭。


    雖然不認識這兩個老人家,但直覺告訴她,他們都是好人,自己可以信任他們。


    “我去盛粥給你吃。”語落,老者便走出了門外。


    不多時,老者端著一碗粥走進來。


    很清甜的粥,味道很好,還帶著淡淡的藥香。


    老兩口一臉慈愛看著女孩兒喝完粥,接著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在哪裏?”


    楚河漢界,錦繡河山。


    這兩句話再次浮現在女孩兒的腦海。


    “我叫楚錦,楚河漢界的楚,錦繡河山的錦,你們可以叫我阿錦。”女孩兒幾乎是脫口而出。


    阿錦。


    這個詞匯很熟悉。


    印象中,好像有個低沉的男聲,經常這麽叫自己。


    那聲音。


    悅耳,富有磁性。


    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那聲音主人的臉。


    “阿錦,那你家住在哪裏?家裏還有些什麽人?”老者接著問道。


    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家人住址。


    這孩子看起來非常聰慧。


    氣質不凡。


    一看就知道是從大戶人家裏走出來,怎麽能跟著他們老兩口,在這山溝溝裏過日子呢?


    楚錦茫然的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老者接著問道,“那你多大了?”


    楚錦還是搖頭,“記不起來了。”


    除了姓名,她的腦海裏,幾乎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要不你在好好想想?”老者接著道,“你要是想起來了,我們好送你迴去。”


    雖然老者也很希望楚錦能留下來,給他們老夫妻兩當女兒。


    可轉念一想。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家丟了女兒父母不心疼?


    這孩子的父母現在一定急壞了。


    楚錦點點頭,閉上雙眼,努力的去迴想著,可是,她的眼前卻是霧蒙蒙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好不容易在濃霧間找到一扇大門,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腦仁處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楚錦按著太陽穴,眉眼間滿是隱忍般的疼。


    “乖孩子,既然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婦人連忙拍著楚錦的背部,“咱們不著急,慢慢想,什麽時候想起來了,什麽時候在送你迴去。”


    “好。”楚錦輕輕點頭。


    “大叔大媽,謝謝你們救了我。”楚錦接著道謝。


    她雖然什麽也想不起來了,但是,可以從目前的情況中分析出來,自己肯定是被這對老夫妻救了。


    “能遇上你,是我們的緣分,別說什麽謝不謝的,如果,”大媽說到這裏,語調稍微頓了頓,接著道,“如果你真的想謝我們的話,不如做我們老兩口的幹兒女?”


    楚錦從床上爬起來,“幹爹幹媽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這老兩口既然救了她,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此舉,沒什麽不妥。


    “好孩子,好孩子。”老兩口很激動的將楚錦從地上拉起來。


    原以為,楚錦不會答應自己的這個請求,畢竟這裏什麽都沒有,而他們又生活得這麽清貧,卻沒想到,楚錦居然答應的這麽爽快。


    兩位老人家接著又和楚錦聊了很多。


    通過一些列的對話。


    楚錦得知了三天前自己在冰棺中被老者發現的事情。


    兩個老人家。


    老者姓吳。


    婦人姓林。


    20年前隱居於此,除了他們倆之外,還有個徒弟經常會上山來看他們。


    除了這個徒弟。


    這兩個老人,平時幾乎與世隔絕。


    一晃。


    時間又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楚錦在這裏和兩位老人家生活的非常開心。


    她很喜歡這種自給自足的生活。


    此時,她正赤著腳,手上提著兩條魚從遠處走迴來,笑著道,“幹媽,我們晚上吃魚吧,一條紅燒,一條燉湯。”


    林大媽一邊縫著手裏的衣服,一邊道,“好,一會兒讓你幹爹去弄,他燒魚的手藝最好。”


    楚錦在的這些天裏,兩位老人家臉上的笑容幾乎沒斷過,楚錦就像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一般。


    “那我先把魚給幹爹拿過去。”楚錦提著魚往門外走。


    “阿錦等一下,”林大媽抖了抖手裏剛縫製好新衣服,朝著楚錦道,“阿錦,去試試這件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楚錦身上穿著的還是那套白衣黑褲。


    這裏並沒有年輕女孩子的換洗衣物,所以林大媽隻好動手縫了一條裙子。


    “好,謝謝幹媽。”楚錦接過裙子,轉身走到內間換上。


    裙子是白棉布的。


    盤扣款式,有點類似於改良版的旗袍。


    非常合身。


    林大媽的手非常巧,還在掐著腰間的位置繡了一隻紅梅


    栩栩如生。


    給這條平凡盤扣裙增色不少。


    讓楚錦穿出了一種國際大牌的感覺,如一枝紅梅般的,傲然於世。


    不得不說。


    這條裙子真的是太貼切楚錦的氣質了。


    靜謐,出塵。


    林大媽看著眼前的少女,非常滿意的點頭,“咱們的阿錦就是漂亮,我這老婆子算是撿到寶了。”


    “明明是幹媽手藝好,”楚錦挽住林大媽胳膊,笑意盈盈的道,“幹媽,我真是太喜歡您給我做的裙子了。”


    楚錦將林大媽哄得合不攏嘴。


    “阿錦要是喜歡的話,幹媽就給你多做幾條。”


    “好,謝謝幹媽。”


    晚上,吃的是紅燒魚和燉魚湯。


    楚錦和老兩口聊到很晚才迴房。


    白天,她的確非常開心。


    但是,隻要到了晚上,她就會非常不安。


    感覺好像,在某個地方,還有很重要的人在等著自己一樣。


    她知道。


    自己可能不屬於這個地方。


    她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她一定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圈。


    “不要!”楚錦再次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滿臉淚水。


    她夢到一個男人。


    還夢到一個穿著嫁衣的女人。


    不過,可惜的是。


    她看不清他們的臉。


    夢中。


    男人為女人白盡三千青絲。


    深情可泣。


    之死靡它。


    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那寂涼到絕望的心境。


    他對生,已經完全沒有了依戀。


    畫麵一轉。


    她能清晰看到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掌,拿著匕首,正在雕刻著什麽。


    是靈位。


    一共兩個靈位。


    不止是她的。


    還有他的。


    他在給自己準備靈位。


    雖然隻是在夢中,但是,楚錦仍舊能清晰的感覺到,他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她想阻止那個男人,所以,會被驚醒。


    楚錦捂著心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分明隻是個夢而已,為什麽會給她一種這麽真實的感覺?


    那個男人,最後怎麽樣了?


    會死嗎?


    楚錦抓緊身下的被子,因為用力過度,指節已經微微發白。


    好半晌,楚錦才緩下神來,擦幹臉上的淚水。


    重新躺到床上,閉上眼,迷迷糊糊間,她好像進了一座石屋。


    石屋裏一切都非常熟悉。


    石桌上,還有著吃了一半瓜子和薯片。


    楚錦站在那裏,眼前浮現起一團黑乎乎的身影來,翹著胖乎乎的小腿,優哉遊哉的在那裏磕著瓜子,然後脆生生的叫著,“錦哥。”


    錦哥。


    楚錦微微蹙眉。


    這個稱唿怎麽會如此熟悉?


    楚錦下意識伸手,想觸碰到那個黑影,可是,她剛伸出手,那個黑影就迅速消失在空氣之中。


    無影無蹤。


    “怎麽會這樣?”楚錦輕聲呢喃,彎腰坐到石凳上,拿起一片薯片放到嘴裏。


    很香,很脆。


    很熟悉的味道。


    桌子的那頭,還放著一本藍皮古籍,上麵寫著‘神醫賦’這三個大字。


    還有。


    一副紙牌。


    一個圓形水晶球。


    這一切,為什麽這麽熟悉,腦海中似是有什麽答案唿之欲出,可她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正是時。


    屋內響起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楚錦猛地睜開眼睛,雖然她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身體的本能還在。


    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她從床上坐起來,一個閃身過去,指尖微彎,一張紙牌出現在手心。


    她一手反扣住那人的雙手,一手捏著塔羅牌抵在那人頸脖間,微微用力,那雪白的肌膚上,赫然出現一道血痕。


    “你是誰?”


    “你就是師父師娘救迴來的人?”那人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語調不徐不疾,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深陷於危險之中。


    聞言,楚錦鬆開手,有些抱歉的道,“不好意思,你進來之前沒有敲門,所以……”


    “沒事,”那人扭動了下脖子,往前走了幾步,拉開窗簾,不動聲色的道,“姑娘身手不錯,不知是承何方?”


    師父師娘在此隱居多年。


    這些年,有不少歪門邪道的人想盡辦法接近他們兩位老人家,但是,都被自己發現,然後悄悄的解決了,沒想到,還是有漏網之魚。


    這個少女,身手不凡,一看就是練家子,武力值和他對比也不相上下。


    最重要的是,來曆不明,還自稱失憶,這簡直就太可疑了!


    而且,還贏得了師父師娘的信任,成為了他們的幹女兒!


    一個小姑娘,是怎麽出現在深山中的?


    她肯定是抱有目的而來的!


    他絕對不能讓師父師娘有任何的危險。


    “師父?”楚錦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樹枝上的小鳥,“我好像……沒有師父。”


    師父這個詞匯非常陌生。


    楚錦的直覺告訴自己,她並沒有師父。


    可是,如果她沒有師父的話,那她這一身武藝是哪裏來的呢?


    楚錦的不由得思索了起來。


    窗外的風景很好。


    目光所觸及到的,皆是一片濃重的綠色,淡淡的蟲鳴聲夾雜著清脆的鳥叫聲。


    安靜,怡然。


    小木屋一共兩層,楚錦隻要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粗壯的樹枝,樹枝上,還開著不知名的花朵,微風襲來,卷著陣陣清香。


    楚錦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俯瞰著麵前的一切。


    沒有師父?


    男人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她這麽好的身手,居然說自己沒有師父?


    當自己是三歲孩童呢?


    那麽好騙?


    男人輕輕勾唇,接著道,“那姑娘真是天資過人,竟然能自學成才,令人佩服。”


    聽出來這句話的另外一層意思,楚錦微微轉身,很認真的看向那人,“我真的沒有師父。”


    她想了很久。


    她是真的沒有師父的。


    像“錦哥”“塔羅牌”這類的詞匯都非常熟悉。


    唯獨,師父這個詞匯。


    很陌生。


    陽光從窗戶裏照耀進來,正好給她鍍上一層淺淺光暈。


    陽光下的她,眉眼如畫,紅唇似火,肌膚似雪,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腰間的那朵紅梅仿若淩雪傲放,襯得那本就盈盈可握的纖腰,此時好像一隻手就能掐斷一般。


    美得不可方物,那一雙精致的桃花眸更是吸睛。


    她真的很美。


    美的——


    想讓人直接毀掉!


    美人有毒。


    男人的腦海裏浮現出這四個字。


    外表越美的東西,往往內在都是醜陋不堪的。


    人,也不例外。


    眼前的這朵美人花,絕不是善類。


    男人淡淡的收迴目光,接著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會說,姑娘天資過人,沒有師父的就可以有這樣的身手,這要是拜入某位高人門下的話,一定是前途無量啊。”


    男人慢慢說著,餘光一直都在打量著楚錦。


    試圖在楚錦臉上看到什麽破綻。


    可惜,從頭到尾,她都是那麽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嗬。


    男人在心裏冷笑著。


    這朵美人花,還真是會偽裝。


    “我叫楚錦,楚河漢界的楚,錦繡河山的錦,”楚錦輕抬眼皮,語調淡淡的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難道這個男人對她有戒備之心。


    所以楚錦也就沒多說話。


    這位可是幹爹幹媽的寶貝徒弟,自己還是能不招惹他,就不招惹他吧。


    男人緩緩勾唇,“簡一,簡單的間,專一的一,我的名字。對了,我聽師父師娘說,你失憶了?”


    既然失憶了,又是怎麽記得自己的名字的?


    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恐怕隻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了。


    簡一越發的覺得,不能將這樣的人留在師父師娘身邊!


    而且,這個楚錦在聽到自己姓名之後,居然一點點的反應也沒有,這也裝的太明顯了。


    簡一忘了。


    她本就是失憶之人。


    又怎會知道他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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