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飛躍冰澗, 烏蹄落地後迅速向前飛奔入山林,穩坐馬背上的蘭玖背脊微彎, 黑色衣袍被夾著細雪的山風吹得翻滾,噠噠馬蹄聲很快消失在山林。馬蹄聲剛消隱,身後又傳來陣陣馬蹄, 卻是咬牙跟過來的雲墨。


    □□的紅棕駿馬揚蹄一躍,亦跳過了冰澗, 隻是落地時前蹄一滑,雲墨咬牙製著韁繩, 顛簸幾次才勉強平穩了下來,然後再次揚鞭, 追著前麵雪鋪滿路的馬蹄印。


    這皇上到底在想什麽!


    現在大雪冰封, 春河村外麵的那一條小河早就凍住了,所以這次是馬車出行。騎馬就騎馬,好好官道不走, 非得大冷天在山林裏鑽來鑽去,皇上馬好,馬術更好, 他自然是如履平地, 但自己跟不上阿!


    若非這一路白雪的串串馬蹄印, 雲墨早就被蘭玖甩開了。


    一邊咬牙一邊追。


    跟蘇姑娘置氣也犯不著這樣撒氣阿!


    雲墨又冷又怒, 這細雪洋洋灑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忽見前路一抹黑色直立背影,細雪中身姿依舊偉岸, 不是蘭玖又是誰?皇上停下了?雲墨心裏一喜,忙揚鞭跟了上去,到了蘭玖跟前,正要說話。


    蘭玖手一抬,目光定定看著上方。


    雲墨順著蘭玖的視線看了過去,眼眸縮了縮,半腰山林中,是若隱若現的狼群,是寒冬中的惡狼,食物短缺,它們已下了半腰,雲墨數了數,低聲道:“大約八隻。”八隻狼而已,哪怕餓狼比尋常更兇猛三分,雲墨也並未放在眼裏。


    但是……


    低聲詢問:“算算腳程,蘇姑娘那邊也該出夾西道了,是戰是退?”


    蘭玖和雲墨在山林裏撒歡,蘇宓等人就在官道行駛,蘭玖總是在附近山林裏活動,若趕去蘇宓那邊,也就一刻鍾的功夫,隻是現在遇上了狼群,怕是要浪費些時間了。


    蘭玖不言,直接取下了馬背的箭筒。


    長弓拉成滿月,直指山頂狼王。


    …………


    出了夾西道,福順看向一邊的山林,山林靜謐,沒有蘭玖和雲墨的身影,福順想了想,抬手,朗聲道:“原地修整。”


    這皇上和雲侍衛怎麽沒出現?


    福順話落,身後兩隊侍衛立即有序下馬,將中間的寶頂翠蓋馬車圍的嚴嚴實實。皇上和雲墨沒出現,福順隻一念就丟開了,必是跑的歡了一時忘了,福順對兩人的身手十分自信,並不擔心安全問題。


    下了馬,忙去問了蘇宓是否有需要。


    這次出行,雖侍衛跟隨,但並無皇家錦衣,都作尋常打扮。噓寒問暖一番,得知蘇宓一切安好,並無所需時,福順恭著背退出了馬車。站在周圍活動活動手腳,這天忒冷,人都快凍僵了!


    雲暖:“福公公。”


    福順迴頭,還沒出頭,就見雲暖下巴一台往旁邊一指,福順順著雲暖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見樹幹出一抹玄色衣裳,皇上!福順眼睛一亮,就顛顛的小跑了過去。


    “嘶!”


    剛上前就被驚地倒退兩步,抖著嗓子,“皇,皇上?”


    蘭玖將手中的狼屍丟在了福順麵前,這狼體型極大,寒冬臘月皮毛也很光亮,被剪穿入眼睛而死,竟未傷到一點皮毛,福順看著狼屍那雪亮的眼睛,吞了吞口水,恭維道:“皇上好箭法!”


    蘭玖矜持點頭。


    然後下巴點了點馬車。


    福順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道:“皇上要把這狼屍給蘇姑娘?”


    蘭玖肯定點頭。


    這是鬧什麽,蘇姑娘還在生氣呢,你送個狼屍隻會氣上加氣呀,哪有給姑娘送動物屍體的!福順瞪向後麵的雲墨,你也不勸勸?!雲墨抬了抬眼皮,一臉的生無可戀,你以為我沒勸過?


    就這麽眼神來迴的功夫,蘭玖就等不及了。


    眼睛一眯。


    還不去?


    福順身子一抖,無奈地拖著狼屍向馬車走去,將狼屍放在車窗下,抖著嗓子喚,“姑娘。”


    蘭玖矜貴又自得的看著車窗,當車窗打開,蘇宓白嫩的小臉出現時,蘭玖的得意已經掩都掩不住了,看,朕多厲害,寒冬臘月都能獵著狼,快來崇拜朕!


    “啊!”


    急促的女聲響起,然後車窗毫不猶豫的關上了。


    蘭玖看著緊閉的車窗,默了默,轉頭看向沉默的雲暖,“她,她剛才說朕是變/態?”雖然隔的遠,聲音並不真切,但唇語來辯,確實是變/態二字。當然說了,哪個姑娘看著狼屍不說這話?


    雲墨心裏吐槽,想了想,道:“蘇姑娘畢竟是女兒家,這狼屍對她來說太驚悚了,您若想送蘇姑娘東西,不如……”


    蘭玖摸了摸下巴。


    “聽說前麵那座山有雪狐出沒,走!”


    說走就走,雲墨看著無語看著蘭玖的背影,將口中【不如送朵山間嬌花】的話給吞了迴去,認命的翻身上馬。


    …………


    雪天路滑走的慢,要明日才能到春河村,日落時,福順領著眾人進去一個小鎮,徑直尋了鎮上最大的客棧,雲暖等人將廂房內的東西都換了一遍,這才請了蘇宓入內。雖然馬車置有暖爐,但坐了一天還是不好受,身子都有些僵了。


    並未洗漱,而是打了滾燙的水來泡腳。


    雖燙,但冰冷的足底一瞬間就活過來了。


    直至水冷,已經上晚膳的時候,還是沒看到蘭玖的身影,蘇宓俏臉一冷,直接入座用飯。


    才不要等他,吃他的狼屍去吧!


    莫名其妙,哪有送人狼屍的?那屍體還血淋淋的!


    用過飯,在屋子裏走了幾圈權當消食,然後就坐在窗邊畫畫,雲暖一直伺候在側,這次出行,春夏秋冬四個蘇宓都沒帶,就帶了雲暖。蘇宓作畫一直專心,但這次,竟有些分心了,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畫還沒完成,人已抬頭。


    窗外已經夜色濃重,蘇宓默了默,抬頭問雲暖。


    “什麽時辰了?”


    雲暖道:“快到辰時了。”


    辰時了那廝還不迴來!蘇宓握著筆的指尖頓了頓,然後繼續埋首畫畫。中途雲暖出去了一趟又無聲迴來,蘇宓並未察覺。雲暖一直在旁邊靜靜的看,直到蘇宓筆落下最後一筆才道:“姑娘,皇上那邊傳來消息,說今晚不迴來了。”


    “睡吧?”


    蘇宓咬了咬小米牙,明明昨天是他莫名其妙,今天不僅拿狼屍嚇自己,晚上還敢夜不歸宿了!憤憤起身。


    “睡覺。”


    再等他自己就是豬!


    雲暖服侍著蘇宓睡覺,在外間軟塌窩了窩,雲暖耳目異於常人,即便蘇宓沒有輾轉反側,從她的唿吸也能聽出蘇宓並未睡著,搖了搖頭,為蘭玖默哀了一番,這皇上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呀?


    明兒可有好戲看了。


    因氣難平,睡得晚,第二日蘇宓睜眼時,天早已大亮,誰把簾子開了?蘇宓眯著眼轉身,看著就看到一個模糊人影坐在床邊看著自己,心裏一驚,瞬間清醒,然後俊朗眉眼,不是蘭玖又是誰?


    又氣又惱,直接拳頭捶上蘭玖的胸膛。


    “作什麽,嚇死人了你!”


    蘇宓這點小力氣對蘭玖來說不疼不癢,抓著她的手,指著地上某處,興奮道:“我獵的,送你的!”又獵到什麽東西了?蘇宓顰著眉,本以為這次又會看到血腥,誰知竟是一隻白雪,皮毛白如雪,渾身並無傷口。


    但它氣息已絕,身子也僵了。


    蘭玖得意。


    “一點都沒傷到它的皮毛!”


    蘇宓默了默,抬頭仔細看著蘭玖,雖眼神清亮,但眼下隱隱青痕,可見昨晚一夜未眠,“你昨天一晚上沒睡?”蘭玖點頭,“守到早上這一隻才出了窩。”又灼灼盯著蘇宓,眼神那叫一個亮,蘇宓毫不懷疑,若蘭玖有尾巴,此時怕翹到了天上去。


    皺這眉,真想不明白。


    “你昨天送一頭狼來,今天又送一隻狐狸來。”


    “為什麽?”


    蘭玖:“證明朕很行阿!”


    抬著下巴,驕傲寫完了全身。


    【沒錯,你就是不行!】


    這七個字,在蘭玖的腦子裏生了根,她說朕不行,她說朕不行,這是男人的尊嚴!男人的尊嚴不可欺!若不是蘇宓小日子,非得把她按在床上,直到懷了崽才放人!心中鬱鬱,又不敢跟蘇宓撒火,隻得去外麵撒歡。


    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斜著眼倪著驚呆的蘇宓。


    “這樣的寒冬臘月,朕還能找到獵物給你且毫發無傷,天底下有幾個男人能做到?”


    朕行,朕最行!


    就因為昨晚那句氣急了的不行,他就一天一夜不出現,頭日拿狼屍嚇自己,早晨第一眼又看到一隻死狐狸?!


    蘇宓忍無可忍。


    一巴掌蓋了過去!


    雲暖端著熱水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一聲異常非常的“出去”,然後早上特別嘚瑟特別驕傲的皇帝陛下就頂著一個清晰的巴掌印被趕了出來,看著蘭玖眼裏的莫名,悲憤,不解,委屈。


    雲暖隻覺快意。


    活該!


    送屍體還送上癮了,還沾沾自喜。


    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毫無君臣愛的越過蘭玖往裏間去了,獨留蘭玖一人愣愣站在門口,看著裏間冷著一張俏臉的蘇宓,不解淹沒了全身。


    她不是應該崇拜朕麽?咋還生氣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你行,你最行,你都要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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