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木料的棺木一點點打開,一股陰氣募地從裏麵蔓延出來。


    齊芸不躲不閃。


    鄭濂還驅著這一山的生靈,隻有趙雪槐能看著她。


    一道風符落在齊芸手背上,帶起一陣風,將那些陰氣驅走。


    棺木裏並不是什麽老僵或者厲害的冤鬼,隻是屍體難免自帶的陰氣還有屍氣。因此一陣風後,棺木裏的顏磨山便露出了模樣。


    一具空蕩蕩的骸骨,就是如今顏磨山的模樣。明明用的上等能保存屍體的木材,整個人卻隻剩了一具骸骨,入目驚心。


    齊芸看著如此模樣的愛人心中澀意難掩,身前她留不住這個人,死後連這具身軀都不能給他留存。當初齊芸找到顏磨山時,對方已然慘無全屍,又教她如何給他留的這具身。


    彼時鄭濂把全山的活物趕走,留下不能挪動的草木。迴頭一看,就是故人隻留骸骨的情形。


    不說齊芸,便是他也忍不住迴想那些有顏磨山一起度過的往事。到底是活生生存在過的一個人,也是那樣一個算得上好的人。


    鄭濂微微歎口氣,告訴齊芸:“都驅完了,我們開始吧。”


    趙雪槐扶一把有些怔楞的齊芸,也說道:“師父,陣點快到了,莫耽擱。”


    說完,趙雪槐自去擺陣,收拾東西。


    幾個大漢一並抬上來的兩口箱子,一口是齊芸備下的,一口是師徒兩擺陣要用的,算來都是珍奇貨。不過迴魂這等事,趙雪槐聽說都很少,更別提真的接觸到。


    所以,這事到底能不能成,趙雪槐心裏沒有一點數。


    但僅從心裏偏向來說,趙雪槐自然希望師父順心如意,成功讓師公迴魂轉世,心裏少了牽掛。


    打開一口箱子,趙雪槐取出一盒小型數量極多的玉石,然後繞著墓地一個圈按照陣法位點埋下玉石。共計三百六十塊玉石,最後一塊玉石埋下,一旦溫潤的光就從陣法之中漾了出來,聚集到中心位置。


    齊芸整個人被包圍在白光中,透著銳氣的五官變得有些柔化,像是在朦朧之中,不似真人。


    她站起身,取過另一口箱子,將滿箱的寶物倒入寬大的棺木之中。


    千年的山石乳、五百年的人參、老山門留下的靈液、無數種放在外麵一葉難求的靈草,無數的奇珍異寶落入棺木的顏磨山骸骨之上。


    齊芸將最後幾塊極品靈石拿出,放在顏磨山的頭和四肢處,借由滿得溢出的靈氣形成一個連通的迴路,先前落入棺木的奇珍異寶化作一股股白色|乳|液爭相湧入骨縫之中。


    齊芸猛地一喝:“五靈開來!生死人,肉白骨,化得末人生前模樣!”


    骸骨之上,乳液都攀附在顏磨山的骸骨之上,漸漸成型,變幻做一個人大概有的樣子。齊芸話語落下,仿若人型的半硬乳液就快速地化作血肉,有了人的肌膚樣子!


    同時,顏磨山的五官一點點清晰,變成闔眼睡去的人那般模樣。


    鄭濂倒吸一口氣,齊芸這女人竟然!竟然真的弄出了肉白骨的秘法,將一具骸骨變作與活人無二的樣子!


    忍不住心裏的激動,鄭濂將手探在顏磨山鼻翼下。


    那般逼真,鄭濂一瞬間以為顏磨山是活過來了!但可惜的是,對方的鼻翼下沒有絲毫氣流的存在。


    齊芸拍開他的手:“摸什麽,死了還能活不成。”


    “活不了你還折騰這些,迴去為了讓他再在土裏化一次。”鄭濂道。剛剛齊芸放下去那些東西,可件件都是寶貝,結果她就為了讓死人有一具身體。該說用情至深,還是女人可怕?鄭濂在心裏搖了搖頭。


    趙雪槐掃了一眼師公顏磨山的模樣,就收迴目光,她在心中迴想著自己待會要做的事,今天不能出一點差錯,她必須全神貫注。


    但集中精神時,一陣心悸湧上心頭,迫使趙雪槐睜開眼。


    落入她眼簾的是正在施法的齊芸。


    山風揚動齊芸的衣角,齊芸渾身鼓動著靈氣。


    下一刹那,滿山的靈氣如傾泄般湧出,從草木中抽出,化作八道靈河落在八卦位上。隨著靈氣被抽出,這座荒涼但草木茂盛的山在眨眼的功夫變成一座荒山,蔓延隻剩枯黃和黃沙,唯有玉石圈出的一圈中草木瘋狂生長。


    一道天雷應時劈落,迅猛不能防地落在齊芸身上。


    “轟隆隆!”


    齊芸臥倒在地,麵上幾道焦痕。這是她抽空這座山的報應。


    不過成果顯著,八道靈河已然成型,讓中間的顏磨山渾身浸淫在靈氣之中。


    至此,引陣算是到了一半。


    趙雪槐記著齊芸的吩咐,十八個顏磨山的木雕從後麵一口箱子裏拿了出來,圍著顏磨山放了一圈。


    鄭濂也沒有空著,狂暴的靈力全靠他掌控。


    趙雪槐小心放木雕的時候,齊芸從背後看了她一眼,目光裏微微含著歉意。接下來的事,她和鄭濂說過,但卻沒告訴過這個孩子。她還把後麵的重擔,一並都給了她。


    說不定,上輩子的自己也不是抱著什麽好的念頭來接觸這個孩子的,可這個孩子一直以那樣的感情對待她,好像兩個真的似母女一般。


    齊芸吐出一口濁氣,快速爬起來,伸手一拍一隻玉碗躍在半空。然後一道白光從胸口劃過,汩汩的鮮血嘩啦啦地前後爭相從胸膛裏流出來,眨眼功夫滿了一隻玉碗。


    背對著齊芸,趙雪槐心頭猛地湧起一陣心悸,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當初齊芸一走不迴頭的決絕。


    猛地一轉頭,滿眼的紅色染紅了她一雙眼。


    手指在打顫,勉力才能不讓最後一個木雕掉到地上去。一滴淚從眼眶裏流了出來,趙雪槐有一瞬間扔了手裏這東西的憤怒!


    “你在做什麽!”趙雪槐吼道,瞳孔睜到最大,泛著紅絲。


    “咳咳,這是,最後一味引子。”齊芸別開目光,解釋了一句。


    趙雪槐手捏得死緊,倘若手裏的木雕換個材質,能教她給捏斷。


    兩師徒的僵持讓鄭濂反應過來,抽身趕至齊芸身邊。看著氣騰騰的趙雪槐,鄭濂哪裏還能不知道齊芸鐵定是沒敢把心頭血的事和雪槐丫頭講。


    但目前更重要的是,接著要做的事。鄭濂冷靜地扶了齊芸一把,對著趙雪槐道:“且幫她做完最後這點吧,血都放了,又塞不迴去。”


    “嗬。”趙雪槐冷冷地嗬了一聲,轉身唿出口氣,忍住心頭翻滾的情緒。放下最後一個木雕,右手拿起一盞三清鈴,她清聲道:“二龍聚,靈為引。此地有靈氣滿,此地有親人在,魂歸魂歸!”


    齊芸雙手掐訣,碗裏的鮮血往外湧動,像一條涓涓的溪流在顏磨山的屍身上流轉,帶起一陣淡薄的紅光,映紅了那躺著的人白色的臉頰。


    齊芸目光眷戀地看著,心頭的悶痛讓她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麽。沒有後悔,有的隻有遺憾。


    “魂歸!魂歸!”


    “顏磨山,歸此處,歸此處!”


    狂風烈烈,紅光一刹那猛地大放,滿布這一方從地至天。


    自下而上,再從這山往外蔓延,遠處的紅光單薄得看不見,但那伴隨著的聲音猶如迴聲一般聲聲不絕。


    “魂歸……歸……”


    三清鈴的清脆的響聲節奏明顯,以古手法晃動,晃出通陰陽的奧妙波動。


    遠近幾處墓山,新被埋葬下的鬼魂聽著魂歸的聲音蠢蠢欲動,但是挾裹著血氣的鈴聲卻扼製住這些意識不強的魂魄。


    也有老鬼心饞那些美味的血氣,想要去吞食一兩縷,卻被鈴聲震得頭腦發昏,敗逃而去。


    陡然之間,一抹藍光閃過,齊芸眼裏閃過驚喜!


    “磨山!”


    然而一抹藍光閃過後,天幕開始發黑。仿佛眨眼的功夫,天地間便黑得看不見手掌,尤其墓山這一帶,所有人都嚇得奔逃迴家,奇怪著擾人的天氣。


    匆匆趕迴家的漢子抬頭掃了一眼,發現黑色最濃的地方,正是自己和朋友四人早上上午剛剛去的地方。


    “這麽大的動靜?”漢子捏著那個年輕姑娘給的東西,捂著放在脖子上,嚇得不敢放下。


    他婆娘點亮一隻蠟燭,好奇地道:“什麽動靜?”


    “沒,沒什麽。這不是剛迴來就下雨,趕著了。外麵天黑的動靜好大,奇怪。”


    “去年雨水少,今天多些也正常。況且你忘了今兒是幾號了嗎?”女人點點漢子的頭:“二月二,龍抬頭!祭神請雨的日子!”


    漢子沒再搭話,心想估計還真不是什麽請雨。不過也沒必要說給婆娘聽,女人一驚一乍白擔心。


    山上處,頭頂黑雲,鈴聲響得詭異。


    從第一抹藍光出現後,又飄飛出五點藍光,湊成了六之數。


    人有三魂七魄,九光為至,十光均在,才是成功的標誌。眼下,堪堪六之數。


    齊芸看著六抹藍光,眼中溢下清淚,聲聲疾唿:“磨山!磨山!”


    “磨山!我在這兒,你迴來!”


    聲音從山頭往下,又一滴淚劃到眼角的時候,一抹跳躍著的藍光從眼前閃過。


    這是第七抹。


    七點亮光都圍著齊芸。


    三分鍾後,第八抹細小的藍光從遠方歸來。此時趙雪槐的聲音已然有些嘶啞,但那聲聲還在持續。


    齊芸喊得更為厲害,用著不成樣子的嗓音唿喚她的愛人魂魄。


    “呲——”


    第九抹躍入鄭濂眼中,他欣喜道:“第九抹!這是人魄!人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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