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著要不要管,自然會迴想過去的那些記憶。


    趙雪槐仔細迴想了一遍,發現一個有件好笑事。她居然已經記不大清對方的容貌了,隻記得被拋棄的心情。


    當初十歲的她一個人過日子,縱是村裏人會幫襯一二,也是吃了不少苦。忍饑挨餓的日子,看著對方合家歡樂豔羨的日子,愈是對比愈心酸。


    心境平和的時候,就會想著窮日子確實難熬,可以理解對方。


    恨的時候,又想自己以後掙許多許多錢,一分都沒有秦芳的份,讓對方後悔死。


    後來再大一點,記憶變淡,想的便越來越少。上輩子十八歲後,一個人外出拚搏,生活辛苦得讓她沒心思想更多。


    直至上輩子的她死亡,都沒有見過對方一麵。是的,一麵都沒有,她們之間像兩個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趙雪槐也沒有拿到過手裏這枚觀音。


    這枚觀音是當時家裏最值錢的物件,沒了男人的家庭像崩潰的河堤,辦完喪禮後,家中再無餘糧。


    蘭花嬸子這些和秦芳交好的,還勸著對方把這東西賣了,能買幾塊是幾塊。有錢吃飯,後麵的再掙就是。秦芳死活不肯,留著觀音,帶著趙雪槐吃糠咽菜了半年。


    半年後,留了兩斤粗糧給趙雪槐,就那麽走了。


    走得出人意料,讓人震驚不已!十裏八村的都知道這麽個女人,還知道女人丟了個孩子。


    作為被丟掉的孩子,趙雪槐最有資格恨她。但從人倫的角度想,她又是天然欠著秦芳一條命的。


    對方生育之恩,前十年撫養之恩,都是真切存在的。


    她最不可原諒的,是在熬不下去的跑了,放棄了做母親的擔當和責任。


    趙雪槐輕歎一口氣,心裏滋味難言,像飲了一樽釀壞的酸澀的酒,可偏偏能喝出兩分餘味來。


    眾人一臉喜色的時候,這一聲歎氣有點惹眼。


    李唐湊上來:“剛剛那手榴彈,真是要多謝你救命了!小金魚要嗎?我攢了幾根,迴頭都給你,不要客氣啊!”


    小金魚就是黃金,有錢人拿著個做謝禮是不錯的,各路人馬很喜歡。趙大師也喜歡,笑著點頭:“我住的地方你知道,迴頭往哪兒送。”可以說是很不客氣了。


    “咳,送送送。”他家裏還算有點富裕,送點小黃魚不傷。想到剛剛那聲歎息,李唐又問:“你剛剛歎氣啥呢?那個觀音的主人你認識的話,迴頭讓我們在那邊的人幫忙啊。”


    緬田紅燈區的存在,李唐也是有所耳聞。不過這種地方的存在,又是極其複雜的事,不是說打擊清查就打擊清查的。


    趙雪槐的情緒波動那麽大,隻能說明觀音的主人極有可能和她認識。李唐想如果趙雪槐需要幫助,他們軍方的人脈鋪墊肯定沒問題。


    “不用。”趙雪槐想都不想,直接拒絕李唐。


    她可不想為了這個,把自己綁給軍|方,那人在她心裏沒這個分量。不想再繼續這話題,趙雪槐邁步往青銅器堆走去。


    十五個青銅器,六個大的身高和長款都約莫是半米,每一個都是五十斤起步;算上那些稍小一點的,零零總總也有五百斤。


    負重個一百多斤趕路,對於這些軍隊男人來說不算困難,但是這些東西又重又大,那就要命了。


    在緬田的邊境,放信號彈是找死,離得自家邊境又遠,搬救兵都難。這麽一看,這些寶貝成了沉重的負擔,程旭和鄭虎張愛國三人剛剛就商量著怎麽才能搬迴去。


    趙大師晃過來,掃上一眼,嘴角彎起:“這些東西挺重的吧。”


    “可不是,五百斤往上跑。”鄭虎愁眉苦臉。


    趙雪槐又道:“好說啊,我畫個符貼上去就可以了。”


    三張臉互相看看,覺得自己真是傻。


    “有那種寶貝?”鄭虎一臉驚訝。


    “有那種東西,如果多做一些所有地方都用,不是很省力?應該不好畫吧。”張愛國同誌想得多一點。


    程旭把背上的背包放了下來,找著趙大師的符筆和符紙,還有提早研磨好的朱砂等等。


    一一找出來,然後雙手拿著,程旭笑著道:“紙筆都有了。”


    李唐搬了一個大的青銅器,一邊還挺光滑,側放下來:“桌子來了!”


    東西齊全,身邊四雙好奇的眼睛,趙雪槐從墨汁瓶裏倒一點出來,提筆開寫。


    畫符一道,懂點的人都知道靈性更重要,講究個一揮而就,下筆便知道有沒有。靈通的人便是一筆下去,眨眼功夫的事。


    隻見趙雪槐的筆尖如遊動的魚,一溜兒的功夫便提筆而起,一張符成了!


    筆尖離開符紙的時候,一道淡黃光圈在空氣裏晃過,波動柔和。


    不等四個看待的漢子說點什麽,接二連三的黃圈圈一個又一個。晃足了十五個,趙雪槐才停手。


    “厲害。”李唐讚歎,看著那一遝的符紙,蠢蠢欲動地說:“讓我來試試!這個畫法我記住了!”


    趙雪槐笑著讓開,看著幾個男人畫廢了一遝符紙。


    你試了我試,每個人都不免暢想著自己能做到這種特殊的事。


    趙雪槐笑而不語。


    大兄弟們,你們身上一點靈氣都沒有,畫成花都沒用!


    ……


    糟蹋完一遝符紙,十五個青銅器上都給貼上減輕重量的真符籙,變成了幾斤重的“棉花糖”。


    當然了,棉花糖是不是可能出現幾斤重量的,會膩死人。但是五百斤乍地變成幾十斤,那簡直是一大喜!這樣一想,誇做“棉花糖”也沒什麽了。


    五個人裏,四個男人意思意思分了一個二兩重的小家夥給趙雪槐,其他都背著抱著由他們帶著走。


    直到越過國境線,程旭拉開信號彈,守著揭去了符籙重新變迴五百斤的大小寶貝們等人來拖。


    一刻鍾左右,李山帶著人來接他們。


    看著完好無損的五人,李山第一反應是滿足的一笑,每一個人都迴來了!


    頓了這一下後,李山上去大力抱住幾個人,一個人來上幾巴掌拍在厚實的背上。


    輪到趙雪槐時,李山改大力擁抱成了握手,感激地道:“辛苦了,辛苦了!趙大師你們不知道啊,那些人挖掘的是一個春秋的藏寶地,裏麵埋著我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要不是你們追得及時,這些東西就要流失出去了。”


    趙雪槐淡笑著道:“都是華國人,應該的。李營長也不用多說,我都知道的。”


    聽著趙雪槐大公無私的話,李山對這位年紀小小的大師感官更好了。


    “不,一定要感謝!必須要讓你感受到我們的誠意!”李山語氣斬釘截鐵。


    嘖,這堅定的態度,說得趙大師都有兩分期待了。


    李山轉而又道:“趙大師,你稍等幾日!幾日之後,我們肯定把錦旗給你送去!”


    李山後邊,李唐和程旭默默移開了眼,這種領導,真是讓人頭疼。


    寒暄完,李山又派專車把趙雪槐送迴了別墅。


    趙雪槐迴到別墅的時候,幫傭唐姐正在打掃衛生。幾天沒見趙雪槐,唐姐一見著人就落淚了。


    唐姐是市裏人,今年三十出頭,家裏丈夫病逝,也沒留下個孩子。平常自己找活掙錢,趙雪槐這邊她做了好幾個月,實在是覺得這個雇主再好不過。何況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唐姐兒想想就覺得自己忍不住想操心。


    趙雪槐被帶走這幾日裏,唐姐擔心得不行,每天都守在別墅這裏等人。


    “趙小姐,你沒事吧?”唐姐很擔心,那天李唐給她留下了過於深刻的印象。


    趙雪槐抬手給唐姐擦擦臉上的淚珠:“別哭啊,唐姐。就是去幫個忙,迴頭那個混人李唐過來了,給你機會你好好教訓他。”


    “我可不敢,那個人還來啊!”唐姐有點嚇住。


    “哈哈,別怕。人還行的。”趙雪槐收迴手,笑著說。


    “唉,你沒事就好。在外麵吃了嗎?這一身去洗個澡,有熱水。”


    “沒吃呢,覺得不早就直接迴來了。”趙雪槐答。


    唐姐道:“那你洗完出來正好,我給你下個麵,臥兩雞蛋。”


    “好。”趙雪槐對吃的不怎麽挑,反正不是頓頓一樣就行。前麵幾個月下來,唐姐早摸清了她的喜好。


    洗完澡,趙雪槐吃了一碗熱麵,伸著懶腰在沙發上看了會報紙。


    翻完最近的家長裏短板塊,趙雪槐踩著新的拖鞋進臥室。上一迴拖鞋穿著出了門,而後換了新鞋,拖鞋帶著不方便就給扔了。


    趙雪槐的臥室,唐姐是不能進的,因為裏麵的小隔間放著趙雪槐吃飯的家夥。


    臥室占地麵積過大,被隔板精巧地分成了兩部分。前麵是放著床和櫃子鏡子的睡覺部分,後麵是間十來個平方的小單間。


    趙雪槐進了裏麵的小單間,坐著打坐,待得丹田內靈氣充足,起身擺弄起數根紅繩,一個小稻草人。


    提筆在紙上寫了秦芳的生辰八字,再貼到稻草人身上。


    紅繩共動用了五根,一端綁在稻草人手腕上,一端綁在趙雪槐右手五指上。


    “同血為根,紅牽為引,乾坤轉!”簡潔有力的咒語從趙雪槐口中清喝而出。


    最後一個“轉”字出口時,綁在趙雪槐手指上的五根紅繩消失不見,她的眼皮也沉沉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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