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當歸連忙解釋道:“迴明府,聽說雲嶺塢那邊要印的課本太多,一時還輪不到我們軍,加上眼下又正值春耕,大家的心思都在墾荒上,所以這學堂暫時沒有辦起來。”


    楊禹道:“這不行,這件事你們必須重視,哪怕課本沒有到位,也要先把學堂辦起來,先教他們認識一些簡單的字也行啊,你們看看,這麽多孩子沒人管,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李當歸和羅銘連忙答道:“明府,迴頭我立即在軍中物色一些德才兼備者為師,按明府的指示,先把學堂辦起來。”


    “正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才的培養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能早一日便早一日,兵團學堂辦好了,今後就能源源不斷地給我們輸送緊缺的人才。再說了,有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對士兵和家屬也能起到不小的安撫作用嘛。”


    “明府言之有理,這事是我們沒有辦法好,請明府責罰。”


    “罰是免不了的,你們兩個都別想推脫,還有軍中的夜校也都給我辦起來,我知道大家白天幹活都很累,但正因為累,更需要一些精神生活,夜校課程可以搞得生動一些嘛,寓教於樂,讓大家在輕鬆的氣氛下學習一些知識,比如讓先生給大家講些保家衛國的故事,如霍去病開拓河西、封狼居胥、班定遠絕域催戰雲、耿恭十三壯士歸玉門,張騫通西域,蘇武放牧,看看,我隨口就能說出這麽多,你們自己就不能動動腦子嗎,多找些類似的故事來講給大家聽嘛,然後再從故事中挑一兩個字出來讓大家認,總之形式不要太死板就是了,如此一來可以讓大家放鬆一下,二來可加強團體的凝聚力,以及家國意識,不好嗎?”


    “明府教訓的是,我們今晚就把夜校辦起來,今晚就辦,一定辦好。”


    “你們呀,墾荒的事情做得很好,這說明你們不笨,軍隊的思想工作方麵,顯然是你們不夠重視,這一點你們必須深刻檢討一下,下次我再來,若還是這個樣子,你們這軍長和長史也別做了。還有,這一點也要通報各軍,讓大家警醒警醒,好的地方要獎勵,不足之處也要通報。”


    李當歸和羅銘為之凜然,剛才得到表揚的喜氣頓時全沒了,軍隊思想這一塊楊禹確實說過,隻是他們覺得現在大家都吃不飽,加上正值春耕,墾荒是頭等大事,思想工作這一塊便耽誤了。


    經楊禹這一通批評,二人對思想工作有了新的認識,不禁如喪考妣,隻得一邊表態,一邊暗暗下決心,迴頭就把這一塊短板給補上。


    紅軍為什麽那麽能打,在形勢極其惡劣的情況下還凝聚不散,其中一點就是思想工作做得好,大家心中有信念。


    所以說一支軍隊是否訓練有素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思想工作做得怎麽樣,大家有沒有信仰,有沒有凝聚力。


    而且越是形勢艱難的時候,思想工作越是要抓好,才能讓大家擰成一股繩,共克時艱。


    目前一切草創,楊禹也不能要求太高,以後楊禹準備在連級以上軍事單位都設一個指導員,專門負責這方向的工作。


    這方麵的人才一時難找,還得慢慢培養才能落實,目前能做到的,隻是在營級以上臨時配一個長史,工作能力也有待加強。


    另外,因為家屬也隨軍,這一塊也要有人管理起來才行,家屬的支持,也是很重要的力量來源。嶽母刺字這種故事,稍稍改編一下,也可以來拿來說說。


    楊禹迴到州衙時,已是黃昏。當初姚艾挺會享受,不僅在後衙修了亭台樓閣,還將河水引了進來,在後衙花園裏弄出了一方碧池,很是怡神。


    姚憐正坐在池邊,也不知在想什麽,有些出神。


    楊禹走到她身後,問道:“你在做甚?”


    不想這丫頭竟嚇得啊的一聲,轉身時腳一滑,眼看要掉池裏,楊禹一把摟住她,笑道:“不至於吧,這也能嚇成這樣子。”


    小姑娘尷尬地說道:“不是,是我方才腳扭了,所以起身時沒站住。”


    “我看看。”


    “不不不,婢子沒事了。”


    “那來吧,我背你迴去,再找個郎中來給你看看。”


    楊禹蹲了下來,姚憐猶豫了一下,還是趴到了他背上。


    小姑娘摟著他的脖子,雖說吧,大家都認為四女是他的侍妾,可這麽親密的接觸還真沒有過……咳咳,當初在洛陽床斷的情事不算,那是意外。


    楊禹把姚憐背迴到花廳裏,發現魏小嬋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正在悄悄地亂瞄著,姚憐大窘,連忙掙紮著想從楊禹背上下來。


    魏小嬋抿嘴忍著笑說道:“郎君迴來了?”


    “嗯,迴來了。”


    “昨天我就說小憐變胖了,她還不承認,郎君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這哪跟哪呀?楊禹隨即意識到魏小嬋這是在給大家找台階,雖然這台階有點陡,但足以說明魏小嬋的小腦瓜反應還是挺快的。


    “沒錯,沒錯,這丫頭確實是重了不少。”


    “郎君累了吧,奴婢去給您端水洗臉。”魏小嬋自作聰明,想化解了花廳裏尷尬的氣氛。


    楊禹隻得說道:“別忙,小憐的腳扭了,你去找個郎中來幫她看看。”


    “啊,小憐腳扭了,婢子這就去找郎中。”


    魏小嬋出去後,廳中又隻剩下楊禹和姚憐。


    姚憐平時給人一種鄰家小妹的感覺,說話細聲細氣,笑起來的時候很甜美。此時她那張瓜子臉紅得象三月海棠似的。


    楊禹將她放在矮榻上,正要先看看她的腳,這時小九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說道:“郎君,莊先生來了,莊先生來了。”


    “莊先生,哪個莊先生?”楊禹奇怪地問道。


    “還有哪個莊先生,郎君出使北魏時遇到的莊先生呀。”


    “啊!真的?人在哪?”


    “小憐,你先歇著。”楊禹噌的一下站起來就往外跑,小九追在後麵說道:“郎君,莊先生在二堂。”


    楊禹聞言,直奔二堂,果然,二堂裏,莊無忌撫著山羊胡,正在和太原翰林齋的掌櫃林忠在說話,莊無忌背後,還站著一個莊曉蝶。


    “莊先生,這些日子我是無時無刻不期盼著您啊,你可總算來了,太好了,哈哈哈……”


    莊無忌和林忠相繼起身,一同向楊禹作揖,楊禹一邊還禮一邊笑道:“莊先生折煞我也,楊禹實在不敢當,莊先生快快請坐,太原至此千裏迢迢,加上兵荒馬亂的,著實不容易,莊先生一路辛苦了。”


    莊無忌頷首道:“勞楊使君掛念,我們是經由河套過來的,那邊還算平靜,加上有林掌櫃照拂著,倒也無甚大礙,倒是楊使君,不到一年時間,便拿下秦州四郡之地,著實讓人刮目相看啊。”


    “莊先生謬讚了,僥幸而已,僥幸而已。”


    楊禹和莊無忌打完招唿,不忘對林忠道:“林掌櫃,勞你跑這一趟,辛苦了。”


    “應該的,應該的,莊先生是四郎的貴客,林忠能護送莊先生,是林忠的榮幸,談何辛苦,四郎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林忠便先告退了。”


    “嗯,好,那林掌櫃先下去好好歇息。”


    林忠再次作揖,才退出去。楊禹親自把他送到門口,才迴轉。


    一旁的小九出來說道:“郎君,莊姑娘一路車馬勞頓,我讓人先帶莊姑娘去梳洗歇息吧。”


    “小九你趕緊去準備熱水,讓莊先生父女沐浴更衣,再準備些酒菜,我要親自給莊先生接風洗塵。”吩咐完小九,楊禹這才迴頭對莊無忌父女說道,“莊先生,小娘子,後麵請。”


    莊無忌也不客氣,起身道:“楊使君請。”


    當初在打下襄武時,楊禹便給莊無忌去信請他來秦州,說實話,楊禹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幾個月過去了,楊禹幾乎忘了這件事,萬萬沒想到,莊無忌竟然真的來了。這讓楊禹感覺有點像做夢一般。直到小九他們把酒菜擺上桌,楊禹與莊無忌對坐而飲時,楊禹還感覺有點不真實。


    莊無忌大概是心裏有事不吐不快,沒動幾迴筷,便道:“楊使君不準備迴援關中?”


    楊禹微微一怔,歎道:“非不救也,實不能也。”楊禹放在酒杯,仔細給莊無忌講解秦州眼下所麵臨的內憂外患,包括不得已準備讓嘲風挑動百姓,揭發地方豪強以便籌糧度過眼下的難關,這種事也沒隱瞞。


    莊無忌不動聲色地聽到最後,才道:“使君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有些事情,不在於能否做成,而在於做沒做。迴援關中之事便是如此,使君不但應該迴援關中,而且應該親自帶兵迴援,以彰顯使君之忠貞仁義。”


    聽了莊無忌的話,楊禹不禁暗暗感慨,莊無忌這樣的人物,看待事情的高度就是不一樣,站在秦州的角度來說,秦禹新拉起來的軍隊成分複雜,有長安新招募的新兵,有姚艾的降兵,有秦州各塢堡豪強的私兵,加上剛剛逃到秦州的難民,眼下剛剛打散整編,軍心未穩,特別是各塢堡的豪強,心裏怨氣正重呢,加上現在手上無糧,士兵連吃都吃不飽,這時候出兵救援關中,實在不是時候。


    但無論如何,楊禹終歸是劉裕帳下參軍,當初西征秦州時也得過劉裕武器糧草的資助,此時長安被圍,楊禹如果坐視不理,秦州本地人出於自身利益考慮,還不會覺得有什麽,但秦州以外的人看這件事,未免齒冷,楊禹也必然給人留下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印象,這對楊禹今後的發展非常不利,這大概就是莊無忌的思維邏輯。


    “莊先生,實不相瞞,我也一直在考慮迴援關中的事,但一來眾人皆反對,二來秦州實在沒糧了,須知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啊。”


    莊無忌不為所動,接著說道:“成大事者,不可凡事從眾,該乾綱獨斷時,便要有乾綱獨斷之魄力,至於糧草的問題,一,可因糧於敵,二,可多挑選母馬隨行,以馬奶為輔糧。出兵也無須太多,但這個態度必須要有。”


    靠,果然是高人,千艱萬難的事,一到莊無忌這裏,馬上就能給你挑出一條明路來,楊禹連忙起身,向莊無忌躬身施禮,以表謝意。


    結果哪曾想莊無忌還沒完呢,隻聽他繼續道:“除了迴援關中一事,使君欲挑動百姓揭發地方豪強這步棋更是臭不可聞,使君豈不聞多行不義必自斃乎?”


    楊禹有些尷尬,無奈歎道:“我何嚐不知道此事甚為不妥,隻是眼下秦州實在籌不出糧了,若不如此,二十多萬難民衣食無著,秦州必然大亂。”


    莊無忌老神在在,端起酒杯自飲一口,然後撫須道:“使君可知鄭莊公誅叔段之事?”


    楊禹一怔,莊無忌這種人絕不會無的放矢,他於是細細咀嚼起莊無忌的話來。


    鄭莊公的母親薑氏打小不喜歡鄭莊公,一直希望讓鄭莊公的弟弟叔段來繼承國君之位。在鄭莊公繼位之後,薑氏仍不死心,先是要求鄭莊公把叔段封在京邑,大臣們進諫說:京邑人口眾多,物產豐富,比都城還大,不可作為遮弟的封邑。鄭莊公對大臣們說:這是我母親的要求,我不能不聽啊。於是把京邑封給了叔段。


    叔段得到富庶的京邑後,加上有薑氏的支持,開始變得肆無忌憚,不把鄭莊公放在眼裏。


    鄭莊公一次次忍讓,促使叔段的野心日益增長,他不顧民生,不斷加固城池,囤積糧草,訓練甲兵,加緊擴充自己的實力,讓京邑的老百姓苦不堪言。


    後來叔段甚至讓兩個屬國聽令於自己,這已經與公然造反沒有多大差別了,大臣們實在看不下去了,反複勸說鄭莊公。


    鄭莊公卻說:我母親想要這樣,我哪裏能避開這個禍患啊。鄭莊公表麵上雖然這麽說,但暗地裏卻一直在做著準備,等叔段與薑氏準備裏應外合,奪取都城時,鄭莊公拿到了薑氏與叔段勾結的證據後才突然發難,一舉平定了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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