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之上,方別鶴與虯髯男子的比試已近尾聲。


    方別鶴的步法明顯慢了下來,劍勢也顯出萎靡不振之勢。他采取的遊走戰法大耗功力,盡管有風隨雲出言相助,此刻也已然氣喘籲籲,汗如雨下。


    虯髯男子早已可輕鬆奪下方別鶴的劍,甚至將他這個人擊倒在地,之所以沒有這麽做,不過是像貓戲老鼠一樣,想看他艱難求存的醜態罷了。


    風隨雲旁觀者清,不願師弟繼續受辱,歎了口氣,勸道:“師弟,你不是這位兄台對手,還是認輸吧。”


    方別鶴充耳不聞,不甘接受失敗的命運,仍咬牙堅持。


    很難評論這種行為是好是壞。


    在熱血少年漫中,這種堅持往往是值得稱許的,甚至會產生什麽奇特的“羈絆”,讓自己戰力大增,擊敗原本強過自己許多的對手。


    可惜,現實不是熱血少年漫,江湖更是一個冰冷、殘酷、充滿血腥與算計的地方。


    方別鶴這樣不知進退的性格,若不是有“盧公”當靠山,在江湖上真的可能活不過三年。


    燕霜緋沒有理會他們的戰鬥,而是專注地盯著麵前的星岩,伸手撫摸著光滑的岩壁,驚歎這從天而降的奇物。


    忽然,她發現星岩上的黃色方柱色澤竟然不斷在黯淡,連那玄岩也不再如初時那麽光滑,摸上去有種磨砂般的粗糙感。


    就在燕霜緋感到驚奇之際,星岩的光芒忽然完全熄滅了,仿佛一瞬間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奪走了全部精華。


    燕霜緋忍不住驚叫出聲,這吸引了上方幾乎所有人的注意。見到星岩的變化,他們都大吃一驚,連那虯髯男子也忍不住停下手來。


    隻有方別鶴專注於虯髯男子,見他分心,暗道一句好機會,運起全部功力,奮力一劍,向虯髯男子背心刺去。


    虯髯男子見星岩異變,哪還有心思再理會方別鶴,反手一彈,方別鶴隻覺一股灼熱霸道的氣勁自長劍傳來,仿佛熊熊烈火,燙得他雙手劇痛,再也握不住長劍,脫手飛出十餘丈外。


    方別鶴看著如飛龍一樣在空中飛行的長劍,這才知道自己跟虯髯男子實力的巨大鴻溝。


    沒有人理會長劍墜地的聲音,因為他們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呆了——那巨大的星岩,竟然在一瞬之間,轟然崩碎、散滅,化為無盡閃光的塵埃,隨即飄散、熄滅,再無半點痕跡。


    塵埃盡散之時,原本星岩所在的地方,出現一個身穿奇裝異服的少年。


    他的下半身是黑色的緊身長褲,但上衣卻極為短小,隻堪堪遮住胸部,露出腹部和下方的肚臍。


    燕霜緋看著他裸露之處,臉上一紅。


    她自幼生長在青屏山中,極少接觸男子,唯獨一次,也就是挑戰左青龍之時,卻也從沒見過男人裸露身體,心中暗想:這人好不要臉。


    星光燦爛,明月高懸,微風吹來草木的清香,空氣沁人心脾。隻是,被一群人死死盯著的感覺,可真不是那麽好。


    李妖言打量著周圍,心中暗暗叫苦。


    月色照在他的臉上,將他略帶驚恐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呈現出來。


    李妖言看到自己身前不遠處,一名清冷美麗的青衫女子正按著劍柄,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


    她真的很漂亮,李妖言經常在電視劇裏看到中外美麗的明星,但也不得不承認這青衫女子的容貌,不在任何明星之下,且平添古韻和英氣。


    似乎因為看到他略顯“暴露”的著裝,那青衫女子絕美的臉上顯出一絲紅暈,看上去更是美到了極點。


    在她身後,還有一名黑衣蒙麵人,盤膝坐在一塊大石上,似乎原本在運功療傷。可是此刻,他正張大嘴巴,無比驚訝地看著自己。


    遠處的天坑之上,更是圍了一圈人,看樣子有近百人之多,許多人手中持著火把和明晃晃的兵刃,令人膽戰心驚。


    此刻,他們都將目光投射在李妖言的身上!


    等等,之前他們沒有這麽多人吧?而且他們不是在打架嗎?怎麽現在都看著我?


    李妖言疑惑不解。


    他卻不知自己已在星岩之中度過許久,不但方別鶴被虯髯男子輕鬆擊倒在地,青龍幫也在三龍頭蠍美人刁玲的率領下,來了六七十人。


    青龍幫三大龍頭之中,以蠍美人刁玲功力最差。是以,她一向喜歡以多為勝,出門在外,總是帶著一支“黑蠍軍”。


    “黑蠍軍”自然無法與刑堂和“氣字門”相比,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三個庸手亦足可抵得一名好手。更何況,其中也有八名一流好手,被蠍美人刁玲封為“黑蠍軍”八大統領。


    八大統領雖未練成真氣,但也都有著十幾年的內力和江湖經驗,聯起手來,不遜於兩三位初成真氣的高手。


    在刁玲看來,這樣的實力,再加上整個青龍幫作為後盾,在滎陽江湖足可橫行無忌,所以隻當這天外星岩是手到擒來。


    不過,她沒想到早已有人來到天坑之處。


    而且,不但自稱來自陘山寨的莫一心等人武功了得,那神秘的虯髯男子,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好在他們也不是一團和氣,彼此間有著衝突和戒備,否則刁玲隻有原路返迴。


    此刻,刁玲同其他一樣,震驚地看著天坑之下的李妖言。


    巨大的星岩竟然憑空消失,變成一個奇異少年。難道,星岩還成精化人了不成?這種事情,可真是聞所未聞。


    他們都盯著李妖言,試圖看出他是人是妖,或者是會法術的妖人?被妖化的人妖?


    眾目睽睽之下,李妖言試圖以微笑化解這尷尬的場麵,隻是這笑容卻顯得無比僵硬。


    他清了清嗓子,不過腦子地道:“各位,我是路過的,你們不用管我,繼續繼續。”


    就在此刻,天坑之上,忽有一人如展翅的鷹隼般,淩空撲向李妖言。


    李妖言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試圖避開那人,卻被那人探手一抓,扣住肩膀。


    一瞬間,李妖言隻覺得對方指爪如同鐵鑄,抓得肩膀痛入骨髓,渾身上下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被那人一按,身不由己地跪了下來。


    那人還未落地,便如一道閃電般,伸出大手,毫不留情打了李妖言十幾個重重的耳光。


    他出手太快,李妖言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一個接一個耳光打得頭暈腦脹,眼前發黑,幾欲暈去。


    尤其是鼻梁骨,幾乎要被那人打裂一般,劇烈的痛楚讓李妖言忍不住呻吟。


    他感到有液體從鼻子中流出,並隨著那人的持續毆打,濺射在自己的臉上、身上。從淡淡的腥味可以判斷,那是自己的鼻血。


    李妖言的雙耳隻能聽到“嗡嗡”的轟鳴聲,仿佛失去了除此以外的一切聽力。


    他想要反抗,但在那人連續的毆打之下,如一塊破布,根本無法凝聚氣力還手。


    他何曾受過這等毆打和屈辱。


    21世紀畢竟是法製社會,打人犯法,嚴重的還要坐牢。可是,李妖言知道,在古代中國,尤其是隋末亂世,別說打人,就是殺人,又算得了什麽?


    在21世紀,他對海嘉學校不爽,可以辭職走人,甚至威脅說要申請“勞動仲裁”,讓知道理虧的海嘉學校也不得不賠禮道歉。


    盡管同事都稱讚他好有勇氣,做了他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大快人心。可是李妖言卻知道,自己那不是有勇氣,而是相信法製、相信正義、相信國家絕不會讓海嘉學校胡作非為。


    在21世紀,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無非是掙錢不掙錢的事情,所以即使身為最平凡的普通人,也有恃無恐,因為國家是他最堅強的後盾。


    法製社會,隻是這點勞務糾紛,海嘉學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派人來毆打甚至殺掉自己,國家相關部門也會站在自己這邊,不會支持違法亂紀的海嘉學校。


    但在隋末,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力強者、權大者,可以隨意操弄他人的生死而不受半點責罰。這是等級森嚴的社會,是人吃人的社會,普通人的性命如同草芥,尊嚴全被踐踏,能夠活下去便已經是最大的奢望,還談什麽屈辱不屈辱的。


    這一瞬間,李妖言全無獲得“神之眼”的喜悅,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他娘的,這是什麽世道,老子不玩了,老子要迴21世紀!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那人打完十幾記耳光,仍不肯罷手,一腳踹在李妖言肚子上。如同被巨木撞擊,李妖言整個人都淩空飛起,摔在地上,身子佝僂地趴著,幹嘔不已。


    眼淚鼻涕同地上塵埃混在一起,李妖言這時竟然想著:這大概就是涕泗橫流吧。


    腳步聲顯示,那施暴者仍然不願放過李妖言,正向他走來。李妖言畏懼地想要後退閃躲,但渾身骨頭卻如同散了架一般,顫抖著,根本不聽使喚。


    先前那美麗的青衫女子似乎說了一句什麽話。


    施暴者聽到之後,明顯慢下了腳步,雖走到李妖言麵前,卻沒有再動手打他,隻是以鐵箍一樣的手掌狠狠扣住李妖言的肩胛骨,讓李妖言獲得了片刻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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