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曲長風倒也沒有像碧桃擔憂的那樣,在哪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吃苦。草原上的冬天已經來了,他圍著厚實的大氅坐在火爐前 ,喝著熱茶看著拓跋寒讓人從外麵帶迴來的話本子。


    真正水深火熱的隻有阿虎一人罷了,他扮成牧羊人的模樣,害怕被人發現端倪,每日裏都要兢兢業業的出去放羊,平日裏還想方設法潛入王庭和曲長風會合。


    眼看著曲長風還是翩翩公子一個,阿虎卻肉眼可見的變成了個糙漢子。


    拓跋寒從外麵巡視迴來,就看到曲長風愜意的模樣,想起他這些時日對自己的冷淡,就有些不快。


    曲長風正沉浸在話本的故事裏,冷不丁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冷哼:“你這脾氣也鬧了這些日子了,也該消氣了吧?”


    曲長風仍舊不理會他,自顧自的看著話本,下一秒手中的 話本子就被一隻大手抽走。


    “亂七八糟的,今後不許再看了,你這幾年在那邊都學了些什麽臭毛病。”


    曲長風是發現了,這人今日應該是忙完了,有時間跟他找事了。


    “哼,我能學到這些東西還得感謝王上成全不是,要不然我也沒那個機會。”


    曲長風脫口而出的話讓拓跋寒笑著的臉僵了僵,當初的事情的確是他的錯,他已經知道錯了,也保證過今後不會再犯,可這人還是時不時的將那事兒拿出來刺他幾句。


    拓跋寒畢竟是草原十二部高高在上的王,靠著殺伐果決縱橫草原這麽些年,還從來沒人敢這麽給他沒臉,但曲長風和別人不一樣,打不得罵不得。


    拓跋寒閉了閉眼,將那股子快要衝到腦門怒火壓了下去,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哄勸。


    “不是說那件事過去了,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也不能老把這事兒拿出來說吧。”


    拓跋寒發誓,他自打從娘胎裏落下來,就沒這麽低聲下氣跟人講過話。


    曲長風咂了咂嘴,也覺著沒意思極了,自己一個大男人,也確實沒必要和這莽夫斤斤計較。


    “你把那些人弄去哪了?”


    那日獵場之後,曲長風就沒再見過那些奴隸了,人不知道被弄去了哪。


    聽到他還在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卻對自己愛搭不理的,拓跋寒的好脾氣終於到了頭。


    他猛地伸手捏住了曲長風的下巴,將曲長風拉向自己,咬牙切齒道:


    “本王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總要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別忘了你是在拓跋部長大的,拓跋部才是你的家鄉,本王才是你的主子。不要再讓本王從你的嘴裏聽到你關心他們了,嗯?”


    拓跋寒一直搞不明白曲長風,明明自己就是被拋棄的一個,可為什麽他就不能完完全全的變成拓跋部的一份子,好好的待在他身邊。


    曲長風不欲這時候真的惹惱拓跋寒,畢竟他和阿虎已經計劃的差不多,準備趁著那位和親公主到來,王庭混亂的時候帶著人逃,這次離開之後他再也不會迴到這裏了。


    在拓跋部的一切也會如過往雲煙,再也不見。


    元薇一行人輕車簡從,快馬加鞭往山河關趕去。


    彼時送齊飛雪出嫁的隊伍剛剛到達山河關,羅三山親自帶隊接過隊伍的防衛。羅熊一身戎裝站在父親身後,幾月過去,經過戰場洗禮的羅熊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變成了比父親更加強壯的男人。


    隻不過在看到那華蓋馬車時,羅熊還是不可抑製的難過了起來。


    對齊飛雪他並不陌生,在大都時常和襄城王世子齊裕安混在一處,三皇子和飛雪郡主也是熟人,如今看著飛雪郡主變成了飛雪公主,女子柔弱的肩膀卻要扛起家國的千斤重擔,想想羅熊就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他羅家身後十萬將士的頭也抬不起來!


    可他們能怎麽辦呢,這半年來雍州守備軍戰死,傷殘者不計其數,朝廷供不上將士的糧草,再這麽下去,除了死更多人沒有意義。


    守備軍軍容肅穆,分立在道路兩側,迎接齊飛雪的車輦進入山河關。


    禁軍和羅三山的副將做完交接,便毫不猶豫的調轉馬頭往大都的方向去了。


    外麵馬蹄聲陣陣,齊飛雪知道這是到了山河關前,禁軍要迴返了。


    她素手輕抬,挑開車簾看外麵的動靜,她長這麽大,還從未離開過大都,沒想到這一走就走的這樣遠,也再迴不去大都了。


    禁軍迴返的身影看不到,但齊飛雪看到了道路兩邊軍容肅穆的守備軍。


    他們和齊飛雪想象中的邊境守軍不太一樣,比起禁軍的裝備精良,這支隊伍顯得更潦草些,身上的甲胄也沒那麽明亮,有些甲兵甚至還吊著胳膊,臉上的傷口仍舊清晰可見。


    但這些人的氣勢卻勝過大都的禁軍千百倍,從她們身上齊飛雪仿佛看到了戰場上的刀光劍影。


    啪嗒,自打和齊臨逃跑被捉迴來之後,齊飛雪再沒掉過一滴眼淚,可此刻看著這些守衛大齊邊境的守備軍,齊飛雪的隻覺眼眶滾燙,眼淚一顆接一顆的滾落。


    原本早已存了死誌的公主殿下,在這一刻突然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反正已經如此了,她應該堅強些,最起碼在那個地方多撐幾年吧,給這些將士們多爭取些喘口氣的機會。


    齊飛雪的送嫁隊伍停在山河關,兩國使臣要再山河關外進行議和的最後交接,簽訂邊關互市,商定通關貨物和時間。


    一切準備妥當後,拓跋部的人會帶走大齊的公主和白銀。拓跋部承諾再不來犯,至於這承諾能做數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大齊使臣看著拓跋部那囂張跋扈的模樣,不禁為齊飛雪擔憂,不知道這公主殿下能在拓跋王庭撐過多久。又不自覺的設想,如果齊飛雪能得了拓跋王寵愛,說不得大齊和草原十二部能相安無事幾十年。


    這位使臣臨走時想要拜見飛雪公主,心中計劃叮囑公主殿下以 家國為重,卻被羅熊擋在了公主下榻的院外。


    使臣自討了沒趣,訕訕的迴去了。


    ....................


    牽絲閣的人分批進入草原十二部,但草原人對漢人十分的警惕,眾人喬裝打扮一路打探摸索,終於查到了曲長風的一點消息。


    但牽絲閣的人還不確定這消是真是假,拓跋寒的王庭,那可是草原十二部的權力中心,他們這些人太顯眼了,這幾日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們。


    如今隻能先撤迴去,等姑娘來了在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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