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薇再有意識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


    她混混沌沌的躺了一會兒,才算是緩過了精神。


    凝神靜聽了一會兒,能聽到陣陣渾厚的誦經聲。元薇大睜著眼睛卻覺得眼前黑的有些不正常,按理說人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是能看見一點東西的,可此刻她已經盡力大睜這雙眼,卻感受不到一絲光感。


    不過元薇早就習慣這種情況,隻靜靜地躺著不動。等一會兒隻要碧桃發現她醒了,門一開她就能徹底醒來,也能看見光亮了。


    自搬來了這處新宅子,元府一眾人都十分的低調。和周圍的左鄰右舍也沒什麽來往,不過從昨日起眾人就發現,這處原本十分沉寂的宅子突然間就喧鬧了起來。


    先是一隊甲兵拉了個棺材過來,大家也不知道什麽情況,並不敢貿然上門打擾。


    可從昨夜開始,鄰居們就發現大都外寒山寺的圓通大師帶著一眾僧侶,十分低調的來了這處宅院。


    寒山寺在大都的名聲響亮,圓通大師更是十分受人尊敬的得道高僧。凡是認識他的人都想不到到底是誰還能勞煩已經許久不曾出山的圓通大師親自過來了。


    一時間左鄰右舍對這處宅子的主人好奇極了。


    昨日元薇驟然受了刺激昏倒,吐得那口血將眾人嚇得不輕,碧桃內心更是焦灼,其他人跟著元薇的時間短不太清楚,碧桃卻是再清楚沒有了,元薇自小便神魂不穩的毛病,這些年好不容易好了些,這一下怕是直接被打迴原形了。


    好在風九在府上,她對元薇的病症有些了解,當即下針讓人直接昏睡了過去。


    安頓好了元薇,王叔便馬不停蹄的親自上了寒山寺,求見了圓通大師。如今迴不去並州普陀寺,可濟慈大師的身後事不能就這麽馬馬虎虎的應付過去,為濟慈大師主持法事,圓通大師在合適不過了。


    元薇不知道的是,圓通大師到了元府第一件事不是為濟慈大師誦經,而是先到了元薇住的院子,替她誦經安魂。


    好在有了寒山寺的一眾大師在,濟慈大師的身後事也算是按照佛家禮教安排了起來。


    齊臨帶著齊飛雪到元府門口的時候,元府大門緊閉,能聽到從裏麵傳出來的陣陣誦經和木馬的敲擊聲香火氣息也濃鬱的很,讓人仿佛置身佛寺一般。


    齊飛雪聽齊臨迴來說起過這位元東家在雍州時為雍州守備軍提供的幫助,心下十分的敬佩,原本前幾日就纏著齊臨說要見一見元薇,沒想到今日來元府卻是來吊唁的。


    齊臨其實也十分的尷尬,他昨日也在宮裏,裝著濟慈大師的薄棺被送出去的時候,他正好也在。他和元薇好歹有雍州的情誼在,看著那位養大元姑娘的老人就這樣被糟踐,突然覺得拿在手裏的封王的聖旨有些燙手。


    濟慈大師的靈柩停在前堂,元薇沒醒,碧桃便守在前堂香案前。


    看到三皇子被引進來的時候,碧桃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事實上,沒人想在這個時候看到皇家的人。


    豐茂走上前,


    “碧桃姑娘,我家殿下聽聞濟慈大師的噩耗,特意上門吊唁的,你看在何處上香啊?”


    “多謝三殿下了,隻是我家姑娘交代了,這裏不設香案,幾位請迴吧。”


    不設香案的意思就是不接受吊唁,豐茂的臉色僵了一下,迴頭看齊臨詢問他的意思。


    齊臨不以為忤,“不知元姑娘人在何處?”


    “迴殿下話,我家姑娘昨日驟然受了刺激,嘔了血還沒醒轉,今日不便見客了。”


    齊臨和齊飛雪畢竟都是皇子郡主,以往去哪家府上都是被奉若上賓,哪裏受過這種冷待呢。齊飛雪當下就有些不高興,張嘴就想要斥責。


    好在被齊臨眼疾手快的攔住了,不見就不見吧,他們心意到了就行。


    “既如此,本宮就先迴去了,還請轉告元姑娘,節哀順變。”


    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又太突然了,碧桃根本沒有耐心聽他們說這些虛偽的話。事情說白了,不都是皇家利用自己的權勢搞出來的嗎,為了個女人,將風燭殘年的老人折騰到了大都,人死了一口薄棺再丟迴來,誰家做事也沒皇家這麽難看的了。


    如今還跑到這裏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做什麽呢,節哀!說的好聽,等事情真到了你身上你試試看能不能節哀。


    等齊臨離開了,元府的大門重新關上,直到做完法事。


    元薇在法事進行到第二日中午便掙紮著醒過來了,她意識混混沌沌的在黑暗裏過了很久,直到碧桃推開門那刻才算真的醒過來。


    碧桃仔細看著她眼底氤氳的血色,沒開口勸她繼續休息。


    “姑娘,您也別太自責了,師父的事情固然是元姝想要跟您打擂台,但大師畢竟年事已高了,生死也是正常的。”


    碧桃知道勸著沒用,但她更清楚,姑娘那日嗆的那口血,更多的是覺得因為自己的緣故帶累了濟慈大師。


    元薇繞著佛珠的手頓了頓,隨即緩緩道:“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大師可以安安穩穩的在普陀寺圓寂,自有幾位大師和師兄師弟為他護法,不用被人一口薄棺像是丟垃圾一樣丟出來。”


    法事做了幾天,元薇便在濟慈大師的靈柩前跪了幾日,每日少食水米,常常神思恍惚,偶爾入眠便是師兄弟們責怪她沒能照顧好大師的場景,幾日下來人便瘦的有些厲害。


    到了濟慈大師靈柩迴鄉這日,元薇一身孝服,將隊伍送到了大都城外。秋日的風蕭瑟,吹得元薇衣袂翻飛,像是隨時要隨風而去。


    雖說佛家不講究這些,但元薇心裏將濟慈大師當做至親,想要他落葉歸根,想為他守這孝節。


    元姝這些時日十分的得意,前些日子濟慈大師在宮裏圓寂,她動了胎氣,後來得了元朔帝好些賞賜,如今看著已經快五個月的肚子,十分的得意。


    昨日因為宮裏一個美人打擾了她在禦花園賞花,便直接將人打了板子,還罰跪禦花園裏跪了幾個時辰。


    “娘娘,這元昭儀如今真是愈發囂張了,連宮裏的主子們都不放在眼裏呢。”


    昭陽宮裏,翠微正替自家娘娘揉著腿,嘴裏說些近日宮裏的事情。


    “哼,且讓她得意吧,肚子那團肉能不能生下來還不知道。”


    蕭貴妃語氣十分的不屑,元姝剛進宮的時候她大意了,讓她鑽了空子,還懷了孩子,但是看元姝如今的做作法,不用她動手,這多的是人不想讓那塊肉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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