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想過自己將來要做什麽嗎?總不能一輩子做個不得誌的小跟班吧?”


    不妙,很不妙。阿大從未有過大敵當前還分心的時刻,而在這天色將明之際、兩軍混戰之中,他竟然控製不住的在腦中迴想起蘇合的問話。


    是啊,他一身武藝不輸旁人,之前在影衛中尚可以做些正事,可自從被送給沐氏之後,便成了個看家護院、端茶倒水帶孩子的碎催。


    一步踏錯終生錯啊。阿大順手挑開一柄想要偷襲的大刀,任由蘇合上躥下跳在戰局邊緣虐待敵軍。


    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不是失血過多昏過去的、就是被一掌削暈過去的,兩人配合著倒當真是殺出了一條“血路”,一步步朝著主帥所在靠近。


    “不好,阿大,快帶我過去,要多快有多快那種!”


    蘇合一直支著耳朵聽呂存善那邊的動靜,卻不料將帥交戰之時,對麵還有心思用蹩腳的官話戳呂存善心窩子。


    “呂將軍此番大戰之前,不知可曾迴故土一探啊?”烏薩爾被長刀擦過背脊,頓時悶咳了幾聲:“本將也是日前才得知,你一直尋找的弑親仇人,原來就是我啊。”


    此言一出,呂存善目眥欲裂,招式間也舍棄了迴防,隻是一味的向烏薩爾身上劈砍過去,麵上雖還是一貫的冷肅之色,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


    難怪他多年遍尋不得,竟然被這廝藏在了軍營大帳!


    這下子烏薩爾應對的更加狼狽,身上也漸漸多了幾道血痕,可他倒像是全然不曾疼在自己身上一般,繼續挑釁道:“將軍何必動怒,本將也是惜才愛才之人,若你肯為我皇庭所用,便是去將軍父母墳前磕頭認錯又有何難?”


    他話中雖盡是招攬之意,可看那烏黑的大臉上露出的鬼祟笑意,蘇合直覺事有不妙遂催促道:“阿大,再快點兒!我懷疑對方有什麽陰招!”


    越接近呂存善兩人,周邊的兵士就越難應付,阿大自己纏鬥著,還得時不時幫蘇合擋幾下,速度自然慢了許多,對於蘇合的過分請求,也隻能道一聲“盡力”。


    但蘇合等不了了,她已經預感到那什麽烏薩爾的狗嘴裏要吐不知道什麽髒東西了,索性扯過一旁沐家軍兵士的手臂,熟練躲過對方揮來的長刀急道:“有朝廷急報不得不戰場傳信,勞將士們助我開一條路。”


    那小哥見她穿著沐家軍內部兵士的衣服,又確是和阿大一道逆著人潮殺將過來的,便鄭重應下,唿喝著同袍共同助兩人向主帥靠近。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蘇合躲刀避劍的眼見著就要湊到近前,卻聽見烏薩爾嘴一咧開始大放厥詞:“哦,不過當時兄弟們下手粗魯了些,許多屍骨都已經不太齊全了,不知將軍的爹娘是懸在樹上吊死的、捆在空地上燒死的、亦或是一刀兩段腰斬而死的呢?”


    “你找死!”呂存善終於壓製不住心中怒火,縱然知道這是敵軍激將之法,還是策馬追著遁逃的烏薩爾去了。


    “要死了你個老不死的!姑奶奶說的東西你是一點兒不往心裏去!”蘇合氣急,指揮著阿大搶下一匹馬也跟了上去,隻留下一句囑托:“到你真正做老大的時候了,這裏就交給你了!”


    姬雲虎就跟在呂存善身邊,剛剛斬殺敵方副將,卻見主帥失控拍馬而去。心中雖然焦急,卻擔憂無人壓陣不曾追上去,被蘇合這麽一咋唿頓時認出兩人:“你在這裏應敵,我去看著他們兩個!”


    說完也追著馬蹄揚起的煙塵而去。


    兩大戰力一下子跑路,可以說是十分危急的局麵了,阿大舉目四望無非血肉,遂握緊了半路劫來的一柄長刀擺開架勢:“求速死者,來!”


    塔樓上觀戰的江雲寄此時也慌了,丟下望遠鏡就往下衝,還是臉色同樣難看的沐綰綰伸手攔住了他:“你要是死在這兒我可就說不清了。”


    “那是蘇合!”江雲寄整個人都慌了,要不是樓上還有幾個人守著,恐怕沐綰綰自己還攔他不住。


    “姬雲虎已經去追了,比殺人你還能比他強?”沐綰綰看到了敵軍中拚殺不停的阿大,自己也忍不住一陣頭疼,這呂存善向來最是沉穩冷靜,哪知道會陣前出這種紕漏!眼下還是穩住這大少爺要緊:“你不是有影衛嗎?讓他們去。”


    被迫冷靜下來的江雲寄大腦終於恢複了運轉,在沐綰綰提議的同時,已然解下腰間玉佩向外揮了揮,不過幾息便有黑衣執劍之人攀了上來,領了命便帶著一幹人去追蘇合了。


    若不是沐綰綰厚著臉皮提醒一句,這廝壓根兒沒想過順道救呂存善。


    “別擔心了,蘇合是上天派來襄助你我的,一定能逢兇化吉。”沐綰綰冷著臉再度望向戰局,心中也不斷說服自己,自己許下的諾言還沒有實現,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定不會有事’的蘇合果然平安抵達了目的地,然而不出意外的話,她這次要有事了。


    她驅馬慢慢靠近呂存善,隻覺得躲在哪裏都不安全——因為他們已經被烏薩爾預先布下的埋伏團團圍住了。


    “呂將軍果然好命,送死都有人相隨啊。”烏薩爾全然沒有了之前敗逃的喪氣勁兒,一探頭看向身後追來的一人一馬道:“喲,竟然還有一個!放他進來。”


    姬雲虎不知個中原委,隻以為是蘇合胡鬧、呂存善衝動,沒等近前呢就先罵開了,隻是他言語間倒是極有分寸,並未暴露蘇合女子身份,隻數落她不好好在後方看家,不知輕重往陣前跑。


    眼看著姬雲虎是越罵越起勁兒,那手指頭都要戳到呂存善鼻梁子上了,而烏薩爾也樂得看這場鬧劇,按下了蠢蠢欲動的兵士聽得興起。


    三人此時距離極其近,姬雲虎突然在大罵的間隙咳嗽起來,借著這空檔突然小聲說道:“你倆擒王,我斷後,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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