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真的很不喜歡我。”


    蘇合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喚迴注意力,將眼珠子從花花草草上撕下來,詫異的看向身邊人:“江公子何出此言?!”


    這倒不是她裝模作樣,江雲寄作為她心中疑似男主的備選人之一、以及曾經飽餐過自己許多世肉身的饕客,無論出於哪方麵考慮蘇合都曾有意無意的與之保持著距離。


    可花會相救之後,蘇合也開始正視他對自己的種種善意,在能力範圍內最大程度的真誠以待,除了那“來路不正”的深情無法迴應以外,對江雲寄她幾乎是有問必答、笑臉相迎。


    所以這少爺又是抽的哪門子的風?


    江雲寄這張貌若好女的俊臉,做起無辜鬱悶的表情來十分有殺傷力:“你寧肯看這些草都不與我說一句話。”


    蘇合臉上的表情從疑惑慢慢轉為震驚,她指著園子問道:“這麽多花,難道不好看嗎?”


    這下子重心可以說是完全跑偏,然而妙就妙在江雲寄這廝還能接得上頻率:“喜歡花?那你挑幾盆,我叫人搬到你院子裏。”


    拿你娘的心血送姑娘,江少爺果真“孝”出強大。


    “不必了。”蘇合果斷拒絕道:“我雖愛看花,可花粉卻會讓我臉腫、發癢、打噴嚏。況且我隻是一介貧民,這些金貴的花木是養不活的。”


    她將微微紅腫的手背舉起,好叫江雲寄看清上麵細小的疹子:“江公子實不必太過介懷。”


    “既然碰不得怎麽不早說?”江雲寄脫下氅衣,兜頭將蘇合裹在裏麵,而後扶著她的肩膀將人帶出了花園。


    蘇合糊裏糊塗的被擢去全部視線,連聽到的絮叨都顯得隱隱約約不慎分明,鼻息間也全然是帶著熱意的墨香。此時兩人離得極近,江雲寄急促的心跳好似就響在她耳邊,一聲一聲熱烈有力,蘇合聽著聽著便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不知走了多久,臉上罩著的衣服猛然被掀開,江雲寄放大的臉就在眼前:“呀,你的臉真的紅起來了。”說著竟作勢要將她抱起去找大夫。


    蘇合用手背給臉頰降溫,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過敏還是別的什麽:“沒有那麽嚴重,衝洗幹淨、再多喝些水,消解掉就好了。”


    江雲寄抱著她的腦袋一直看,臉上的緊張隨著時間越發明顯,終於在蘇合懷疑自己腫成了豬頭的時候,他遲疑的問道:“消解的話……綠豆湯有用嗎?”


    “可……可以吧……”


    蘇合多次嚐試收迴自己腦袋的控製權,但江雲寄這廝手勁兒實在不容小覷,直到兩人就‘綠豆湯’一事達成共識,他才轉而拉起蘇合的手大步走向後廚:“現在就給你煮。”


    這會兒早已過了晚飯時間,江府的廚房裏隻有一位廚娘在值夜,這會兒看見自家少爺牽著蘇姑娘進來,眼裏的八卦幾乎要有了自己的聲音,翻出江雲寄要的材料之後便識趣的退開,放心的將小廚房留給兩人消遣。


    所謂“君子遠庖廚”,在江府亦是如此,首輔大人雖有著尋常家長不具備的開明和散養宗旨,卻也沒有人會教家裏唯一的少爺如何做飯。


    “你這……行不行啊?”蘇合眼看著他淘洗綠豆的時候便灑掉大半,不由得感歎廚娘實在是有先見之明,盛了整整半盆給他揮霍。


    這話實在是有些不中聽,然而辯駁的話江雲寄也不好說出口,隻得繃著臉打好了冷水,催她去清洗皮膚上沾到的花粉。


    天氣已經涼了,用冷水洗過手臉的蘇合不僅癢意散去,連精神也為之一振,等她目光炯炯的走進小廚房時,爐子上的水已經咕嘟咕嘟冒起了泡。


    蘇合好奇的探頭一看,砂鍋裏全然是清澈見底的熱水,哪裏有半顆綠豆?她側頭望向身後的江雲寄,順手擦掉他額角上的黑灰:“江公子是不是忘記放綠豆了?”


    “我隻是不善廚藝,又不是蠢笨。”江雲寄梗著脖子一動不動,生怕打破這難得的時刻:“是廚娘教的,先讓水滾開再加綠豆,大火收幹之後添滾水燜煮,兩刻左右便能煮的綿軟酥爛,中間開蓋撇去浮皮,口感更佳。”


    這都是沒有高壓鍋的古人智慧啊,蘇合點點頭也很是高興,本以為又要小火慢煮許久,沒想到再有半個小時就能喝到香甜的綠豆湯了。


    “那我就安心等公子的綠豆湯了~”蘇合拖了隻燒火的矮凳在旁邊坐下,縮手縮腳的倒像隻乖順的小兔子。


    看著她這樣子,江雲寄突然覺得有些餓了,還是強行維持風度道:“很快就好。”


    跳動的火光、咕嚕咕嚕的燉煮聲、門外的樹葉被風吹動撲簌簌作響,兩人就坐在一處誰都沒有開口,蘇合被熱乎乎的爐火熏出了困意,一下一下的點著頭。


    江雲寄有心讓她在自己肩膀靠上一靠,又憂心砂鍋裏自己煮的湯水,隻得硬起心腸,看著一邊的滴漏算計著時間。


    砂鍋的蓋子一開,裹挾著綠豆清香的水汽便撲了出來。江少爺哪裏懂得其中險惡,連躲閃的動作都沒有,就被燙了個正著,強忍著痛意沒有出聲,可放下鍋蓋的動作實在匆忙,叮當幾聲響還是吵醒了蘇合。


    “這是怎麽迴事?燙到了?”蘇合還有些生活常識,一看冒著熱氣的砂鍋和捂著手往身後藏的江雲寄,立時拉著他來到井邊,那裏還有些沒用完的冷水,這會兒正好用來處理燙傷:“用冷水一直衝,不要偷懶泡著,我去問廚娘找點藥。”


    看著蘇合一路小跑著走開,江雲寄心中難免沮喪,卻還是聽話的不斷用手掬水衝洗傷處,時不時眼巴巴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她說的的確沒錯,自己果然是不大好養的嬌貴身子呢。


    “衝的怎麽樣了?”蘇合很快又拿著個小瓷罐風風火火趕迴來:“這廚房裏的燙傷藥最是管用,抹上很快就能好了。”


    江雲寄將濕淋淋的手往前一遞:“按你說的,一直用冷水衝洗,現在已經沒那麽疼了。”


    蘇合用幹淨的衣服內層擦幹水漬,上麵果然隱隱的想要鼓起水泡來。她挖了清涼的藥膏慢慢抹在上麵,下意識吹著那處通紅的皮膚。


    不一會兒,江雲寄看著手上鵝黃色的帕子,緩緩露出個憨傻的笑容——


    蘇蘇親自給我上藥包紮,這傷受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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