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 有年上映了一部很火的電影,楚魚被室友強行拉去看了, 南方某知名理工科大學, 一窩單身爺們兒,晚上勾肩搭背一起去看個青春愛情小文藝片。


    有個叫大帆的哥們,生得牛高馬大,看得迴來路上還眼淚汪汪的,說是懷念起了自己青春時代,他高一時的小同桌。


    “什麽樣子?漂亮不,漂亮不?”


    另一舍友小板衝過來問。


    等大帆拿照片一看, 簡直是個女版的他, 短發,高大, 濃眉大眼。


    “就你這還小同桌, “大同桌”吧這,這胳膊, 比我還孔武有力啊!”


    結果被大帆一把搶下手機, 要和他急眼,


    “愛看不看,再扯給我滾犢子。”


    急得他東北話都憋出來了。


    “你和她坐了多久同位?”


    “三,三星期。”


    大家哄得一下都笑炸鍋了。


    “唉,可惜我從小到大,一溜兒同桌全是帶把的。”


    小板感慨。


    “我和你們說啊,楚魚以前真有個小同桌, 一起坐了三四年,從初中到高中,那才是真同桌的你啊。”


    另一個舍友阿慶忽然冒出來,一句話就把火引到了楚魚身上。


    室友一下都炸了,


    “楚魚你還藏私啊,怎麽都沒和我們說過,你那小同桌長什麽樣子啊?有照片沒有?”


    大晚上的,一群人在路上圍剿他一個,引無數路人盡迴頭。


    “我沒她照片。”


    “怎麽可能,我上迴還看到了。”


    阿慶嚷嚷。


    楚魚深唿吸一口氣——這小子今天還真是和他杠到底了。


    實在沒辦法……他隻能拿出手機,翻找出了一張圖片,很是有點模糊。


    “隻有初中的,初三。”


    他很無語的把手機扔給了小板。


    “漂亮啊!”


    三個腦袋湊在一起,在一群人裏一下就注意到了楚魚,和現在的樣子變化不大,就是稚氣一點,很好認。


    隨後三人目光卻很快就被站在他旁邊的那個女孩子吸引了。


    那女孩眉眼清秀,白皙小巧,甜美可愛,和楚魚並肩站在一起,笑起來眼睛彎彎,非常甜美自然的笑容。


    “嘖嘖嘖,三四年同桌。”


    小板不懷好意的打量了一下那照片上並肩站著的倆人。


    “看起來關係就不一般。”


    楚魚由他們看完,立馬把手機拿了迴來,小板不甘心的追問了一句。


    “你怎麽不追她?現在她在哪?”


    “b市。”


    楚魚淡淡說了一句。


    “太遠了。”


    小板怪叫起來,


    “這一南一北的,異地戀容易綠,還是算了吧。”


    大帆看楚魚臉色不對,忙把小板一拉,


    “這是同桌你知道不,年少時同桌的感情可不一般,就算是異地,遠了點,那肯定也是情比金堅……”


    “她有男朋友了。”


    大帆沒說完,楚魚打斷了他,把手機收迴口袋裏,很罕見的沒什麽表情。


    小板大帆阿慶一下都愣了。


    好久,阿慶才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話,


    “魚哥,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也沒聽你說過……”


    楚魚為人熱情爽朗,人緣一向很好,還是他們宿舍長,對大家一貫都很照顧,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楚魚這個樣子,想來也是覺得自己有點失了分寸,過了度。


    “沒事。”


    楚魚一笑——三人方才鬆了一口氣。


    “她上大學交的男朋友啊?”


    小板還不甘心,居然又追問了一句,被大帆一拉,差點沒被絆個狗吃屎。


    “不是。”


    “他也是我們高中同學……還是初中同學。”


    他補充了一句。


    “剛那照片上沒他。”


    他見三人一副躍躍欲試,在腦袋裏拚命迴想的樣子,哭笑不得的補充了一句。


    “什麽眼光,不選我們魚哥。”


    阿慶幫楚魚說話,diss一把剛才那個女孩子,他也確實想不通,楚魚陽光帥氣,運動好,性格又會照顧人,能考上本校,高中成績肯定也沒得說,還三四年同桌,從初中到高中,小板覺得自己要是那小同桌,絕對都要愛上他了。


    “她男朋友是不是很會講話,專討小女孩喜歡?”


    阿慶想起自己前段時間追一姑娘,奈何單身理工直男一百年,一對上姑娘就麵紅耳赤,結結巴巴,乃至口不擇言,胡言亂語,一說完就想打自己嘴巴,結果很快那姑娘就被另一個能說會道,滿嘴跑火車的商科男給勾搭走了,氣得阿慶那一個月都沒吃好飯。


    “不,很悶,一天說不了幾句話。”


    楚魚一哂。


    “抓住時機,主動出擊?”


    小板掰開大帆的熊掌。


    “一點也不主動。”


    “那是真男人,默默無言,靠行動來一點一滴的打動她?”


    大帆第三個迴答,語氣很自信。


    “默默無言的行動……默默無言倒是,有什麽行動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沒看到。”


    楚魚迴想了一下。


    小板阿慶大帆“……”


    “那憑什麽啊?”


    三人一起大叫起來。


    楚魚聳了聳肩,


    “你去問她?”


    “可以啊,把她電話號碼給我,我去問。”


    小板笑嘻嘻。


    “人家有男朋友了啊,你看,魚哥這條件,這三四年同桌的,都沒挖動牆角,就憑你?”


    阿慶嗤之以鼻。


    說完,才發現自己又失言了,慌忙去偷看楚魚表情,還好,挺正常——讓他鬆了一口氣。


    “你剛說到初中到高中,三四年同桌,到底是幾年啊?一直到高考嗎?”


    他發現楚魚今晚好像難得沒迴避這件事,趕緊趁機多打聽一點,男生八卦起來,其實一點也不比女孩子少。


    “沒有,高三就不一起了。”


    “老師不讓異性同桌了是吧……理解理解,我和我的小同桌當年就是這樣被拆散的。”


    大帆感慨,順手把聽到“小同桌”三字又在那裏偷笑的小板暴力鎮壓了一頓。


    “我自己和老師說的。”


    “你說的?”


    三人都大吃一驚。


    “你們吵架了?”


    “沒有,她那性格,和誰都吵不起來。”


    楚魚想起很久之前,剛認識她的樣子,喜歡臉紅,一和男生說話就結巴,這個樣子,怎麽可能和他吵架……他們坐同桌三四年,仔細想起來,似乎從來沒有吵過架。


    “什麽性格?”


    大帆傻乎乎的問了一句。


    “很溫柔,害羞,但是也很善良,體貼……”


    楚魚仔細想了一下。


    然後發現三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魚哥,你們之間真沒發生過什麽嗎?”


    怎麽聽怎麽奇怪……這些形容詞。


    “沒有。”


    楚魚沉默了片刻,今晚月色很美,墨藍色,透徹的江水裏,倒映著月色,倒映著星輝,倒映著夜空,似乎也倒映出了塵封了那麽久的迴憶。


    ********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同桌的你,注視著的對象卻不是同桌的我。


    當他習慣性開始慢慢將目光越來越多的投視在她身上時,她的目光,永遠黏著在的卻是前桌那個男孩的背影。


    她害羞,內向,不敢和男孩子說話,卻一直很信賴自己。


    體育課上會專門和他搭檔,運動會時第一個跑來遞水的也是他,她會對他有直接熱烈的讚賞,也會毫不猶豫的第一個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他。


    年少的楚魚曾經很篤定的相信……自己會一直和她同桌下去。


    她內向,沒關係,自己外向,正好互補。


    她容易害羞,沒關係,對自己不害羞就好,反正他也不介意。


    她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也沒關係,反正楚魚自己走到哪裏一向都是人緣極好,從來不會缺朋友,他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


    ……


    直到後來慢慢長大,更加曉事,他方才慢慢發覺。


    當無數次看到她偷偷盯著前桌男生背影的眼神時。


    看到她和他說話臉上幾乎就沒褪去過的緋紅,發亮的眼睛和有些張惶的舉措。


    之前忽略到過的一些細節開始慢慢浮上心頭。


    她和他雙打的對手是那個男生,她運動會總最後一個遞水的也是那個男生,她從不主動提起那個男生的名字,卻總會在聽到別人提到時眼睛發亮,小心翼翼的把每一個和他相關的字收入耳中……


    原來那些直率,信賴,鎮定,自然……


    都隻是因為一個原因,她心裏的那個他不是自己。


    想通這一點之後,那天晚上他失眠了。


    第二天來教室,看到她甜甜的笑臉,對他說“早上好。”


    他把書包放下,迴一句,“早上好。”


    一切和往常一模一樣。


    清晨陽光燦爛,同桌的你目光明亮,眼神清澈,好聽的嗓音,低低的背誦著一首《雨巷》。”


    就這樣吧,再多一會兒。


    他聽到自己心裏的聲音。


    ****


    這種生活終究有到終點的時候。


    那天晚上。


    “魚幹,你知道不,速報速報,秦水遙和時昉在一起了。”


    楊詞打電話給他,大晚上的,聲音照舊很大,語氣裏帶著點誇張——心思一下能看出來,想震驚他一把。


    楚魚正在寫試卷的手一僵,迴答卻是淡淡的,


    “嗯。”


    “哎呀,你怎麽這麽不配合,好歹驚訝一下。”


    楊詞不滿。


    “什麽時候?”


    “就最近。”


    “他去表白的?”


    這個“他”和“她”聽起來一模一樣,但是楊詞心領神會。


    “應該不是。”


    時昉沒和他細說表白過程——這很正常,按他的性格,這叫私事,屬於他們兩個人自己的迴憶,看現在的狀況,他已經完全把秦水遙劃到自己的領地範圍裏了,不可能再對外人仔細說起任何和這些相關的事情。


    哼,一切全靠他自己一雙慧眼挖掘出來的。


    之前塵埃沒落定時,楊詞不會出去亂說,現在,倒是無所謂了,反正這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他出去說他們在一起了,時昉那家夥肯定也樂意。


    “前段時間,你不知道,倆人鬧得可僵了——半路還摻進去了一個段嘉祺,簡直了,特別混亂,我看著都窩心。”


    “她前段時間一直狀態很不好。”


    楚魚忽然說了一句。


    他們現在座位隔得很遠,楊詞和時昉在教室一邊,楚魚和秦水遙在另一邊。


    這段時間她的憔悴和難過楚魚都看在眼裏。


    他並不清楚倆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有一次看見她去找時昉迴來,獨自默默地掉眼淚。


    楚魚還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隻能繼續裝睡,看著她在旁邊無聲的流眼淚,然後擦幹,一切都當做沒有發生過。


    時昉的個性他了解,而且,他喜歡她,楚魚能看出來。


    所以想不通他現在到底是為了什麽?


    班裏其實最開始熟悉時昉的人是楚魚,初中剛入學那會兒,時昉就很引人注目了,小小年紀,有張冰冷俊秀的麵孔,成績好,不愛說話,獨來獨往,班裏有很多同學都有點畏懼他,隻有楚魚敢去主動拉他一起。


    後來楚魚就慢慢開始了解他了。


    看起來冷,骨子裏卻是至情至性,純粹到了極點的一個人。


    所以現在楚魚也相信,時昉會對她好的


    ——他們倆本質上是一樣的人,或許骨子裏原本就帶著互相吸引的魔力。


    第一天,第二天……直到第很多天,卻依舊是這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楚魚開始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去找時昉談談,看他們倆人再這樣互相折磨下去,實在也沒什麽意思。


    不料,她偷偷哭過的第二天,楚魚再見到她時,和昨天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


    陽光下女孩的笑容燦爛甜美至極,尤其是當她過去找時昉迴來時,一臉掩蓋不住的甜蜜。


    晚上,他就接到了楊詞的這通電話。


    很好,那他不用再特地去找時昉了。


    她也不會再偷偷哭了,


    楚魚想。


    沒過幾天,班裏調座位了,楚魚搬到了另一邊,新同桌是個活潑的男生,對魚哥的搬來表示了十二分的歡迎。


    搬到新座位,他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坐在那裏,甜美纖細,笑容明麗,同桌變成了另一個女孩子,而時昉依舊是在她的前桌。


    雖然這已經是完全無關緊要的事情了,楚魚卻忽然感到有點小開心。


    曾經敏感害羞的你,的你……未來將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再也不用一個人偷偷流淚了,時昉肯定會對她很好,他未來會是個可靠的男人,溫柔深情,專一負責,是個可以依賴的對象。


    更何況,是她暗戀了這麽久的男孩。


    楚魚替她開心。


    ******


    迴憶完了。


    星輝月色依舊倒映在江裏。


    “走吧。”


    他語氣忽然輕鬆起來了。


    “魚哥,誒,你故事還沒說完呢?”


    “沒有故事。”


    “她現在過得很好,以後也會。”


    這就是全部的故事。


    至於他們的故事,沒有開始,就已經注定結束了。


    有一天,你會為他盤起長發,穿上嫁衣。


    而我從你的生活裏漸行漸遠,但會為你一直保留下來,同桌時年少的你,帶著羞澀笑容的樣子。


    願你一生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楚魚視角的他們的故事。


    當做是對這段青春時光的一點小小補充。


    ps. 楚魚是個善良,會為人著想,情商很高的男孩子,為人處世有分寸,無論是對感情還是對友情


    ——————


    感謝“一一”“勳鹿勳鹿在一起”小天使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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