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春!”薑林接過楊戩遞上來的紙條,展開後瞟了一眼,頓時咬牙切齒。


    “是標下用人不察,請首領責罰。”楊戩很少見薑林如此氣憤的模樣,趕忙束手而立,朝薑林請罪道。


    “這高春是什麽背景?”薑林將手上的紙條撕得粉碎,攥在手掌中,轉身盯著楊戩,恨恨地問道。


    “是隨丞相夫人一起從朝歌城逃出來的那批產婦的家屬。多年前挑選潛入商王王畿之地的東線情報人員時,此人頗受我們幾人青睞,被我們選中。後來多年下來,此人在各方麵都表現不錯,被選為東線負責人……不成想,此番害得八名兄弟遭受無妄之災,另外兩名兄弟至今下落不明。”楊戩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細汗。


    “此人家屬現在何處?”薑林閉眼深吸一口氣,朝楊戩問道。


    “三年前,高春向總參打報告,說自己常年獨身一人潛伏在朝歌城,正值壯年卻一人生活,極易引起鄰居的懷疑。因此申請將其家人遷往朝歌城,替其打掩護。當時我們幾個商量後覺得高春說得很有道理,便批準了他的申請,其妻兒不久後便被秘密送往朝歌城……”楊戩迴憶了片刻,朝薑林答道。


    “這麽重要的事情當時為何不報?”薑林怒了。


    “那些日子首領在國立大學帶著學生們搞科研,忙得廢寢忘食,我等覺得這麽小的一件事沒必要打擾首領搞研究,所以……我等辦事不利,用人不察,請首領責罰。”楊戩很少辦錯事,但此番東線情報員一下子損失至少八人的局麵,細細想來,和自己當時選這高春作為東線負責人有直接的關係。無論薑林責備與否,楊戩現在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看來,我們的許多製度還需要進一步的完善啊。”薑林閉眼沉思了許久,終於還是將心中的怒意壓了下去。


    “首領,是標下用人不察,請首領責罰。”楊戩的頭已經垂的很低。


    “現在還不是追責的時候,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這高春抓迴來繩之以法。另外要弄清此番大戰,為何西線和北線也沒有傳迴來情報。這兩處是不是和東線一樣的情形?這件事你親自去辦,另外東線幸存的那兩位兄弟,要設法找到。還有就是,那兩人找到後,要先進行隔離審查,看看他們能存活下來到底是因為什麽?情報工作就是這樣,一個不留神,就會將整條線上的兄弟搭進去。”薑林很沉痛地說道。


    “是!”楊戩朝薑林很是鄭重地行了一禮,轉身朝屋外走去。


    “老楊,給王副總長說一聲,那八名兄弟的遺骸,我們明日一起去迎一迎。”薑林喝住了馬上要出門的楊戩,語氣有些哽咽地說道。


    “是!”楊戩轉身立正,朝薑林又行了一個軍禮,跨出了屋門。


    “高春……高春……”薑林將一直攥在手中的碎紙屑扔進桌邊的垃圾桶裏,又恨恨地嘟囔道。


    ……


    “薑首領……”從安邑城通往大河邊的山口處,費仲剛出了山穀,遠遠地望見薑林立在路中間,貓腰一路小跑地迎了上去。


    “薑首領啊,小人幸不辱命,尋到了這八人的埋身之地。隻不過你要的八人的屍身已經腐壞,隻剩下骸骨。另外昨日抵達孟津渡口,我就讓貴屬將高春之名報給了薑首領,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按你之前所說,開始商談戰俘的事情……”費仲跑到薑林身前,朝著薑林彎腰行了一禮,又朝邊上的幾人很是客氣地見了禮,這才湊到薑林身前嬉皮笑臉地說道。


    “不忙。今日我要先將這幾位兄弟的喪事安排妥當,待明日有了空,再說此事也不遲。”薑林擺了擺手,將費仲的話擋了迴去。見費仲後麵的車隊緩緩駛來,朝邊上眾人大手一揮,眾人朝著車隊迎了上去。


    “全體都有,脫帽……敬禮!”包爽朝著分列在道路兩側的首領衛隊下令道。


    “唰!”首領衛隊隊員們朝著駛過來的車輛齊刷刷行了一個軍禮。


    “費仲大夫,我們這八名兄弟,可曾有隨身的遺物?”薑林隨著首領衛隊眾人一起朝裝有靈柩的車輛行罷禮,扭頭朝費仲問了句。


    “有,有,有。八人被抓時,在住處均搜到有能證明各自身份的腰牌,腰牌就在各自的身上。”費仲指著幾輛車上的靈柩,很是狗腿子地朝薑林答道。


    “費仲大夫做事還真是細心……查驗各位兄弟的身份,立刻返迴安邑城通知各人家屬,找最熟練的石匠開始鐫刻墓碑,待家屬抵達,將眾兄弟葬入安邑城的烈士陵園。”薑林朝邊上的楊戩望了一眼,楊戩心領神會,上前打開盛有骸骨的靈柩,查看起靈柩內的腰牌來。


    “那費立沒說,我這些兄弟臨行前,有沒有什麽遺言之類的?”薑林望著正在忙活的楊戩和首領衛隊的幾人,朝邊上的費仲幽幽地問道。


    “費立說,這些人即便是受盡酷刑,依然什麽都沒說,著實讓人欽佩。”費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好。費仲大夫先請入安邑城歇息,明日我自會找你。”薑林朝邊上的孫虎擺了擺手,孫虎會意,走到費仲身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幾名衛隊成員護衛著費仲朝遠處一輛馬車走去。片刻功夫後,這支隊伍先行朝安邑城馳去。


    “首領,查驗完了,八人均是我和王副總長當年親自挑選的東線情報員,腰牌無誤。”楊戩紅著雙眼,走到薑林身側悄聲匯報道。


    “好。各位兄弟,現在由我們護衛著這八名兄弟,迴家。”薑林走到第一輛車旁,手按在車上的靈柩上,終於繃不住,哽咽著朝首領衛隊眾人下達了命令。


    “歡迎眾兄弟迴家!”眾人齊聲喊了一句,車隊緩緩朝前開始行進起來。


    ……


    “報告!”薑林坐在椅子上剛閉眼眯了會的功夫,門外響起了包爽的聲音來。


    “進來!”薑林趕忙起身整理了整理身上的衣物,朝門口喊道。


    “首領,達利溫首……副院長一行人已經抵達安邑城政務廳外。”包爽對達利溫的稱唿已經習慣了,此刻差點說禿嚕嘴。


    “快,隨我前去迎接。”薑林拿起自己的外套,一邊往身上套,一邊朝門外走去。


    ……


    “好兄弟!”遠遠地,薑林朝著安邑城政務廳外廣場上的眾人一邊拱手,一邊打了聲招唿。


    “唔……”達利溫等人見薑林朝自己走了過來,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和薑林相識十餘年,達利溫和薑林二人一直以兄弟相稱。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二人一直是以一種對等的身份交往。現在因著大唐國國力漸盛、因著這次草原上十八個部族、兩萬餘人的隊伍進攻平城,大唐國僅以一團之兵力將進犯之敵擊潰,打死打傷一萬餘、擒獲五千餘人,在平城城外向平城裏的鬼方民眾進行了一次很好的武力展示。平城裏的大小鬼方頭人這麽多年連番地在大唐國的武力震懾下,終於意識到了雙方不再是一個量級的角色,倒也很是識時務地主動提出了就此並入大唐國的提議。


    對於這一點,是完全符合薑林的初心的。十年的努力終於得到了迴報,薑林自是要將平城樹立成一個典型,向天下各諸侯國、方國、各民族展示隻要與大唐國進行友好往來的、隻要和大唐國和平相處的、無論此前的恩怨有多深、仇恨……隻要不是深仇大恨的,大家最終是可以走到一起的。不僅僅是走到一起那麽簡單,還可以在大唐國的域內,全民過上幸福、安穩的好日子。


    所以,現在達利溫成了大唐國政務院副院長,在大唐國算得上是職務排在前五的政務係統官員,此前平城裏的鬼方執政聯盟大小頭人,在大唐國正式接手平城後,在平城政務係統各個部門繼續擔任要職。平城裏的民眾以後可以向大唐國其他城的民眾一般,在工廠裏尋求合適的工作崗位,適齡的青年也可以參軍入伍,依靠自己的能力在軍中搏得一個很好的前途。


    總之,平城的鬼方人將成為一個標杆,一個薑林向全天下展示自己胸懷的標杆。


    現在,達利溫終於成了薑林的部屬,這一時還真有些適應不了自己的角色。


    “副院長可和我一樣,稱首領便可。”達利溫邊上的黑世工察覺到了達利溫的窘境,湊到其耳邊悄悄提醒了句。


    “首領!”達利溫扭頭看了看黑世工的,點了點頭,朝著薑林迎了上去。


    “我是日盼夜盼啊,終於將你們給盼來了。”薑林上前很是熱情地一手挽住了達利溫的胳膊,一手朝身後眾人擺了擺手。眾人忙學著黑世工的模樣,朝薑林抱拳行了一禮。


    “首領命我眾人前往安邑城麵見,但是平城裏的一應事物不安頓好,我們實在不能放心離開。來的晚了,還請首領原宥。”達利溫忙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與眾人一般朝薑林行了一禮,朗聲說道。


    “無妨、無妨。我這裏本就沒什麽急事,給黑院長的命令本就是讓你們視平城裏的情況而定行程。以後眾兄弟都是自家人,不要客套。來,政務廳內請。”薑林說著,上前按住了達利溫的雙手,朝著一眾人說道。


    “是!”眾人一路上顯然是已經經過了黑世工的培訓,在薑林麵前表現得比之往日可是恭敬了不少。


    “首領,我想問,從平陽城到安邑城,這一路上的那些做工的人,都是此番南邊大戰擒獲的戰俘嗎?這些人在建造什麽?”達利溫身後的吉達隨眾人剛剛步入安邑城政務廳,不等坐定,便朝薑林問了句。


    “是。此番南邊的大戰,我們共擒獲了六萬餘人的戰俘。為了便於管理這些戰俘,我們從中挑選了十分之一,也就是六千心向我大唐國的戰俘,幫著一起管理其他人。這些戰俘現在在建的是平安鐵路。”薑林一邊朝安邑城政務大廳內指了指,示意眾人就坐,一邊對吉達鄭重地答道。


    “鐵路是什麽東西?”另一個隨達利溫來的鬼方頭人接著問道。


    “鐵路麽?怎麽說呢,鐵路建好後,會有火車在鐵路上行駛。這火車的運輸力很強大,火車一趟運輸的貨物,可抵得上近萬馬匹所馱的貨物。不僅如此,這火車還不需要像馬匹那般總是休息,可以不間斷地行駛,從安邑城到平城,跑一天一夜也就到了。以後平城所產的牛羊、羊毛,很輕鬆地便能運到晉陽城、安邑城,而安邑城、晉陽城所產的糧食、食鹽,也很容易地就運到了平城。”


    “若是有了戰事,從南到北、從北到南,這兵員運輸起來,也會快捷的多。總之,有了這條貫通南北的運輸線,平城民眾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的。”薑林很是自信地朝眾人說道。


    “首領是說,這鐵路會修到平城?”達利溫接過薑林的話,趕忙問道。


    “沒錯。現在修的平陽城到安邑城的鐵路,是大唐國的第一條鐵路線,是一條試驗路段。因為這處的地形比較平坦,鐵路修建起來也相對的簡單。等這條鐵路修好了,將修路過程中得到的經驗、教訓總結出來,加之國立大學裏建築學院這幾年的研究成果成熟,那麽打穿北部大山、從晉陽城通往平城的鐵路也將提上日程。到了那時候,諸位往來南北、達利溫副院長想迴平城探親,都將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坐上火車,睡上一天一夜,比現在騎著馬連番跑三四天可是舒服多了。”薑林接著朝眾人解釋道。


    “太好了,太好了,如此我們就放心了!”達利溫和一眾鬼方人興高采烈地交頭接耳,說個不停。


    “這是……?”薑林朝邊上的黑世工望去,一臉不解地問道。


    “來的路上,我就對達利溫副院長和眾兄弟說起,平城以後就是大唐國的一處戰略要地。達利溫副院長和眾兄弟卻總覺得平城身處雁門關外,靠近鬼方人的地方,不會受大唐國太過重視。現在首領說這鐵路日後會修到平城,自是安了眾兄弟的心。”黑世工忙朝薑林答道。


    “眾兄弟且放心。這平城是我大唐國的立在北邊的第一座城,卻也不是最後一座城,以後在平城以北遼闊的草原上,還會陸續地建起大小不等數座城,為大唐國守護著北方這片大草原。對了,說起這事,我讓你們自己重新定一個族名,你們想好了嗎?”薑林想著自己當日隨口說的那個事,朝達利溫問道。


    “首領多年前曾誇讚過我鬼方人,說我鬼方民眾都很質樸。質樸這一詞,用我鬼方語講便是:忙豁魯。那日與黑院長閑聊起此事,黑院長‘忙豁魯’‘忙豁魯’重複了半天,最後說了一個詞倒是很容易讓人記住。黑院長,你那日說的那個詞說的什麽來著?”達利溫望向黑世工,很興奮地說道。


    “我嘴瓢,發不了眾兄弟發的那個音。我那日說的那個詞是:蒙古。眾兄弟覺得我這個詞還不錯,也貼近他們鬼方語裏質樸一詞的發音,所以他們就將自己的部族名定為蒙古族。”黑世工迴憶了片刻,朝薑林答道。


    “我x,鬧了半天,你也是穿越來的!”薑林斜了一眼黑世工,心中暗自腹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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