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屋門緊緊地從裏麵關閉,薑林扭頭瞅了一眼鼻青臉腫的石平,是又驚又喜又氣。


    “快說說,這六七日的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薑林繞著石平看了一圈,隻見石平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合身,顯然不是石平自己的。石平整體上消瘦了很多,衣服遮擋住的地方此時看不清,但衣服沒遮擋的地方……右眼眼眶還有些青紫和腫脹,應當是受過擊打造成的,左臉臉頰上有明顯的蹭傷痕跡,臉色慘白,看起來健康狀況不是很好。尤其是剛才在院中下了馬車往屋中走的這段路上,石平的右腿明顯有些跛。這孩子這些日子到底經曆了什麽事情,這是薑林現在迫切想弄明白的。


    “那日安邑城南門外,我不是裝病替你打掩護嘛。後來你們開拔之後,我不知道那羊癲瘋該怎麽裝得恢複正常,隻好一直裝下去了。虞碩兄長便命人將我抬入安邑城進行救治。”


    “可是到了第二日的傍晚時分,不等我對虞碩兄長言明我想迴營之事,住所便有一群人闖了進來。看那些人的樣子是來者不善,所以我和他們動了手,無奈雙拳難敵四手,被他們打暈了……”


    “後來等我醒來,發現那些人將我關押在一處民居內。我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後來見好久沒人來管我,我便將桌上的一個陶罐撞翻在地,用破陶片將綁縛雙手的繩索割斷。手腳恢複自由後,我便觀察了一番院中,見院中並沒人受到驚擾。我便將繩索和破損的陶罐用衣服裝起來,攀爬到房梁之上,找了一處瓦片可以移動的地方,從屋頂爬了出去。”


    “後來,我潛入到距離城牆較近的一棵樹上,打算看看以我的技術,能不能從城牆攀爬上去,再翻出安邑城。結果,那棵樹旁的一個排汙口那裏,一個大叔鬼鬼祟祟地打開那處排汙口,鑽了進去。我觀察了近一個小時,不見那大叔迴來,我這才明白那處排汙口是可以通到城外的。”


    “想著這個,我等到天黑,也鑽進了那處排汙口。可誰知,通道內太黑,什麽都看不清,我也沒有點火照明的工具,隻得一點一點地往前摸,結果腳下一個不留神,右腳踩到一處石板縫裏,右腿自膝蓋以下卡住了。”


    “當時我想這下糟了,再也見不到首領和雙兒了,我的心裏慌張極了。但後來想起首領說的遇事要冷靜的教導,我就靜下心來,一點點想著辦法。可是,隨著時間漸漸流逝,我的體力也越來越不支,我心想我這一輩子可能就這麽完了。漸漸地,我陷入昏迷。”


    “後來,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突然聽到了幾聲咱們大唐國的炮響,我一個激靈,就醒來了。醒來的時候感覺一個東西在碰我的大腿,我一摸,竟然是一截被水流衝下來的木棒。粗細正好能塞進卡住我右腿的那個石縫裏。”


    “我就借著那個木棒,一點一點的用力,最終將那石縫越撐越大,右腿終於從那石縫裏出來了。然後我就摸索著摸索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摸到一處出口。當時我也不知道那個口是在城外還是城內,怕出來後又被擒獲。所以等了很久,終於聽到了雞叫聲,確定了是淩晨時分,這才敢探出頭來觀察。”


    “這一出來,才發現我確實出了安邑城。但是又渴又餓,腦力也不行了,也不知道這些日子城外發生了什麽事,不知道虞國和咱們大唐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否則那虞國人為何會拘禁我?我隻能找了一處地方潛伏下來,仔細觀察安邑城周邊的情形。”


    “後來,我晝伏夜出,跌跌撞撞地朝北邊移動,看看能不能迴到涑陽城那裏,我想著涑陽城肯定要比安邑城周邊要安全的多。結果,快到大道的時候,體力不支,又昏迷了。等我醒來,就看到了懼老爺子和一眾醫藥學院的學員圍著我……事情就是這樣子。”石平終於將自己這幾日的經曆對薑林道了出來。


    “那你臉上的傷?”薑林聽罷石平的描述,頗有些心疼。


    “就是那日和虞國的人動手的時候被打的。”石平摸了一把自己的右眼眼眶,朝薑林答道。


    “身上呢?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薑林強忍著心中的憤怒,接著問道。


    “身上麽,當日挨打的時候,我縮成一團,護著頭部和腹部,這是受訓時隊長他們教過的減少傷害的有效方法。後來右腿被卡住的時候,因為剛開始用力想擺脫困境,右腿有幾處蹭傷,但好在沒傷到骨頭,老爺子已經為我檢查過了,說沒大礙。再就是老爺子說後背有幾處淤傷,按時擦藥服藥就好了。”石平摸了摸自己的右腿,又試圖摸了摸後背的幾處痛處,朝薑林平靜地答道。


    “無大礙就好。這幾日你不要現身,好好在這處民居裏養傷,我會命包爽他們好好照顧你,等這裏的事了,咱們一起返迴晉陽鎮。”薑林上前握了握這個已經跟隨自己五年的親密夥伴的手,揪了七八天的心總算能放下來。


    “首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自從我在安邑城北門的營中醒來,莫禮紅兄長就與一幫人神神秘秘的,不讓我出帳、出營,我想出帳活動活動、透透氣都不行。從帳中出來上車的時候,他們還用頭套將我頭套住,一路攙扶著上的車。剛才車停在院中,到這房中也隻有幾步路的距離,也要套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石平聽完薑林的這一番囑咐,又想起自己的自從醒來到今日的反常,大著膽子朝薑林問道。


    “唉,咋說呢。簡單說,就是我們去莫莊進攻亂軍的時候,虞召手下的巡防隊進攻了我們南門外的營地,當時你在安邑城內,虞召順勢將你拘禁。後來我們迴來後,兄弟們將安邑城包圍,要虞召將你交出來。可是當時虞召已經尋不見你,最後還弄了一句假的屍體來糊弄我們。我就下令進攻安邑城,讓兄弟們進城親自找你。”


    “後來,虞召為了討好我,讓我放棄搜尋你,給你設了一個靈堂,是按貴族的規格設立的。靈堂的前麵有一對人燭,那對人燭徹底刺激了我,就下令進攻了虞國的國政廳,將虞召等人全部拘禁。現在的計劃是大唐國要徹底占領虞國。”薑林今日還有許多事,因此要抓緊時間,三言兩語便將這些日子的經過對石平講了出來。


    “首領,人燭是什麽?”石平繼續發揮著自己不懂就問的精神。


    “這個……我今日事還很多,待會不論誰來給你送飯的時候,你自己問問他們。不過我建議你不要問,要是飯前問的話,你可能吃不下去飯,要是飯後問的話,你可能會吐。你好好休息,趕快養好身體。”薑林感覺在石平這裏浪費了不少的時間,開始有些著急。


    “好!”石平聽薑林如此說,也不再多問。薑林朝石平點點頭,轉身出了屋門。屋門外,孫虎等人已經等了半天。


    “你們……怎麽還守在這裏?”薑林見孫虎幾人的模樣,有些不解。


    “首領,石平兄弟身體無大礙吧,我們能不能進去看看他,和他說幾句話?”孫虎、苟陽幾人你一言他一語地朝薑林詢問著。


    “這裏留下兩個兄弟,專門照顧石平,其他人隨我出去忙活。記住,不要打擾石平的休息。明白了嗎?石平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你麽要多多愛護他。另外,記得保密。”薑林知道首領衛隊這二十幾人這些日子也很擔心石平的安危,剛才接到懼留孫老爺子,直至馬車駛進這座民居大門,護衛著薑林的十人才知道馬車內乘客的身份。


    “諾!”眾人喜笑顏開地朝薑林行了一禮,很顯然,石平的歸來,大家都很開心。


    ……


    “唔……你們幾人怎麽在這裏?”薑林在孫虎八人的護衛下,來到今日預定的議事地點,虞國故首領虞華的叔父虞疾的宅邸,隨懼留孫一起來的幾個醫藥學院的學員在門廊處的隨從休息室休息,見薑林走來,忙起身朝薑林行禮。薑林見到幾名學員,有些疑惑地問道。


    “老院長說他與虞疾老公叔以及虞國的一些貴族、官員是舊識,聽說今日校長正好與他們相約在老公叔的府上議事,老院長說他先來會會老友,免得校長與他們談事時談得不愉快,屆時眾老友將老院長拒之門外。”醫藥學院的高材生宋明朝薑林拱了拱手,解釋道。


    “喔……”薑林這才想起來,懼留孫老爺子和眾弟子此前的修行之所正是在安邑城以東、通往銅礦區岔路的莫莊那裏。當日老爺子也說過,正是因為經常入安邑城為虞國的老首領,以及眾貴族和官員看病,才能得以在莫莊靜修,否則光是那些煩人的俗事,就讓眾人不得安生。


    “好,那你們繼續在此休息。”薑林說著,朝隨自己一起來的孫虎等人擺擺手,孫虎點了三人,四人一起將武器摘下放在休息室,接著與薑林一起朝虞疾老公叔宅邸的深處走去,其他幾名衛士往日與大唐國立大學的學員或多或少都認識,現在離開晉陽鎮已經兩月餘,自是要好好打聽打聽家裏最近發生的事。


    “啊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深宅大院的後花園裏,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薑林有些納悶了:“這幫人這麽熟?”


    “唔,說曹操,曹操到。”已經聽慣了薑林往日裏的一些口頭禪的懼留孫,追問了幾次曹操到底是誰,薑林一直含含糊糊地沒講個明白,索性不再去管曹操是誰,但也將這口頭禪學了個通透的懼留孫望見遠處門廊走來的薑林,朝邊上的幾位老友說道。


    “見過老公叔,見過老丈……”走到懼留孫身邊的薑林很乖巧地朝已經年過七旬的虞國老公叔虞疾和年過六旬的懼留孫行禮道。邊上的一眾虞國的小貴族和官員則很知趣地起身站在一邊,等待薑林和虞疾、懼留孫寒暄完,接下來便是自己這幫人的處理結果。


    “你前幾日發瘋,命人轟開安邑城北門,又命人進攻虞國國政廳。剛才老公叔還對我說,在座的眾人都被你這些舉動嚇得不輕。你到底所圖為何啊?”懼留孫一副慈祥的眼神看著薑林,聽起來完全是一副責備薑林的口吻。但薑林知道,老爺子的這一番開場白,是給自己做鋪墊的。


    “老公叔,諸位大爺、大叔、大哥、大兄弟們,我想問一句,這虞召是不是你們虞國的官員?”薑林拱手朝著一眾坐著的、站著的眾人環視一圈,幽幽地問道。


    “虞召自從小虞國涑陽城被周國薑尚太師斡旋,劃歸大唐國以後,便率眾入了虞國,自此成為虞丹首領之下的執政,這三四年倒也算是做得不錯。薑首領如此一問,我們不敢否認。”虞疾老公叔算是說了句公道話。


    “此次虞國逢大亂,國境之內民不聊生。我大唐國前有在虞、唐界橋那裏設立難民營,將一眾逃亡至彼的難民收容,提供幫助。甚至還將遠在幾百裏之外的懼老爺子等一種醫者召集而來,為貴國的難民進行診治。”


    “後有你虞國宗室虞碩兄弟,虞唐邊境巡防隊隊長拿著蓋有虞國國府印信的文書前往虞、唐邊境,請求我大唐國軍隊入虞國之境協助虞國平亂。我大唐國想都沒想,便答應了貴國的請求。”


    “可是……貴國是怎麽對待我們的?前有在我們去東邊銅礦區進攻亂軍聚集地未歸之際,安邑城的巡防隊便進攻了安邑城南門外大唐國的臨時營地,造成我大唐國數十名兵士受傷。後有貴國執政虞召,拘禁我大唐國入安邑城治病之兵士,致其失蹤七八日直至現在生死未卜,恐怕彼已經兇多吉少。你們可能不知,這名兵士那可是我的親隨。”


    “你們可不要說這是虞召的個人決定,和你們無關,和你們虞國無關。據我所知,虞召已經對外宣稱接任虞國首領之位。此次我大唐國軍隊轟開安邑城北門,包圍虞國國政廳,就是要懲處貴國言而無信、背信棄義的舉動。”薑林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怨氣對虞國的一眾貴族和官員道了出來。


    “那薑首領要怎麽處置我等……總得給個章法吧。”其中一名貴族朝薑林一揖,有些惶恐地問道。


    “貴國首領虞召,以及一眾死忠,逐出虞國之境。虞國之地盡為大唐國國府所轄,大唐國將派官員對安邑城以及虞國所屬五個小方國之地進行治理。虞國以及五個小方國廢除奴隸製度,貴族、官員,願意並入大唐國的,將按大唐國基本國策上繳所屬之土地,然後按人口重新分配耕地。日後與普通民眾一般,按季繳納農稅即可。”


    “而虞召和一眾死忠,以及那些不願並入大唐國的貴族、官員、民眾,我會給你們指兩條明路。沿著這兩條明路,你們未來的數代甚至十數代人將會繼續做你們的貴族,但數代十數代人之後,恐怕大唐國的軍隊還會找上你們子孫後代的麻煩。”薑林走到懼留孫身邊一處空著的矮凳邊,俯身吹了吹矮凳上的塵土,轉身坐下後,環視了一圈眾人,終於將自己給虞召等人安排好的退路道了出來。


    “敢問是何樣的明路?”與薑林年歲相仿的一名年輕貴族起身朝薑林行了一禮,顫抖著聲音說道。


    “在我華夏之地以東,東南方向,步行八九十日距離的大海之中,有兩座島名曰:扶桑、島夷。你們自可去那裏建立國度,將我華夏之文明帶至那蠻夷之地,為我大唐國先打開前路。待我大唐國以《大唐國人權宣言》為標杆,努力奮鬥數代、十數代之後,將華夏之地統一,自會去接納你們這些遺珠們再迴歸。如何?”薑林翹起二郎腿,邊抖著腳尖,邊朝眾人說道。


    隻是在座的眾人,算上虞疾老公叔和懼留孫老爺子,有一個算一個,聽罷薑林的一番言語,渾身上下抖如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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