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懼留孫手上拿著一張紙,狠狠地拍在薑林麵前的桌子上,雙眼瞪著薑林,看薑林準備怎麽說。


    “怎麽了?這幾日沒迴晉陽鎮吃上叔祖母給你做的油潑麵,心情不爽了?”薑林抬頭看了看懼留孫的臉,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身體朝後靠在椅背上,戲謔地朝懼留孫說道。


    “放你的臭……你自己好好看看,這是農學院那裏發來的通告。是發給我們醫藥學院的,這事你要處理不好,他們的通告遲早發到你這裏,到時候我看你的臉往哪裏擱。”懼留孫拉過一把椅子,往薑林辦公桌前一坐,毫不示弱。


    “我看看是怎麽迴事。”薑林摸了摸鼻尖,拿起懼留孫拍在桌上的文件,仔細看了起來。隻見這份文件的抬頭寫著:關於醫藥學院學員偷盜農學院養豬場豬仔做醫學實驗的通告,下麵的內容如下:現查明,有醫藥學院學員張康與宋明等人,盜取農學院養豬場豬仔進行醫學麻醉以及外科手術實驗,對養豬場兩頭豬仔開膛破肚後又重新縫合,致使兩頭豬仔傷口感染後死亡。現將此事通告醫藥學院,請醫藥學院賠償農學院養豬場損失。同時警誡醫藥學院所有學員不得再有同類事件發生,否則將追究到底,絕不姑息。


    “嘶……”薑林揉了揉發木的太陽穴,將手上的文件放在一邊。而薑林此前審閱的文件也赫然映入眼中:事故調查報告……


    “這些熊孩子……”薑林想著該怎麽應付懼留孫老爺子。


    “你還好意思說這些孩子?我問你,上個月你給這些孩子授課,到底是怎麽說的?嗯?自你授完課,這些孩子就跟魔怔了一般,現在終於幹出了這件沒譜的事……真是氣死我了。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嗯?怪不得此前你極力讓我做這醫藥學院的院長,原來就是為了讓我用我這老臉來替你做盾牌,是不是?”懼留孫老爺子有些氣憤得不行。


    “哎呀,不是這樣的。這醫藥學院的院長,不但要醫術高明,而且一定要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擔當得起,否則怎麽能鎮得住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縱觀整個大唐國,都非你莫屬啊,老爺子!至於你說的這件事麽,怪我,怪我。怪我沒考慮周全。”薑林見懼留孫氣得胸口一起一伏地,怕將老爺子氣得出什麽意外,趕忙說道。


    “知道怪你就好。你說吧,怎麽懲處這幾個孩子?懲處得輕了,農學院那裏無法交待……”懼留孫見薑林的態度尚可,總算是消了消氣。


    “懲處?為何要懲處這幾個孩子?老爺子,這幾個孩子你不覺得很不錯嗎?那日授課,我隻是說了句人體隻要在大動脈沒有受到創傷,沒有失血過多,即便已經開膛破肚,隻需將傷口清理、縫合後,精心護理,待傷口長好,人照樣能存活很久。”


    “你看這通告上說的,他們盜取養豬場的兩頭豬仔,對豬仔開膛破肚又縫合,後麵這句說的,是豬仔傷口感染才死的。也就是說當時這兩頭豬仔活過來了,想必是因為養豬場的衛生環境太差,沒有悉心照顧,那兩頭豬仔才……”


    “這件事,這些孩子們沒錯,錯的是……誰都沒錯。這些孩子的學習態度值得肯定,是我們此前忽略了一件事,就是這醫藥學需要做實驗,不斷地做實驗。因此我們必須給醫藥學院撥付一筆實驗經費用來供這些學員完成這樣的實驗。”薑林屁股靠在辦公桌上,朝懼留孫充滿歉意地說道。


    “如此,是不是太縱容這些孩子了?”懼留孫仍有些不解。


    “不,不,不,這不是縱容,這是正常的教學環節當中必須加入的內容。這些孩子的態度是值得肯定和讚揚的,甚至還要在所有學員當中大力宣揚。”薑林走到旁邊的一個櫥櫃中取出一個陶杯,從桌上端起陶罐給杯中倒了些水,遞給懼留孫。


    “什麽?還要大力宣揚?”懼留孫的語氣當中又飽含了氣憤。


    “來,來,來,老爺子,你看看我這幾份文件。”薑林轉身從自己的辦公桌上拿起那份事故調查報告,事故調查報告的下麵還有一份文件,上麵的抬頭寫著:關於機械學院學員擅自實施相關實驗的通告。薑林想了想,將這份通告也抓在手中,轉身就要遞給懼留孫。


    “我還不太能識別所有的唐文,你給我說說是怎麽迴事就行。”懼留孫已經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紀,也過了學習新鮮事物的年紀。如此一說,薑林自然也能理解。


    “這一份呢,說的是化學學院的幾名學員,偷偷地製出了我此前說的無煙火藥。但那無煙火藥非常地不穩定,這才引發一場火災,燒毀了他們偷做實驗的三間茅屋,這是消防那裏剛出具的事故調查報告。”薑林揚了揚左手的那份報告,朝懼留孫平靜地說道。


    “哦?有沒有人員傷亡?”懼留孫醫者出身,聽到這樣的事情,自然關心起人員的傷亡情況。


    “倒是灼傷了幾人,不是很嚴重。就是把這幾個孩子都嚇了個不輕。”薑林滿懷愧疚地說道。


    “那你打算怎麽處理這幾個孩子?”懼留孫聽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事故,口氣倒也輕鬆了些。


    “處理……先不說,咱們再說說這一份通告,這份通告上說的是機械學院的鄭虎和黑亮(注1)主使,帶領其他幾名學弟趁去西山……實習的時機,偷偷打製帶有膛線的鋼管。被西山器械製造廠保衛處發現後,現在幾人被停學、停課,等待進一步甄別、處理。”薑林將自己手上的兩份文件大概的意思對懼留孫講了出來。


    隻是,這口氣怎麽越聽越有些自豪和驕傲。


    “這火藥我知道,我那二徒兒禮青這幾年一直神神秘秘的,聽楊戩說就是在鼓搗這火藥,聽說那五零步兵炮就是用的這火藥。但你剛說的這帶有什麽什麽的鋼管,是做什麽的?”懼留孫對薑林這些新名詞有些陌生。


    “呃……這無煙火藥與禮青兄弟做的那火藥還不是一個東西,威力比那火藥更大。至於這帶有膛線的鋼管麽……一時無法對你老人家說清,簡單說,就是這帶膛線的鋼管加上那無煙火藥,我大唐國的武器水平將再前進一個時代……”薑林想起兩年前第一把火繩槍試製、試射成功時,懼留孫見到那場景後掄著手上的鞋底子追了薑林半個小時的場景,已經做好了準備跑路的姿勢。


    “比那火繩槍還要厲害的武器?”懼留孫沉思了片刻,迴憶了兩年前自己見到的那場景,仍有些心有餘悸。


    薑林已經悄悄地摸到了門邊,聽懼留孫口氣沒有變得嚴厲,便停住了腳步,幽幽地答道:“那火繩槍其實威力有限,甚至還達不到弓、弩的殺傷力。其最大的優點就是對兵士的射術要求不再那麽高,對臂力……隻要槍管沒事,彈藥量充足,可以無限射擊。但是等這無煙火藥和帶膛線的槍管技術成熟了,那可就……”薑林說的興起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懼留孫望向自己的眼神開始變得淩厲,忙閉上了嘴。


    “你這個混蛋,那火繩槍當時把我差點嚇尿了,再加上那五零步兵炮,我許久都不曾睡得安穩。現在你告訴我那火繩槍威力有限?你小子這腦子裏到底裝得什麽東西?嗯?你是不是整天就知道琢磨這些殺人的玩意?你就不能琢磨琢磨別的東西?你號稱神仙弟子神仙弟子,你師父難道就沒有教你一點慈悲之心?”懼留孫說著,就要脫鞋。


    “喂,老頭。你剛還在說農學院養豬場發給你醫藥學院的通告,我教給那些學員的難道不是在救人的事嗎?”薑林知道上次懼留孫追著自己跑了半個小時,臥床近五日才緩過來,為此沒少被黑石月和順姬教訓。此刻懼留孫動了怒意……還是先讓他消消氣為妙。


    “你不要以為我不懂,那開膛破肚後需要縫合起來的傷,也隻有戰陣之時才會遇到。正常人誰平日會受這樣的傷?你就是連救人也想的是戰陣上的事,你真是無藥可救了。”懼留孫的手眼瞅著就要抓住薑林了。


    “老頭,這你可冤枉我了。其實平日裏常人也會得一些比較嚴重的病,需要割開胸腔,腹腔等處,將病變的組織切除掉,再進行縫合。如此也是一種救治的手段。這可真不是隻有戰陣之時才能用得上的。”


    “另外,婦人在難產之際,也可考慮割開小腹,將腹內的嬰孩取出,然後再裏外縫合。隻要方法得當,大人,孩子都能存活。隻是我們的醫藥學院還需要再進行深入的研究,但這理論絕對是可行的。”薑林一邊與懼留孫圍著自己的辦公桌轉著圈,一邊辯解著。


    “你……這與你那嶽丈要用百名新生的小兒之心做藥有何區別?你這個混蛋。”懼留孫直接將手上鞋子丟了過來。


    “哎呀,這是真的。你先容我狡……說兩句。”薑林見懼留孫還是聽不進去,忙繼續轉起圈來。


    “你說,你今天要不給我說個明白,我沒打算饒了你。”懼留孫轉身將薑林辦公室的房門門閂插上,拉過一把椅子來坐在了門口。


    “這凡事啊,都是有兩麵性的。別的先不說,我就拿你的幾個徒弟來說吧。禮青兄弟配製的那火藥,你說是殺人的武器,可是稍微改變一下配方用來開礦,是不是很快捷?那次你也是見到了的。”


    “再說禮紅兄弟配製的那能將人麻翻的藥,我那小舅子用這麻藥抓過人,但是禮紅兄弟替那些深受重傷的人清理傷口上藥時,提前給傷員服用了此藥,是不是可以就減少傷員在受到醫治時的痛苦?”


    “再說我剛說的這剖開肚子將婦人腹中的嬰孩取出的事……確實是可行的。你這麽想吧,若是到了婦人難產的最危急關頭,是不是就要一屍兩命?婦人若是懷的雙胞胎,甚至三胞胎,是不是一屍三命,一屍四命?但剖開婦人的肚子,最不濟能將嬰孩的命保下。嬰孩保下,至少還能給這戶人家留下點希望。若是婦人的命也得以保全,那豈不是皆大歡喜?對吧?”薑林死豬不怕開水燙,見懼留孫擋住了自己的出路,索性迴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開始與懼留孫掰扯起來。


    “是這麽個道理,可是你說的那比火繩槍還要厲害的武器,你怎麽解釋?”懼留孫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些。


    “哎呀,幾年前,你和你的眾徒兒剛來晉陽鎮的時候,我不是給你說過這個道理嗎?我這麽給你說吧,自從這火繩槍裝備了涑陽城那裏三營的一個連,加上三門五零步兵炮時不時地在虞國國境邊上放幾炮,那虞國首領虞丹已經很久沒再挑事了。這就是我說的威懾。”薑林端起自己的陶杯喝了口水,幽幽地說道。


    “是,那虞丹是沒再挑事,我還聽說那虞丹隻不過打了申杉(原來的申三,後來改名為申杉,大唐國商人團團長)一拳,你就坑了虞丹一萬朋貝幣。你要點臉行不?”懼留孫鄙夷地看了薑林一眼。


    “這一萬朋貝幣可不僅僅是為了申杉挨的那一拳,三營為了給申杉撐腰,調動到邊境上演習。彈藥的損耗,三門五零步兵炮各開三炮的折舊,一個營的人員吃喝拉撒、人吃馬嚼不都得算到他的頭上麽?他要不打申杉那一拳,三營用如此大費周章嗎?你不說我還沒事,你這一說我更來氣了,當時這一萬朋貝幣要得少了。”薑林如此說,懼留孫倒是消了氣,但這頭卻更疼了。


    “行,你小子有理,我說不過你。既然你剛才說了,那就早點將醫藥學院的實驗經費撥付了。”懼留孫懶得再和薑林扯皮,捏著手上的通告便要離開。


    “這實驗經費需要你們醫藥學院自行申請。”薑林見懼留孫要走,忙將自己座位邊懼留孫的那隻鞋子撿起,打算給懼留孫送過去。


    “申請?我申請你個頭,你趕緊乖乖地給我撥付了,小心我……”懼留孫瞪了薑林一眼,薑林不敢近身,遠遠地將鞋子扔了過來,正好扔到懼留孫腳下。


    “老爺子,您慢走,別閃了您的腰。”見懼留孫打開屋門邁出去一隻腳,薑林在身後輕唿了一聲,目送懼留孫離開。


    薑林迴到自己座位上,取出一張紙,開始起草:關於大唐國立大學各學院下撥實驗經費的事項……


    “砰!”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薑林嚇得渾身一個哆嗦。


    “報告!”門口傳來包爽的聲音。


    “發生了何事?”薑林一種不祥的預感傳來。


    “是機械學院張強幾人,擅自試驗蒸汽機車,炸了。”兼著大唐國立大學教導主任的包爽已經來朝薑林這位校長匯報。


    “嘶……”薑林嘴角抽了抽,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陽穴,扶著辦公桌緩緩地站起身,步履蹣跚地出了辦公室門,朝事發地點奔去。


    注1:黑石工之子。大唐國從唐國三年開始,以薑林編製的百家姓為基礎,簡化此前的紅石、黑石等以前用村落名當做姓氏的情形。以及那些以前沒有姓氏、隻有名的民眾自取姓,便於民政部門齊民編戶,辦理唐國居民證件、檔案等相關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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