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老爺子說騎馬顛得臀部不適,問能不能停下來休息片刻?”薑林騎在馬上正被搖得昏昏欲睡,紅石郊一路小跑到跟前朝薑林說道。


    “唔,什麽時候了?”薑林驚醒,朝四周望了一圈問道。


    “快晚食時分了,是該紮營休息了。”紅石郊答道。


    “馬六他們撒出去多遠,人迴來了嗎?”薑林迴了迴神,又問道。


    “一個小時的路程,出發時說的便是晚食時分返迴,估計是快了迴來了。”紅石郊往四周看了看,朝薑林答道。


    “行,去擇一合適的地方紮營,休息吧。”薑林朝紅石郊吩咐道。


    正說著,遠處兩騎飛快地朝隊伍馳來,走在最前麵的幾名衛士見狀趕忙結成防禦陣型,隊伍後麵的楊戩等人也紛紛趕到兵士結成的陣型後麵,警惕地看著絲毫沒有減速意圖的來人。


    “首領,是馬六隊長。”衛士終於看清了來人,朝身後的薑林喊道。


    “讓他們直接過來。”薑林下令道,前麵的陣型讓開,馬六和另一名兵士直接馳馬來到薑林身邊。


    “出了何事?你二人為何如此疾馳見隊伍不知減速?”馬六二人打馬立定,薑林便劈頭蓋臉地問道。


    “首領,前麵有情況,有兩隊人正在對陣。”馬六趕忙答道。


    “對陣?我們已經走了五日的路程,早就出了小虞國,這裏一片荒原,什麽人來到這裏對陣?這附近可有別的方國和諸侯?”薑林望了望邊上的紅石郊,不解地朝馬六問道。


    “首領,其中一方的旗幟好像是申公豹!”馬六身後的兵士補充道。


    “我豹哥不是迴朝歌了嗎?怎麽會在這裏?另外一方是誰?是鬼方人?還是劫匪?你倆可曾探察清楚?”薑林驚得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不是鬼方人,也不是劫匪,是軍隊的裝扮,看旗幟也有點熟悉。”馬六答道。


    “旗幟有點熟悉,什麽意思?”薑林不解地問道。


    “看旗幟的顏色,好像是周國的旗幟,但旗幟上的字咱不認識啊。總之不是前幾次的來人。”馬六解釋道。


    “周國前幾次來人有資格張旗的不是被我弄死,就是在西山采石場勞改……難道是周國又派使節來了?”薑林在馬上自言自語道。


    “小子,怎麽停下來了?既然停下來了,為何不下令紮營休息?”走在隊伍後麵的懼留孫和胥郊、虞饕、胥苗、虞嬈幾人打馬緩緩走了過來。


    “老頭,前麵出了點狀況。我豹哥,就是你那師弟申公豹,在前麵與疑似周國的使節隊伍對陣。”薑林朝懼留孫解釋道,又看了馬六一眼,問道:“那雙方的人馬有多少?可曾看清?”


    “雙方人數相當,大概都是二十餘人。”馬六想了想,朝薑林迴答道。


    “才二十餘人就敢欺負我豹哥……張我的旗幟,我去會會他們。敢擋我的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薑林說著便要打馬去為申公豹壯勢。


    “姐夫,你也沒有旗幟啊。”邊上的紅石郊站在地上,牽著胥苗和虞嬈的馬韁,對薑林說道。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薑林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唾沫星子噴到了紅石郊的臉上。


    “小子,我同你一起前去,那申公豹怎麽說也算是我的師弟。經年不見,我倒有點想念我這不著調的師弟。至於周國嘛,老頭子我也常常在西岐走動,想必那使節總是要給我老頭子一點臉麵。有什麽話,大家和氣地說,在我第一次去你唐方的路上就見血,總是覺得晦氣。”懼留孫愛湊熱鬧的毛病犯了,也準備打馬向前。


    “老爺子,姐夫,馬鐙……”邊上的紅石郊指了指薑林的馬肚子說道。


    “哦!卸馬鐙。”薑林一聲令下,便有幾名衛士過來將薑林和懼留孫腳下的馬鐙拆了下來。這是為了保證馬鐙技術不外傳,在製作之初便將馬鐙與馬鞍設計成了可快速拆卸的結構,為的就是在人前時將馬鐙拆下藏匿起來。


    “馬六,率五名兵士徒步保護首領和老爺子,其他人就地防衛,等候首領返迴。姐夫,事不可為,速速返迴,不要逞強啊。”紅石郊下令道,薑林朝其擺擺手,兩腿夾緊馬腹,去掉馬鐙一時不習慣,低下身子攥緊馬韁朝前方走去。


    薑林和懼留孫二人一前一後,馬六率五名兵士左右各三人,以跑步的速度行進約半個小時左右,隱隱地便聽到了前方的叫喊聲。


    “不好,難道已經打起來了?”薑林握著韁繩的手心隱隱地有點出汗。


    “這不是打仗的聲音,這是叫陣的聲音。虧你還率領唐方兵士擊退了周虞聯軍兩次,也不知你怎麽打的仗。”懼留孫側耳聽了半天,用馬鞭指了指薑林嘲笑著後者。


    “這還不是關心則亂嘛,我是擔心我豹哥被周國使節宰了,他可是我的財神爺啊。”薑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朝懼留孫笑著說道。


    “小子,老夫老眼昏花,那周國旗幟上的字是何字,你可否給老夫認一認?”距離申公豹和周國使節隊伍對陣之地還有三百米左右時,懼留孫望著遠處的架勢,朝薑林問道。


    “老爺子,恕我無能為力,這些鬼畫符我一個都不認識。我這麽給你說吧,我就認識我豹哥的那個申字,和上次俘獲的周國左師副帥呂他的呂字。前者是因為見的次數多,後者是因為兩個圈圈,好認。這次周國的這使節旗幟真不好認。馬六,喊兩嗓子,讓他們停下來。”薑林朝馬六下令道。


    馬六和其他五名兵士停下腳步,排成一排,紛紛打開水袋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待氣喘勻,朝著遠處對陣的雙方喊道:“唉,你們停一停,請派人前來接洽。”


    三聲過後,遠處的雙方都注意到這股出現在自己側翼的不明勢力,紛紛警覺地朝這邊看了過來,待聽清馬六等人的聲音,隻見遠處對陣的雙方營中各自跑出一名兵士朝薑林立馬之處跑來。


    “你們雙方是什麽人,為何在此處對陣?”來人距薑林還有三十多米時,馬六等人示意來人停下腳步,薑林朝雙方來人問道。


    “薑首領,我是國師大人的護衛啊,此前到過你們晉陽鎮見過你的。上次國師大人從唐方道別後,於途中擔心薑首領以及晉陽鎮的安危,又下令掉頭迴晉陽鎮再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周國的使節隊伍……咳咳咳!”商國來的兵士氣沒喘勻,說得著急嗆了一口,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果然是我豹哥。馬六,快給這位兄弟遞上水袋。那你呢?你們是周國來的使節,怎麽就二十餘人,我要的那些贖人的奴隸呢?你們這支使節隊伍來這裏可有何貴幹啊?”薑林一邊朝馬六吩咐道,一邊瞪了一眼另外一名兵士,厲聲問道。


    “迴稟薑首領,此次是我周國薑尚薑太師親自出使唐方,陪同的是上次的使者雷震子大人。我們……”周國來的兵士忙解釋道。


    “你是說你們營中的是薑子牙?”馬背上的懼留孫不待來人說完,忙開口問道。


    “迴老丈的話,營中確實是薑尚太師。”周國兵士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日我師兄弟三人湊齊了。你二人立刻迴營,便說懼留孫與唐方首領在此等候,讓薑尚和申公豹二人看著辦。”懼留孫說著,作勢要下得馬來,隻是拆掉了馬鐙不知道該怎麽下馬。


    “呃……就這麽說?”兩名兵士同時不解地問道。


    “就這麽說,快去。馬六你個死人眼,看不到老頭子我要下馬嗎?”懼留孫朝前麵幾名戒備著兩名兵士的馬六等人喝道。


    “啊,來了來了,我來攙您下來。”馬六聽完趕忙轉身小跑過來,扶著懼留孫下得馬來。


    商、周兩國的兩名兵士互相不服氣地看了一眼,哼了一聲便朝各自的陣營跑去。


    “馬六,不怪老爺子說你,他都下來了,我不也得下來嗎?你把他扶下來,我這條廢腿,自己就能下來了嗎?”薑林眯縫著眼,望著遠方,開始幻想起這位在後世曆史上大名鼎鼎的薑子牙的模樣來。這樣一個神一樣存在的人,讓薑林既期待又擔心。


    “啊,你們一群死人啊,還不趕快扶首領下馬。”馬六扶著懼留孫找了一處石塊坐定,聽薑林如此說,便朝其他幾名兵士喝罵道。


    “哈哈哈,來了來了。光顧著盯前麵了,沒注意後麵。”兩名兵士轉頭看了一眼,趕忙跑了迴來將薑林也扶了下來。


    薑林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一瘸一拐地朝懼留孫走去。


    今日是離開伐木場的第五日,返程之時比來時多了九人,還多了七人的隨身物品,還有幾個鴿籠。所以除了老爺子懼留孫、胥郊和虞饕兩位身體虛弱的人、胥苗和虞嬈二女,還有薑林這個傷員騎馬,土行孫這個重傷員乘馬拉板車外,其他人均改為步行。


    其他馬匹用來馱運隨身物品、鴿籠、眾人的兵器以及那包苦鹽,所以這返程的速度比來時慢了很多。不過出了小虞國過了汾水橋,這一路上眾人有說有笑地倒也著實地輕鬆愜意。


    隻是沒料到會在返程的路上遇到這樣的意外,薑林見懼留孫在石塊上坐定,自己也瘸著還有點疼的右腿在邊上也找了一處石頭坐了下來。


    “喂,老頭,你今日是不是挺開心啊,他鄉遇故知。”薑林看懼留孫一直盯著遠處,開口問道。


    “他鄉遇故知,好一個他鄉遇故知啊。這薑尚是我的二師弟,與我也最是意氣相投,從師之時,我倆便情同手足。後來師父又收了三師弟申公豹,起初我這三師弟與我二人也算是禮愛有加,不過後來卻漸漸癡迷於修習一些旁門左道。更有甚者偷偷潛入師門禁地盜取秘籍,被師父發現後便逐出了師門。今日見這二人,我這心情是有喜有憂啊。”懼留孫目不轉睛地望著遠處,嘴裏念念有詞道。


    “哦,來了。”薑林望著遠方,看到雙方的陣中均有二三人朝這邊走來,便朝懼留孫說道。


    “哼,這倆人總算還給我這個師兄麵子。小子,這次周國派我這師弟來做使節,你的日子不好過了啊。哈哈哈。”懼留孫拈著白須,開始拿薑林打趣道。


    “呸,老頭,你放心,我是不會給你麵子的。不要以為是你的師弟就想借著你的光從我這裏得便宜,門都沒有。丁是丁卯是卯。”薑林朝邊上啐了一口濃痰,恨恨地說道。


    “唔……哈哈哈,你還來氣了。好好好,我就要看看你怎麽和我這師弟交手,我這師弟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讓老頭子我也開開眼,看看薑大首領的能耐。”懼留孫人老眼花,視力畢竟不如薑林。和薑林說了半天的話,這才看到遠處走來的人,也收起了繼續打趣薑林的心思。


    申公豹畢竟年輕,走的快一些,遠遠地認清了薑林,一路小跑奔了過來。


    “豹哥!”


    “賢弟!”


    “豹哥,你不是迴朝歌了嗎?怎麽又來了?”薑林上前幾步握住申公豹的雙臂,忙開口問道。


    “唉,上次因為二位王子的事賭氣從晉陽鎮離去,路上越想越覺得對不住賢弟。賢弟的唐方正處在最危難之時,我沒留下與賢弟一起抵禦,竟然還……這一路之上是越想越自責。這不,惦記著賢弟和唐方的安危,於半道掉頭想去唐方看看賢弟是否度過了那次兵災。現在看來賢弟是又大獲全勝啊,要不也不會讓我那二師兄親自跑一趟唐方了。隻是賢弟怎麽是從這個方向來的,唐方不應當是在那邊嗎?”申公豹指了指南邊,又指了指北邊,不解地問道。


    “唉,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待我稍後再詳述。豹哥,這位……就不用我介紹了吧。”薑林讓開身子,指了指身後的懼留孫。


    申公豹臉上一陣尷尬,緩了緩神後,上前朝懼留孫行了一禮,說道:“大師兄,經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三師弟,自你離開師門,這一別數十多年,老頭子我本以為此生再無與你相見的機會,沒想到今日我們師兄弟還能在此相會,真是要感謝這小子啊。啊哈哈哈……二師弟,你也來了。”懼留孫迴著申公豹的話,薑尚才緩緩地走了過來,懼留孫與申公豹寒暄完,朝這時才走過來的薑尚打招唿道。


    “師兄,你怎麽突然來到此處。去歲你我二人在西岐分別之時,你不是說此次迴去再也不出來,就此終老於你那莫莊,再也不過問世事嗎?據我所知,這裏可離你那莫莊要十天的路程呦。”薑尚一邊說著,一邊朝懼留孫行禮。他這一開口,薑林便知道此人確實如同懼留孫所說的一般不好對付。


    首先此人的嗓音渾厚有力,讓人聽起來覺得特別的舒服,另外從語氣上講,也是那種能夠控製談話節奏的高手。與之打交道,看來真的需要多長點心眼。


    “啊哈哈哈,那還不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妙人。來來來,小子,過來見過我這二師弟。師弟,這位便是唐方首領薑林。”懼留孫上前虛扶了一把薑尚,便將正在和申公豹寒暄的薑林叫了過來。


    “小子見過老丈。”對於這位後世曆史上不論用多麽褒揚的成語來描述都不過分的人,薑林自然是要放低姿態的。一是緣於後世十多年已經形成的潛意識,二是此時薑尚已經接近六十歲,而薑林才二十五歲左右,按照古人成婚早的習慣,這個歲數足矣當薑林的爺爺。所以懼留孫一開口,薑林轉身時順勢便朝著對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唔,這位就是……薑林,果然年輕有為啊。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薑尚此次前來正是與唐方有修好的意圖,此時初見唐方首領,自然也不敢托大,趕忙上前實打實地扶著薑林直起了身子。


    薑林直起身子後,便開始端詳起眼前這位傳奇的老人來,薑尚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觀察對手的機會,兩人四眼相對。


    “啊,這人的模樣在哪裏見過,怎麽如此熟悉!”……


    “啊,是他,是他,怎麽會是他?”……


    “這眉毛,這鼻子,啊……難道是她……”……


    “這和照片的上的人一模一樣,隻是蒼老了一些而已。難道他也穿越了?”……


    這一刻,二人的腦海裏各自飛快地迴憶起往事,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了一般,二人互相攙扶著,足足站立了三分鍾,就這樣僵持著。


    “師弟,小子,你二人這是作何?”懼留孫終於不忍,開口打斷了二人。


    “啊,沒事,沒事。”薑尚被打斷思路,趕忙鬆開了握著薑林的手,目光往邊上恍惚了幾下,轉身朝懼留孫說道。


    “啊,怎麽了,我這是在哪?啊,豹哥,你來了。”薑林也趕忙轉身看了看身後的申公豹,開始掩飾起自己的尷尬。


    “呃……賢弟,你還好吧。”申公豹上前扶住了薑林,開口問道。


    “啊,我沒事,我沒事。”薑林說著,又轉頭看了一眼薑尚,好巧不巧,薑尚此時也在微微轉頭看薑林,二人四目相對,見對方在暗中觀察自己,趕忙正了正自己的身體,吞咽了一口唾沫,平複心思。


    “師弟,你這是怎麽了?”懼留孫見薑尚表情奇怪,忙開口問道。


    “啊,師兄,今天天氣挺好的啊。啊哈哈,哎呀,時候不早了,我命營中準備酒宴,今日你我師兄弟三人難得會麵,還有薑首領。你我四人便在這處飲宴一番如何?”薑尚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趕忙開口說道。


    “唔……老丈,小子我突感身體不適,請恕我不能奉陪之罪。”薑林想著往事,心中一陣酸楚,趕忙朝懼留孫和薑尚二人行禮說道,說罷便轉身朝遠處跑去,身後的申公豹尷尬地朝懼留孫和薑尚二人望了一眼,追著薑林而去。馬六等人見狀,也尾隨而去。


    “這小子,今日不知道怎麽了?唔,師弟,你可不要認為他這是在給你下馬威啊,他近日思勞過度,這裏有點犯迷糊,已經好幾次了。此前說的便是迴到晉陽鎮我要好生給他調理一番的。走走走,你那有酒有肉,快給我弄來解解饞。”懼留孫指了指腦袋,示意薑林是這裏有病,說著便拉著薑尚往周國營中走去。


    薑尚迴頭看著薑林遠去的方向,身子被懼留孫拽著往營中走去。此時薑尚確實想將事情弄個明白,奈何自己的師兄是如同虞饕一般的人物,隻好先滿足他的口腹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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