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州離京城也很近,這次地震,京城中也感覺到了。


    禦書房的燈火亮了一夜,很多大臣被叫去宮裏,商議救災事宜。


    第二天早朝上,大殿裏的氣氛十分低沉,惠帝也是頻頻歎氣,接到饒州的來報後,更是大怒。


    “今年天災不斷,朕也是心力交瘁,如今工部和三司都被派去治洪,眾愛卿可有自薦去饒州賑災的?”


    這時禦史中丞顧懿站了出來。


    “迴皇上,臣願去!此次洛城近二十萬百姓受災,臣懇請皇上多給臣些米糧藥草跟人馬,若處理不當,災後會引起瘟疫,到時後果會更加嚴重!”


    惠帝點點頭,沉聲道:“顧愛卿言之有理,戶部侍郎褚恆敬,你隨顧懿一同前去,需要的東西緊著你們用,災後治理就交由你們了!”


    “是!臣領命!”


    下朝後,他們立即調派人手,帶著糧草藥草趕去洛城,與當地的官員一起救災。


    受災最嚴重的嶽陽縣,一片殘垣斷壁,狼藉不堪。房屋倒塌嚴重,因是在夜裏,很多百姓還在睡夢中,來不及跑出去就被壓塌在家中,死傷無數。


    眾人坐在廢墟中嚎啕大哭,罵天道的不公與無情,不過幾息,就讓他們與親人陰陽兩隔。


    很多的官員看著也難受極了,紛紛落淚,卻也沒有辦法,隔了一夜,被埋後還活著的人是少之又少。


    他們日夜不停地挖掘,一具具屍體被抬出去,丟到坑中集體焚燒,避免瘟疫發生。


    幸存的人們被帶到慈救堂,每日給他們分發食物跟水,鼓勵他們走出困境,日後重建家園。


    直到六月中旬,天也沒有下過一滴雨,河裏已經完全見底,水庫裏也隻剩淺淺一層水窪。


    隻有林家村的這條河還有點小水流,為周邊的幾個村子提供水源,但仍然不夠。其他沒有水源的村子,帶著水桶,徒步走到林家村來打水,因家中的牛也要喝水,能省一些是一些。


    田裏現在也顧不上了,人活著比什麽都重要,林晚晚日日在家中擺爛,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法子獲得大量的水。


    村子裏已經連挖十口井了,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


    “姑娘!姑娘!不好了!村子裏頭打起來了!”南汐驚慌地跑進來大喊。


    林晚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今日外麵突然來了好多不認識的人,占著水井不走了!村裏的人聽說後,直接抄起家夥事兒就去了,跟他們打了起來,現在打的正兇呢!”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她趕緊穿好衣服,邊問道:“是旁的村子裏來的人?”


    南汐搖搖頭,說:“看著不像,那群人髒兮兮的,像是幾輩子沒見過水!”


    “流民?”


    “哎?應該是!”


    林晚晚心裏咯噔一下,她最怕的還是來了,這些流民本就吃不飽喝不足,人命在他們眼裏不值一提,能活著就行,打起來肯定都不要命!


    她帶上林九他們,點了三四十個壯漢,朝後山趕去。


    還未到地方,就看見遠處鬧哄哄地亂成一團,有一幫人揮著手中的鐮刀鋤頭和菜刀,跟村子裏的男人們撕打個不停。


    林晚晚陰沉著臉走上前,林九抽出佩刀護在她旁邊。


    “都給我住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她話音一落,身後的護衛們紛紛揚起手中的長刀衝上前。


    那些人看著他們手中的刀,嚇得握緊手中的家夥,都停下手。


    裏正的兒子林忠文看見林晚晚後,跑過來急忙說:“林小姑,你咋過來了!這裏太危險了!這幫人是群不要命的流民,你快迴去!”


    林晚晚搖搖頭,邊走邊說道:“咱們村子的人可有受傷?”


    “別提了,好多人一開始沒防備,被他們打傷了十多個哩!”


    她走過去,看著那群人,個個衣衫襤褸的,瘦的皮包骨,實在說不上有多好看,有的女人懷裏還抱著孩子,碗中盛著幹淨的水給孩子喝。


    “你們是哪裏人?為何跟我們村的人動手!”


    領頭的男人兇狠地看著她,說道:“關你屁事!以後這地歸我們了!你們到別處打水去!否則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哼!”林晚晚冷笑一聲,對林九揮揮手。


    林九立馬會意,拎著刀上去砍掉他手裏的菜刀,其他流民見狀紛紛舉著家夥,想拍死他,被林晚晚的人衝上去一頓暴揍,甚至有偷襲地流民還挨了幾刀。


    “在我們的地盤,搶我們的水源,打我們的人,誰給你們的膽子?趕緊說,我沒功夫在這陪你們浪費時間!”


    一個女人紅腫著眼眶,抱著孩子跪下來求饒:“姑娘,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過我們吧!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有幾個孩子和老人眼見就要不行了,前頭的人還有那麽多,實在沒有辦法啊!”


    村裏有人不樂意了,大聲說道:“都讓你們打了!你們咋還占著井不走!還打傷我們的人!”


    林晚晚接言道:“嗬~不過是貪心罷了,你們是不是覺得不公平,憑什麽我們可以占著這麽多井?而你們卻無家可歸,四處漂泊,隻為一口水?”


    那些流民頓時沉默了,仿佛被林晚晚戳中心事,全都閉口不言。


    “哼!我告訴你們!這條河如今養活著我們整個縣的人,這十口井是我們林家村打的,隻為了讓大家夥都有水可喝!如今你們想要我們的命,先問問我們整個雲安縣的人同不同意!”


    “對!說得好!先問問我們大家同不同意!”


    “林小姑說的對!”


    “這是我們整個縣的水源!你們要搶,也不怕被我們打死!”


    那群人這會才冷靜下來,不禁想著惹怒整個縣的後果,隻怕會直接被趕出去吧?


    領頭的男人冷汗直冒,顧不得身上的傷,低頭說道:“我們是從景州安陽逃難過來的,家中大旱,水井也打不出水,隻能一路南下,本以為兗州能好些,誰知那邊也幹旱,我們順著兗州又來到你們縣,得知你們這裏有水,頭腦發熱才做了錯事,是我們的錯,還望諸位給我們口水喝……”


    林晚晚跟裏正的兒子們商量了一下,都不太放心這群人。


    她說道:“你們打傷了我們村的人,現在村子裏的人不敢接納你們,這樣,你們去村口一裏外,等會我讓人給你們搭些茅草屋,每天準你們兩人前來打水,以後如何還得看你們的表現!”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嗚嗚嗚……謝謝好心的姑娘!”


    林晚晚讓林九他們把這些人送出村子,順便調了批人去給他們搭幾個茅草屋,給了他們些吃食和傷藥。


    裏正知道後,跑過來問她:“晚晚,你怎麽不把他們趕出縣裏?”


    林晚晚搖頭說:“世道不好,能救一人算一人吧,何況若真把他們逼急了,萬一折迴來對咱們村不利咋辦?這樣不僅能讓他們感謝村裏,還能打消對咱們不利的念頭。”


    “嗯,有道理!我方才聽說後也是嚇著了,這些流民兇惡的很,連官府都管不了,何況是咱們!”


    “裏正,我正想給您說來著,咱們還是組織個巡邏隊吧!挑幾個身手好點的,白天晚上輪著在村裏巡邏,避免一些流民闖進村裏,怎麽樣?”


    “好!好極!你說得對,我這就去找人!”


    過了兩日,林晚晚去縣城裏關鋪子,發現縣裏的流民越來越多,高縣令不忍他們天天躺在城門口,於是給他們搭建了些草棚,供他們休息,每日還給他們分些米湯和幹糧。


    她還去外公家看了一眼,見十裏村也不缺水才放下心,他們每日都去山林裏邊的湖中打水,夠養活整個村子了。


    傅君亦也給她來了信,說因為大旱,把各地的鹵煮鋪子都先關門,等過去這一陣再說,讓她好好照顧自己,提防流民鬧事。


    林晚晚也覺得應該關,現在人都喝不上水,哪來的心思去大吃大喝。至於這些流民,她如今也有心無力,能保證家中和村子裏安然無恙就很不錯了。


    六月底,老天爺終於下了場小雨,但隻濕了層表麵,治標不治本。


    麓水書院也給一眾學子們放假,因為他們山上的水井也見底,養活不了這麽多的人。


    林晚晚那天正好從縣裏迴來,走到半路看見沈墨和林玉生,正徒步往家中走,於是便喊住他們,讓他們上車一起迴去。


    瞧著他們倆人幹裂的嘴唇,就知道出什麽事了。


    “你們書院的學子們都迴來了?山長和夫子們呢?”


    沈墨啞著嗓子說:“大半都迴家去了,山上還有幾個夫子留了下來,每日去你莊子上打些水,倒也能過一段時日。”


    “嗯,我那邊水還有些,前段時間還打了幾口水井,倒不用太擔心。唉,縣裏麵流民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我有些擔心。”


    “沒事,你不用怕,等迴去讓裏正派人加強防衛,若有不軌之人直接處理掉,這個時候不能手軟!”


    林晚晚偷瞄了他一眼,看來他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怎麽,你可是覺得我心狠?”


    林晚晚趕緊搖搖頭,說道:“沒有,你與我想法一致,前幾日我已經跟裏正商量了,村裏現在已經組建了兩支巡邏隊,日夜巡邏,若有打家劫舍,出手傷人的直接打一頓,死傷不論。”


    沈墨嘴角輕輕上揚,顯然心情大好,沒有什麽比理解他更難得的了。


    林玉生舔舔嘴角,問道:“小姑,咱村裏的水還夠喝嗎?河裏幹了沒有?”


    “河裏還有點小水流,在後山還挖了十口井,水是不缺,除非地下河也幹了。”


    “唿,那就好,我們已經快一天沒喝過水了,迴家定要好好喝兩碗!”


    “哈哈,保你喝到撐!”


    林晚晚把他們送到家附近,也隨後迴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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