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半。


    手術間裏的幾位官員已經退走,隻剩下八個白衣醫生。


    八名醫生雙手交叉在身前,恭恭敬敬向剛剛死去的石大力鞠躬行禮。


    大廳中看到這一幕的觀禮人士,同時感覺頭皮發麻。盡管明白為啥要行禮,可是打心裏就覺得有些滲的慌。


    就見這八人合作動手,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具屍體剝的光溜溜。


    隨後,其中一人手持一柄纖細的小刀,當胸就劃了下去。


    血濺出的時候,就有人受不了,想要逃離。突然發現,原本滿臉笑容的招待人員,這時候好像變成了看守……


    那幾個白衣惡魔,竟然把石大力的內髒一件件捧出來,認真的放上天平過稱,還一板一眼的報數、記錄。


    甚至那個年紀稍大的,還會現場提問,讓幾個學生樣的迴答,看到的內髒是什麽,都有什麽作用,會有什麽病變……


    現場有人吐了,這時候才意識到,之前給他們發的那個吐痰的小簍子,確實很有先見之明。


    靖海侯真狠呐,不光要千刀萬剮,這是比殺掉賣肉更淒慘的下場!


    而站在前列的,那些身體受到傷害的人,此時的眼裏,流露出來的情緒,卻大多是解恨。


    他們並不覺得惡心,比這更惡心的情景,他們都曾經親身體驗過!


    有個少年恨聲道:“要照俺說,就該把那些畜牲都拉來。前麵的挨刀,讓後麵的排隊看著。一天一個,慢慢的宰。”


    石鐵牛勸道:“侯爺知道你們受的苦,也明白你們心裏的恨,特意讓你們一起過來見證這畜牲的下場。


    侯爺也有交待,如今隻是給傷了眼的換了眼,能讓大家見到光。可身體其他的傷,還要過段時間才能治。


    不是侯爺不想早動手,是你們的身子骨,被搓磨的厲害,受不住仙法。想要早日康複,還得好生養好身子,等到能受住仙法時,侯爺就為你們施法……”


    “石大哥,俺們這斷腿,真的還能續上嗎?”


    “切!侯爺眼珠子都能治,還治不了個腿嗎?你們現在啊,就是好好養好自己,別給侯爺添亂。明白不?”


    這邊救苦救難,那邊把人切成零碎。


    圍觀那幫人已經徹底震驚到麻木,靖海侯到底是個啥人啊?


    近距離看了一場處刑,原本氣勢洶洶的遼使、夏使,那點怨氣盡消,再不敢口出不遜之言。還是迴去找衙門扯皮吧,至少那些官員態度還不錯。


    至於那些被扣押在窯場,做苦力的伴當,什麽時候才能被放出來?那就得看運氣了。


    唉,靖海侯這兒,平常用的那一套不管用啊。萬一不小心說了什麽過火的話,人救不出來,自己搞不好都得搭進去。


    在這些人戰戰兢兢的時候,大樓另一角,幾位相公興趣盎然的站在窗邊,人手一隻望遠鏡,透過窗戶,瞧著這些人的表現。


    “嘿!這就吐了?也不像他們吹的,夏人有多生蠻啊。”


    “就這慫樣,真能生喝人血?我覺得多半是吹的。”


    “那也說不準。那石大力發狠的時候,親侄子的眼都能下手揉瞎。可是死到臨頭,竟然嚇尿了……”


    “還是李侯有辦法,這些蠻子,就是要給點顏色看,才曉得何謂天朝上邦!”


    “嘖,他這裏倒是痛快,可是朝廷這邊該頭疼了。夏人礪兵秣馬十數年,又有遼人在後撐腰,如今正在四處滋事尋釁。李侯此舉,又給夏人一個借口……”


    “你呀,就是慣會杞人憂天!陛下既然已將西北邊事盡操已手,這等事,自然有陛下料理。何必你我操心?”


    “我知陛下在邊關養練了一支精兵,可到底成色如何,你我都是兩眼一抹黑。事成倒也罷了,萬一謀事不成,受難的還是百姓。到頭來,還得你我來收拾那些爛攤子。”


    “嗤!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若是十年前,這樣說也算沒錯。可是如今,再說這樣話,不免就有些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意思了。”


    “呂相此話何意?莫不成,憂心社稷安危,反倒成了不是?”


    “嗬嗬,宴相心憂天下,卻目無餘子。呂某奉勸一句,還是睜開眼睜多看看的好。免得時稱事易,自己還渾然不覺。用李侯的話說,跟不上時代腳步的人,是會被時代拋棄的!”


    “我承認靖海侯仙術通天,可這滿朝文武,總不能把社稷安危、天下萬事,都係於他一人之身吧?”


    “你想的美!你想係,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呢!如今有皇家這層親戚關係,我等才能搭上皇家的順風船,沾上靖海侯一點光。真沒了這層關係,你我這等樣人,在他眼裏,怕是連個河工都比不上。”


    “你這……”


    “好啦,兩位莫吵。好不容易偷個閑,還要聽你倆相互嫌棄。簡直糟蹋我的好茶!


    這竹香茶,還是陛下從靖海侯手裏討來的。世間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要不是陛下最近迷上那個奶糖茶豆,這等珍品可輪不到你我。


    來來來,萬事休提,且品香茶!”


    宴殊品一口茶:“好茶!靖海侯仙術無敵……隻是,在下還是擔心,陛下瞞著朝廷,繞過樞密院,在邊關養兵……”


    龐籍歎道:“呂相說的沒錯,你呀,就是太過高看自己,又目無餘子。我且問你,縱然此事交付你我。朝廷有何人可用,樞密院又有幾文錢糧來養兵?”


    “可是陛下自己……”


    “還不明白?陛下有靖海侯!你有誰?”


    “龐相說的是,學生受教!”


    又喝幾杯茶,晏殊突然瞪眼道:“那鴻臚寺與遼夏使臣扯皮,豈不是替陛下背了鍋?”


    呂夷簡笑出了聲:“你總算明白了,要是連背鍋都不會,陛下又何必花錢養活這麽多官員?”


    晏殊默然,他覺得自己不隻能背鍋。可是想想現在住的地方,對比以前的經曆,又感覺確實有點拿不出手。


    唉,十年寒窗,兩榜出身。一身朱紫官袍,到頭來,竟隻是給人背鍋的料?


    有辱斯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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