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精舍。


    李墨見到了自家師兄,凝陽老道。旁邊做陪的,還有大相國寺方正禪師,太一宮恆德真人。


    品了一口茶,李墨輕歎:“師兄你來京城,不先迴咱們家就算了,怎麽連道宮都不入,反倒要在寺廟裏掛單?”


    凝陽很大聲的哼道:“你是不曉得,越是自家人,坑起人來越是沒底線。和尚愛財,多少還有個數。”


    恆德真人眼皮子都沒抬,隻是默默品茶,壓力給到方正禪師這邊。


    方正禪師假裝沒聽到,一臉得道高僧的世外嘴臉,任你怎麽嘲諷,反正不搭茬。


    李墨先豎個大拇指:“不愧是師兄,有見地!”


    凝陽尷尬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也坑了自家人。


    李墨見他也沉默,隻好主動出擊:“咱們自家兄弟,就別玩這套虛的了。有事你說話!”


    凝陽兩手一攤:“你也看到了,愚兄也是身不由己啊。佛道兩門聯手施壓,逼的宗聖觀差點封門關張。愚兄為了滿門老少,隻好入京來求情。又擔心自己人微言輕,索性拉上師弟你來壯個膽。”


    這磕簡直沒法嘮了,一句正經話沒有。你煉的是陰陽怪氣嗎?難怪人家不待見你。


    恆德真人不得不出聲:“李侯見諒,此事確實是下麵弟子行事粗糙,驚攏了宗聖觀清修。無奈李侯以道金鑄錢之事,轟傳天下,實在壓不住。”


    李墨震驚了:“壓不住,難道出家人也想做沒本買賣?”


    方正捧茶的手都發抖了:“阿彌陀佛,李侯誤會了。出家人犯了嗔戒已是不該,若再起歹心可真要萬劫不複了。”


    “那你們到底怎麽個意思?你們也知道的,我從海外歸來,道門這邊隻是掛個名而已。不會玩你們這套雲山霧罩的……機鋒,是叫打機鋒吧?真不會啊,不信你問我師兄,他都沒教過我這個!”


    恆德真人和方正大師對個眼神,麵對這麽一對師兄弟,一個陰陽怪氣不著邊際,另一個卻直來直去往肺管子上捅。這麽一陰一陽的,他們最拿手那一套還真是不太好使。


    方正是主人,而且黃銅這東西,佛門需求量遠大於道門,隻能硬著頭皮打頭陣。


    “阿彌陀佛,李侯快人快語,貧僧也不繞彎子。我等受佛道兩門同修委托,向李侯求個恩典。不知李侯手上,能否轉讓些許佛銅……李侯但請放心,我等絕不敢肖想隨喜樂捐之事,願以市價求購!”


    “就這?”李墨一臉震驚:“一個彎繞從汴梁繞到終南山,結果就是想買點銅?”


    在場三人心中同時一凜,這還不夠嗎?


    那是黃銅啊,價比黃金的通神之物,怎麽慎重都不為過的寶物,怎麽到李侯嘴裏,就變的這麽隨意輕佻呢?


    三人同時又想到,這可是舍得拿黃銅來鑄錢,給河工發餉的存在!


    ……看起來,或許真是他們自己著相了。


    “墨陽!”凝陽老道瞬間想通,趕緊給自家師弟提點:“你可聽的真切?他們是想要道金、佛銅!你手上可還有多餘?”


    李墨明白老道的意思,無非就是擔心他貨源不足,鬧的分贓不公;又或者貨源充足,反而拿捏不準,賣的便宜,導致吃虧。


    “諸位購買黃銅迴去,無非就是鑄像煉器嘛。那說到煉器,相信大家都聽過傳聞,李某在煉器一道上,也是頗有幾分心得的,不信兩位可以向凝陽師兄求證。”


    恆德真人點頭:“此事凝陽道友早就說過,老道也曾見過那柄聽風劍,著實鬼斧神工,功參造化。”


    方正禪師則抓住了要點:“李侯的意思是說,您不隻有佛金,也可以幫忙鑄造?”


    “當然了,賣材料怎麽比得過賣成品?”李墨笑道:“李某打開門做生意,隻要出的起價錢,這樣的業務,多多益善!”


    恆德真人兩眼放光:“李侯能拿得出幾多道金?”


    “那要看道門,出得起幾多價錢了。”


    方正禪師又誦佛號:“阿彌陀佛,不知李侯的佛銅,售價幾何?”


    “在商言商,咱們就不要再扯什麽信仰,什麽因果、機緣了。”李墨笑的很燦爛:“我知道,現在市麵上當百大錢已經炒到了兩百二十文,卻仍然一錢難求。主要的原因想必大家都清楚:兩百二十文的價格,遠低於黃銅本身的市價。”


    李墨摸出一摞當百大錢:“十枚大錢一兩重,市價兩千二百文。可是一兩黃銅,卻能賣到最高十貫的高價。”


    方正禪師連忙道:“阿彌陀佛!那是急購價格,尋常時日,倒也沒有那麽貴。”


    “平常時,一兩黃銅也能賣七八貫。據我所知,大理國有天然黃銅,在當地的售價已是白銀的五倍。運到汴梁來,隻會更貴。就拿中間價來算,至少也要七貫吧?”


    這個價錢,可以說很公道了。


    恆德真人笑了笑:“因為李侯那批大錢,大理的銅,如今已經降到每兩四貫。”


    李墨也笑:“六萬枚大錢,還不到四百斤。拿來鑄器,連個獅子頭都不夠。你們知道,皇家銀行門口那對貔貅,用了多少銅料嗎?


    單隻貔貅重五噸。哦,補充一下,每噸等於兩千斤。也就是說,一隻貔貅就是一萬斤黃銅。皇家銀行六間分行,每間門口都有一對貔貅。”


    凝陽老道幹咽一聲:“你隻是做門獸,就用了十二萬斤黃銅?”


    李墨笑了笑:“那隻是原料,重要的是工藝!那麽大的銅獸,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鑄成的。區區五噸銅料,如何能做的那麽大,因為是空心的嘛!光這空心工藝,就能省一半銅料,還讓人看不出差別。”


    在場這三位,還真沒到現場去看過那些貔貅。之前隻是聽說銀行的門獸漂亮,卻沒想到,竟然不是鎏金包銅,是真的純銅所鑄!


    三人頗為意動,甚至現在就想現場去看看那些貔貅的工藝。


    李墨右手伸進左袖,摸出一枚拳頭大小的銅獸倒流香爐,擺在茶幾上。


    這枚銅獸是個小老虎造型,屁股高聳,前肢趴地,彎眼垂耳,一副討好乖巧的模樣。


    取出一粒倒流香,墩在老虎屁股上,打火點燃。


    倒流香燃的很順利,濃白如雲的煙霧從虎口中流淌而出,片刻間,就把整個虎身渲染的有如騰雲駕霧。


    倒流香在佛道兩門很常見,但是造型如此活靈活現的香具,他們是真的生平頭次見到。


    在倒流香煙霧的襯托下,這隻小銅虎仿佛活了過來。


    這鑄器工藝,稱一句巧奪天工也不為過。


    方正禪師心中念頭百轉,最終化為一句話:“阿彌陀佛,敢問李侯,此香爐售價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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