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黃昏,李宅餐廳。


    皇帝和八賢王又來蹭飯,依舊是李墨親自下廚。特意針對性的做了各人喜歡的口味,一頓飯自然賓主盡歡。


    飯後,李墨親手切了幾個西瓜,采用拚盤模式,點綴幾種零碎果肉,眾人消食閑聊。


    八賢王叉塊西瓜:“要說吃喝享樂,還得看墨陽。和你一比,老叔這八十年太平王爺,活的都不如你家個長隨!”


    趙清就用不屑的眼神瞟皇帝:“王爺算什麽,咱們陛下說的話都做不得數……”


    趙禎愕然:“和我什麽相幹?”


    “不是你說的要給劃地皮建宅子?墨陽就等著你那新地皮下來,給你建個樣板間呢。結果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好不容易來兩個小鬼,雲裏霧裏說一通廢話,又沒影了。你要是不舍得給地皮,就早早說。沒你那檔子事,我們早用上新浴室了!”


    趙禎有點鬱悶:“我昨日還特意迴宮參加大朝會,當眾已然問的清楚明白,說好了三天給你準話的呀!”


    趙清冷笑:“什麽三天?是今天!這些君子,真是好本事,什麽話從他們嘴裏一過,就得打個折扣。”


    趙禎問明白當天對話內容,也有點不高興,但是真的有心無力。


    君與士大夫共天下,可不隻是說說。政策的製定、執行,都需要大家商量著來的,他並沒有乾綱獨斷的權力。


    李墨也是感慨,難怪後來明清兩代,一直陷入獨裁怪圈,搞的華夏不斷沉淪呢。根子就在這兒!


    就是因為這種共議朝政的局麵,導致蒙元坐大,中原淪陷,文明被野蠻踐踏。


    總攬獨裁當然是曆史倒車,可是再退還能比野蠻時代更差?想想蒙元,大家對大明也就沒那麽排斥了……


    再說了,獨乾綱獨斷的感覺,真心很爽啊。


    趙禎問李墨:“墨陽是什麽意思?”


    “我們明天出城,打算逛幾天,賞賞風景。”


    “要不再等兩天,他們說好的最多三天迴複。”


    “那是他們的說的。前天我就說過了的,最多等到今天。要是今天還沒準話,我明天就啟程迴泉州。給諸位相公個下坡,正好省得他們再扯皮。”


    “迴泉州?”趙禎一聽就急了:“這如何使得!”


    趙清怒道:“如何使不得?城裏沒地,城外也不給。不迴泉州,難道真要等別人上門來攆嗎?我們自己走,多少還落個識相!”


    八賢王悠悠道:“女大不中留喲!”


    趙禎頓時會意,眼睛來迴在李墨和趙清身上亂瞅,突然笑道:“那明天我也一起去!好多年沒出過城了,正好如今身子骨大好,趁著沒人察覺,也去散散心。”


    趙清登時啞然,不知道應不應該攔下皇兄,扭頭看李墨。


    李墨攤手:“別看我,我就是個廚子。帶不帶人,你說了算!”


    好家夥,這也太直白了。


    趙清聞言大喜,對上皇兄的眼神,挺了挺小臉,得意洋洋:“聽見沒?我說了算!敢得罪我,明天不帶你!”


    趙禎有點鬱悶,這是被人吃幹抹淨了?現在去不去逛都是小事,得盡快安排婚事才行。萬一搞出個未婚先孕,老趙家的臉麵上可不太好看。


    八賢王樂嗬嗬看眾小輩吵鬧,一點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在他眼裏,李墨早就和自家這老丫頭是一對了。至於婚禮儀程之類的東西,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玩意,那都是給旁人看的,兩口子過日子,還得看平日處的好不好。


    趙禎被心裏的疑惑折騰的不輕,隨後找到南星和白英問話,反複確認皇妹沒有失身。這才鬆了口氣,琢磨如何安排婚事。


    他卻沒想到,南星和白英迴去向趙清這麽一匯報,登時就惹的趙清大怒。


    皇兄你竟然這麽輕看我!


    你當世上男兒都和你一樣好色麽?


    次日早飯之後,李宅車隊迤邐出發,壓根就沒通知皇帝。這已經是趙清能想到最嚴重的報複行為,更厲害的法子就超出她的想象了。


    等皇帝聽到消息時,車隊都已經出城半天了。趙禎鬱悶的不輕,卻不敢不去。這個妹子現在明顯有點漏風,萬一哪天在墨陽耳邊吹點枕頭風,我這皇宋千秋功業,豈不是還沒開始就要玩完?


    幸好王誠在,還知道給他討一輛四輪馬車留著。不然坐宮裏的車出城,曬不壞也顛壞了。


    趙禎易服搭車去追趕李墨一行的同時,還有另一波人收到靖海侯出城的消息,同樣也急了。


    三司使衙門裏,幾位相公緊急召集人手,把範寬和杜密審賊一樣反複的問。最終確認,靖海侯當天給的期限,確實是昨天。而不是他們自以為的三天。


    完蛋了,靖海侯沒等到消息,今天已經主動啟程南下迴泉州了。關鍵是聽說皇子和長公主也一同跟著!


    而根據範、杜兩的說法,靖海侯此時的行為,就是給諸位相公一個台階。讓大家不必為難,正好把劃地皮的事順便抹個幹淨。


    這不要了親命嘛,早前靖海侯話裏露出的消息,是可以接受城外開府。這才有前天大朝會上,信誓旦旦向陛下做保證的事。


    結果這裏都已經定下章程了,唯獨卻忽略了靖海侯說的等兩天,不是虛指,是真的隻等兩天!


    事情如果沒上朝堂,或許還有私下運作的機會。可這事已經過了大朝會,滿朝文武都知道了的。


    要是再鬧出個一毛不拔,逼的靖海侯離京南下,幾位相公以後可真就沒臉再混朝堂了。而這臉麵要不要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皇子竟然也跟他一起走了!


    官家唯一長大的皇子啊,那就是妥妥的太子儲君。現在把儲君逼走了,是想做什麽?


    別忘了,一個多月前,濮王一家是因何被貶去崖州的!


    沒辦法,幾位相公緊急磋商之後,決定快馬加鞭去追靖海侯。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把皇子帶走!


    報消息的人說,靖海侯的車隊走的很快,不像是趕路,更像是遊玩。


    三司相公當場就啐了他一口唾沫,人家那是給你留臉,讓你有個迴轉的餘地,等著看你反應。你要真敢給臉不要臉,別人真迴泉州你又將如何?


    皇子從泉州到汴梁,那叫歸宗。可是從汴梁到泉州,那是發配,是流放!


    而有權發落皇子的,唯有皇帝!執政相公敢如此對待皇子,是覺得做宰相還不夠,想當皇帝嗎?


    消息再度傳來,靖海侯的車隊,停在了陳橋驛。


    噢謔,這是什麽地方?老趙家太祖,就是在這裏黃袍加身的喲。


    幾位相公麵麵相覷,腦補了很多。


    這一耳光抽的,真叫一個顏麵無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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