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輩修行中人,最講機緣。世間萬物,緣來則聚,緣盡則散。聚散不過尋常事,當等閑視之。”


    凝陽老道先是扯了一通雲山霧罩的場麵話,拉著話鋒一轉:“如今官家崇佛尚道,可畢竟肉眼丹胎,不識得人心險惡。被那些蠅營狗苟,善於鑽營之輩迷花了眼。為此輩建宮殿、封官位,搞的佛道兩家清修地,到處烏煙瘴氣……”


    李墨聽的一頭霧水,凝陽老道見狀隻好明言:“太一宮那幫騙子,哪有半分真本事!


    偏偏官家受他吹捧,由得太一宮統領天下道門。這群人整日溜須拍馬,嘴裏何曾有半句實話。


    去年觀星,六月裏說東南有魔氣,七月又說佛光現東南。


    我到東南尋訪數月,魔氣沒見著,佛光更是沒影。


    此事還沒個著落呢,他那裏又說有龍氣自東南海外來。”


    老道歎息一聲:“當時正好聽聞師弟從海外歸來,又是大唐遺民,又是李姓。愚兄隻好腆著臉來攀認,若果是唐皇後裔,那龍氣一說也算給他蒙對了。可惜什麽龍氣、佛光,都是胡沁!”


    “若非老道僥幸接引你二人入門,沾師弟你的光,每日裏好吃好喝的養著。這一趟來迴上萬裏,老道這條老命都能被他溜沒了。”


    老道罵的痛快,李墨卻若有所思。


    這個什麽太一宮,有點意思啊。從他進入這方世界,碰到的幾件事來看。魔氣有沒有不好說,畢竟一個照麵就被滅了。可是佛光那玩意,是真的有一道。


    要是這麽說的話,太一宮說的龍氣自海外來,難道說的真是我?


    這不對吧,要我真是龍氣所指,不是應該和魔氣、佛光同現的嗎?為什麽會有時間差,還搞個海外來?據明心所說,他是親眼看著李墨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天上墜龍不是更霸氣嗎?


    還有個糾結,以前不知道老道是奔著佛光、龍氣來的就算了。現在知道了,要不要把明心的來曆告訴他呢?


    心中掂量一番,李墨還是決定暫時保密。在沒有完成智玄和尚的護送任務之前,這個馬甲還不能掉。至於事後凝陽師兄會不會怪責,那就到時候再看嘍。再說這也不算是騙他,隻是有選擇的隱瞞了點消息沒告訴他而已。


    看來有空可以去太一宮了解一下,說不定真有高人呢。


    老道見他好像有些心動,差點當場破功,想他堂堂李氏嫡傳,暗戳戳給人上眼藥已經很不君子了,這效果咋還搞反了呢?


    連忙勸解:“師弟啊,似這等占卜讖緯之類,都是旁門左道!我們宗聖觀,乃是老君真傳,修的是天人大道。萬萬不可被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蒙了雙眼,棄大道而奔邪路啊……”


    李墨笑著擺手:“師兄放心,這點分寸,小弟還是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接著道:“你與無忌都是好苗子,如今老道肚裏那點東西也都倒了個幹淨,再沒什麽可以教你們。以後修行的事,還得靠你們自己。


    切記不可操之過急,更不要去沾染那些窺測天機的取巧手段。那些東西,或許一時略有所得,將來卻要拿自己本命精血、壽元來還債。


    你隻管認真修行,待本身境界到了高深處,自能天人感應。彼時言出法隨,豈不比這拿命偷來的迷糊消息高明?”


    講完這些,老道才告訴李墨他要離開的真正原因。


    就算再怎麽瞧不上太一宮,可人家畢竟有層官身。而凝陽老道這趟來西南,本來就是領了太一宮法旨來做調查的。時間上差不多,他得迴去交差,順便把出這趟差的好處討到手。


    再一個,無忌一日破檻,一月過橋,這是妥妥的天才道種。越是這樣的天才,就越要小心保護。可他也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如果自己太過緊張,反而容易暴露無忌。最好的方法,就是淡然處之,隻當是收了個尋常門人。


    他還得迴一趟宗聖觀,把這事當麵說與觀主,商量一下以後怎麽護持無忌修行的事。


    凝陽老道非常鄭重的叮囑,在沒得到他親自接引之前,萬萬不可泄露無忌修行進境的真相。


    李墨點頭應允,老道知道李墨師徒本來就相依為命,在人身安全方麵比他一個同門師伯重視的多。何況人家李墨隨便出手,神兵利器不要錢一樣送人,又與陳家交好。方方麵麵都比他一個遊方道士強出太多,細節方麵也就不獻醜了。


    老道又把佛道兩門在各地的廟觀位置,以及聯絡方式講給李墨。叮囑李墨,將來出門在外,可以亮明身份去掛單住宿。這些年佛道兩家經營的都不錯,在廟觀掛單可比驛站旅舍舒適的多。


    還有隱秘些的,是宗聖觀的子孫廟,以及李氏私產。都可以直接入住,甚至以主子身份調動人力物力。


    交待完瑣事,老道就與無憂打點行囊。再過幾天,正好搭陳家商隊的順風車,一起北上汴梁。


    這年代,出一趟遠路那真是拿命拚運氣,準備工作自然需要仔細。


    李墨原本想送輛馬車給他們,結果老道直接拒絕,聲稱遊曆天下的行程,也是鍛煉意誌的手段。如果一味追求享受,那就失了遊曆的本意。徒耗時月不說,還有可能身外之物損了心境,那就得不償失了。


    借著陳家商隊準備的這幾天,李墨悄悄準備了一批戶外求生物資。


    鎂棒、指南針、鋁水壺,以及各種藥品類的輕巧物品,向無憂交待過用法,悄悄讓他收進隨身行囊。老道不要沒有關係,做師叔的給師侄一點小玩意,他總不好拉著臉阻攔吧。


    還有一些比較大件的玩意,就托付給陳家商隊攜帶。等到了汴梁,再連駝東西的騾子一起轉交給老道。同時還悄悄讓商隊帶了幾件貴重貨物,無論是在汴梁換成銀錢,還是直接讓老道帶迴宗聖觀,到時候讓老道自己決定。


    陽春三月,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李墨和明心一起,送凝陽、無憂出城,雙方依依惜別。


    迴城路上,隨處可見踏青散心的人群。更有三五成群的少年,嬉笑著放風箏玩樂的情景。


    明心情緒有些失落,畢竟無憂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第一個如此親密的小夥伴。這幾個月裏,同吃同住,還手把手教他拳法、劍術。這種感覺,和後院那些一起上課的“同學”完全不同。可是突然之間,小夥伴就要離別遠行,對他來說,有些難受。


    李墨見他悶悶不樂,就找了個風箏出來,讓他也放鬆放鬆。


    高高飛起的風箏,確實讓明心歡喜了一陣。隻是玩了不過半個小時,他就將風箏收起,要迴去修行。


    智玄師傅離去的時候,他無能為力。現在無憂師兄離開,他也一樣毫無辦法。


    師傅說的對,想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得有足夠強大的實力!


    他要努力修行,爭取早日掌握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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